在點菜的時候,林航表示隻要周伊南來選她喜歡的就好。但是周伊南卻又堅持要兩人一起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就這樣,兩人光討論菜單的時間都能鬧出很多笑話。


    林航:“梅幹菜……肉,壽司?”


    周伊南:“就是把梅幹菜燒肉放在飯球上。不合算不合算,一盤才能有幾塊肉,他們賣58!”


    林航:“可是這裏的冷切鮑魚很便宜,隻要48一碟。”


    周伊南:“48一盤怎麽可能給我們吃真的鮑魚切片!這個是素鮑!”


    林航:“素鮑?”


    周伊南:“就是用百靈菇做出鮑魚的味道,沾著醬油芥末吃還挺帶勁的!”


    林航:“這不科學……”


    聽到出國已經十二年的林航感慨起近幾年來中華飲食的博大精深愈發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周伊南覺得自己總算能找到一點領先對方太多太多的優勢了。這就從當年的四川火鍋一舉攻占上海,諸多火鍋街的初成規模,說到香辣蟹的一統江湖,再說到韓國料理在與日式料理的滬城攻堅戰中是怎樣一敗塗地的。


    當然,論上海房價的光速上漲與傳統小吃的沒落之必然關係在周伊南的口中也成了論文式的高端洋氣型今日說法。


    周伊南:“所以現在你都沒法在街上看到油凳子和臭豆腐的攤子了。就連你早上想吃點豆漿油條粢飯餅再來一碗豆腐花什麽的都難了。其實我還挺懷念我們初中時候學校門口的那家蔥油餅攤子的。”


    林航:“把麵粉團在平底油鍋裏煎成餅再用火爐烘出來的那家?”


    周伊南:“當然是那家!光餅子五毛,加蔥花雞蛋是一塊錢,如果還要再加紫菜蝦皮就要一塊五!可惜我那時候零花錢少,從我家到學校最貴的空調車要兩塊,便宜但是要走好長一段路的普通車要一塊。所以我媽那時候總是給我一天四塊的零花錢,讓我自己看著辦。但是我早上總是起不來,所以大部分時候都吃不起家紫菜蝦皮的那種。等上大學以後懷念了再回去找,就已經找不到那家攤子了!”


    聽到周伊南居然這麽的唏噓感慨,林航居然也一臉嚴肅認真的急道:“你怎麽不早跟我說!”


    當周伊南驚奇訝異的看向林航時,這個在初中時和她做了三年同班同學卻幾乎沒怎麽說過話的男青年才不好意思的低著頭說道:“我那時候一天能有十塊的零花錢。一直花不完,就存起來……”


    周伊南:“那……後、後來呢……”


    林航:“全貶值給貶沒了……”


    周伊南:“……”


    周伊南本來還想和林航繼續一路說到上海近幾年的美食風向,一路和他說到川菜,粵菜和日式料理的三足鼎立以及西式甜點下午茶的異軍突起。但是從林航那裏聽到了這麽讓人心碎的事,竟是不忍繼續說下去,轉而讓林航也說說那些讓她感到好奇的,他在德國的這麽些年。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不願意去德國。雖然我們初中時候的英語真的也是怎麽樣,但英語好歹算是我們最熟悉的一門外語了。如果一定要選,我還是會想要選一個英語國家。我剛剛到德國的那一年,幾乎所有時間都花在了語言班上。”


    德語的難是歐洲語種中出了名的,並且它並不像葡萄牙語,西班牙語,法語以及意大利語,同屬於拉丁語係,一旦學會一種就可以和其它的三種觸類旁通。或許用不了德語,隨便一種歐洲語種,裏麵將所有物品都分為男性女性和中性並且之後的每一個動詞都要根據主語的性別變來變去的那實在是太要親命了。


    可以想象得到,16歲那年對德語沒有任何了解的林航在去到德國之後不僅要盡可能快的學會用德語與人交流,還要用德語去學習究竟會遇到怎樣的困難。


    林航:“後來我才知道,如果你無法做好一件事,一定是因為你沒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在我渴望和那裏的同齡人交流的時候,我就能夠做到那些曾經我以為我做不到的。”


    周伊南:“那……你後來過了幾年才考進……德國的大學呢?”


    林航:“我在語言班待了一年,這就去念了高中。我的父母覺得這樣會更好。我可以在完成高中課業的同時更好的學習德語。”


    林航和周伊南說起了他在德國的學生時代。從高中時候男孩子們的惡作劇開始說,又說到每個學期都會有好幾次的,坐火車去到另外一個城市參觀名跡的經曆,一直到……他的大學時代。說著,周伊南又強烈要求林航說幾句德語給她聽,隨便說幾句話就好。可林航卻是抓著頭發壓根兒不知道說什麽好,到後來,還是用手機上網找出了幾首德語的詩歌,這麽念給周伊南聽。


    細細的聽著同一個人用不同的語言說出的話語,周伊南竟是覺得那竟是連聲音都有了不同。那讓林航的聲音顯得更紳士了,甚至……還帶上了一種因為禁欲才顯得更性感的溫柔意味。可明明是在聽著那麽好聽的詩歌,周伊南卻是覺得有些傷感起來。


    同樣是從初中畢業一直到如今的這十二年裏,眼前的這個青年有了那麽多的,讓他可以記得他所走過的每一年的有趣經曆。就連他的大學時代都是這麽的精彩紛呈。可是自己呢,她甚至記不得高考結束後的那年夏天她究竟做了什麽。仔細回想起來,她的整個大學時代竟也是模糊的。即使想起些什麽,那也是在麵對眼前的這個青年時根本說不出口的糟糕事……


    至於大學畢業之後直到現在的這些年,她甚至隻能記得自己換過幾份工作,她的每一天都是在重複的工作與工作中度過的。當她真正想要回想的時候,她竟是驚恐的發現,畢業後的六年中,自己甚至找不到每一年中都有哪些讓她印象深刻的節點。


    那無疑是讓周伊南感到害怕的。


    坐在她對麵的林航還在和她說著巴伐利亞的風光,德國北方重鎮德累斯頓中所交織的,屬於東德與西德的,截然不同的文化。可那卻是讓周伊南更感到失落了。


    感受到周伊南低落的情緒,林航停下了話語,轉而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女孩,並輕聲的詢問她,究竟怎麽了?


    “我今年已經二十八了。但是回過頭看看,我會覺得我根本沒有做太多有意義的事。聽你說到那些經曆的時候,我會害怕。擔心再過二十年,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我還是和現在一樣。”


    聽到周伊南如此誠實的回答,林航也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又問道:“那麽,你覺得怎樣的事會讓你覺得是有意義的呢?”


    周伊南:“不管過多少年,等我回過頭來看的時候,我都會清楚記得這一年的事?”


    說完這句話,周伊南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林航繼續享用他們的這頓晚餐。周伊南本以為自己的這句話隻會成為這頓晚餐中的,一會兒就讓人忘記的小插曲,可就在倆人吃完晚餐,並打車去到演出中心門口的時候,林航對她說道:


    “如果,我去到巴伐利亞,德累斯頓,慕尼黑,甚至是歐洲其它國家的經曆會讓你認為那是有意義的事。那去到國內那些風景特別,又有著深厚曆史和文化的地方呢?你得知道,中國很大,兩個歐洲加起來都要比中國小太多。這裏真的有很多其它地方都沒有的景象。其實我一直很想去洛陽,西安,再從那裏一路上到甘肅。你會想去那樣的地方嗎?”


    聽到那樣的話語,周伊南竟是愣了,真真的愣了。她認為林航對她說出的這段話這段話所包含的意義以及帶給她的衝擊是太過超乎她的想象。


    “你是說……?”


    “如果有機會,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那裏。”


    林航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的在看著周伊南的眼睛,但他卻並沒有等待一個答案,而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向著演出中心走去,更近距離的參觀起這座並不大,演出效果卻十分好的演出中心。倒票黃牛的聲音十分不合適的響起。而後那就是林航的一句……


    “前排九百八的票賣五百一張!?”


    聽到那句話,周伊南竟是毫無預兆的被戳到了笑點的笑得甚至直不起腰。


    顯然,多年不回國已經和時代脫節了的林航無法理解,為什麽倒票的人還可以把票賣得比原價更便宜!但是倒票黃牛顯然理會做了意思……


    “你要覺得貴,兩張一起買八百塊我也能給你啊。”


    看到那一幕,周伊南笑得不行的走過去,一巴掌拍上林航的肩,並說道:“走啦走啦,別看了。下次還想看什麽演出,告訴我,我幫你看打折票。”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具體的要解釋清楚有點麻煩,你隻要知道,如果你不介意位置的排數,可以上淘寶看看,那裏一般都會有打折票買,先看演出後確認收貨。”


    當周伊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因為太過便宜的黃牛票票價而鬱悶到了的林航拿出了自己的錢包。並從裏麵抽出他從正規購票渠道買到的兩張鋼琴演奏會門票。周伊南這就在林航拿出門票的時候也湊過去看。


    這本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卻是讓她看到了讓她跌到了穀底的一張照片,一張讓她在那個瞬間覺得渾身發冷的照片。


    那是一**航與另一個女孩的親密合照,被林航放在了錢包裏的合照。


    一個金發碧眼,五官精致,長得好像芭比娃娃一樣,卻是有著俏皮氣質的女孩從林航的身後抱住林航,並親吻他的眼睛。照片上的兩人看起來般配極了,雖然他們擁有著不同的膚色,可是他們倆人在一起的畫麵卻是那樣的協調,協調得……把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換掉都好像是破壞了那副畫麵的美好。


    察覺到了周伊南視線的林航顯得很尷尬,他幾次想要開口對周伊南說些什麽,卻隻是停留在了“她”字上麵,怎麽也沒能繼續說下去。於是周伊南也隻是對林航笑了笑,示意他快點進場吧,別等到演出都開始了。


    天知道周伊南究竟是用了多大的能耐才在這樣的時刻還能笑得出來。接下去,一路無言。


    這天晚上的鋼琴演奏會十分精彩,把如果不是那樣,又怎麽會把並不怎麽懂那些古典樂曲的周伊南都聽得滿臉都是眼淚?


    幾乎是在第一個音符被彈響起,周伊南的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溢出。為了不讓身邊人看到,她抓住一把頭發,然後就這麽用頭發擋著自己,托起臉頰。


    她哭得很自已,自已得不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哭得很小心,小心到不讓就坐在她身旁的人發現。


    這一刻,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為自己哭得多一些,還是為了身邊那個人哭得多一些。她覺得很恨,卻也不知道是狠自己沒有早一些遇到這個人多一些,還是恨身邊的那個人沒告訴她自己其實已經有女朋友多一些。


    半個小時前周伊南才偷偷發消息告訴舒倩,她決定了,就是這個人了,倒追也要他!


    可是現在,心裏明明難受得快要瘋了,周伊南卻是又哭又笑的發消息給舒倩:【我特麽就是一傻逼!大傻逼!!!】


    發完這條消息周伊南就把手機給關機了,繼續在這個演出效果極佳的演奏廳裏,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連哭都那麽的小心翼翼。


    身旁的人仿佛想要和她說些什麽,可周伊南卻是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一直到演奏結束時,林航才找到了和周伊南說話的機會。可是周伊南卻是低著頭用有些抱歉的聲音說道:


    “對不起啦林航,我的一個朋友說有急事找我,讓我去她那兒一趟,我得趕緊去了。那就先說再見了,今天很謝謝你請我看演奏會。”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第一排的觀眾已經陸續從兩邊通道離開,而周伊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頭也不回的往另外一邊快步走去,留下了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和周伊南說的林航。


    周伊南在還沒有被離場的人群淹沒背影的時候還能夠走得很穩,可當越來越多的人將她遮住的時候,她開始逃也似的離開這座藝術中心。


    這場鋼琴演奏會開始的時間很早,在經過九十分鍾的演出之後,它甚至在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就散場了。那似乎給觀看了本場比賽的情侶們留出了再去喝上一杯,或者是吃上一頓甜品的時間。同樣,那也給周伊南留出了發泄一通的時間。


    晚上九點,在來的一路上又哭得稀裏嘩啦的周伊南衝進了一家離她現在住的地方很近的健身中心,並直接甩出自己的信用卡,告訴前台接待,她要打壁球,現在!就是現在!!周伊南甚至根本等不及回去換上一套衣服,直接在健身中心裏買了一套運動服,扛著壁球的球拍,手上拿著一桶球,殺氣騰騰的進到了一間小黑屋……


    周伊南一揮拍,怒吼“我特麽就是一傻逼!”


    周伊南二揮拍,怒吼“大傻逼!大傻逼!!!”


    “嗯哼!自以為是啊!!!以為人家也對你有好感啊!!喜歡你啊!!你早幹嘛去了!!”


    “自作多情之前也不好好了解一下人家是不是真的沒有女朋友啊!!看啊!現在鬧大笑話了吧!!!”


    “你以為人家優質成這樣了還能和你似的沒人要啊!!敢把他帶去你公司讓大家夥瞧瞧麽!!這就被扒得連底褲都沒了!!!”


    “不過是瞧你挺慘的連那種豬都不如的男人都能這麽侮辱你,這才同情你請你看鋼琴演奏會啊!!你想了什麽!!帶人去自己家裏洗澡啊!!!還拿著毛巾守在浴室門口啊!!人指不定怎麽笑話你在心裏瞧不起你呢!!”


    “還想人家萬一是唇膏還要不要他呢!你怎麽能想這麽多!!他就算隻是一支唇膏那也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齷齪!!你特麽就是一齷齪的傻逼!!什麽貨色!!!”


    “混球為什麽不早說你有女朋友!!!把你和女朋友的照片換成你的微信頭像有那麽難嗎!!難麽!!”


    周伊南本就不是經常練習壁球的高手,隻是現在的她格外需要那種可以讓她和自己較勁的運動。這就隻要接不到球就另外再打出去一球,打到後來竟是整間房間都壁球亂飛,就這樣,在她吼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一個壁球直接砸中她的額頭,讓發泄了好一通的周伊南筆筆直的躺到在了地上,然後嚎啕大哭起來。哭到後來,那竟是整個人都蜷縮起來,越哭越傷心。


    可是哭到後來,她竟是又開始發笑。


    直到健身中心的工作人員來通知她,現在已經十點半了,健身房十一點會關門的時候,她才紅著眼睛走去更衣室,讓熱水衝刷自己的身體了許久許久,而後才在最後五分鍾走出健身中心。


    被她鎖在衣櫃裏的手機上顯示了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其中的大部分是舒倩打來的,三個是林航打來的,還有一個……則是謝萌萌打來的。


    想也不用想,周伊南就知道謝萌萌是來等她的“好消息”的。於是周伊南先給舒倩發了條消息,告訴她自己現在心裏頭很亂,過幾天再找個時間和她好好說。而後,她又發了條消息給謝萌萌,告訴她,林航其實有女朋友,以後別再提林航這個名字了。


    或許是因為已經收到了那條消息的關係,當周伊南回到家的時候,謝萌萌並沒有提起那個她此刻真的無法承受的名字,而是很貼心的給她遞上了洗好的車厘子和藍莓。


    即使自己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吃下任何東西,周伊南還是為了感謝謝萌萌而吃了好幾口。


    兩人相顧無言,可是這天晚上周伊南卻是抱著枕頭身上拖著被子的跑到了謝萌萌的房間。


    “我看到他放在錢包裏的,和女友的合照了。”


    這天晚上,周伊南是和謝萌萌背靠著背,睡在一張床上的。躺到床上許久之後,周伊南才說出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謝萌萌卻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同居人在說的究竟是誰。


    “那個女孩是個白人,金頭發,碧眼,很漂亮,很可愛。長得就像一個娃娃一樣,就連身材都很好。我猜那應該是個德國女孩。”


    周伊南隻是說到這句,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隻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對謝萌萌說道:“睡吧。”


    聽到謝萌萌“恩”了一聲,周伊南又努力的讓自己笑起來說到:“明天去南京路,說好的盯著你去找靈感的。”


    謝萌萌又“恩”了一聲。


    這一次,周伊南再沒繼續說下去。


    這一夜,似乎能就這樣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姐今年二十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琅邪·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琅邪·儼並收藏姐今年二十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