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晚間,二郎神到來,對韓夫人說道:“且喜聖上寵眷未衰,所賜羅衣玉帶,便可借觀。”夫人道:“尊神何以知之?”二郎神道:“小神坐觀天下,立見四方,諒此區區小事,豈有不知之理?”夫人聽說,便一發將出來看。二郎神道:“大凡世間寶物,不可獨享。小神缺少圍腰玉帶。若是夫人肯舍施時,便完成善果。”夫人便道:“氏兒一身已屬尊神,緣分非淺。若要玉帶,但憑尊神將去。”二郎神謝了。上床歡會。未至五更起身,手執彈弓,拿了玉帶,跨上檻窗,一聲響亮然去了。卻不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韓夫人與太尉居止,雖是一宅分為兩院,卻因是內家內人,早晚愈加堤防。府堂深穩,料然無閑雜人輒敢擅入。但近日來常見西園徹夜有火,唧唧噥噥,似有人聲息。又見韓夫人精神旺相,喜容可掬。太尉再三躊躕,便對自己夫人說道:“你見韓夫人有些破綻出來麽?”太尉夫人說道:“我也有些疑影。隻是府中門禁甚嚴,決無此事,所以坦然不疑。今者太尉既如此說,有何難哉。且到晚間,著精細家人,從屋上扒去,打探消息,便有分曉,也不要錯怪了人。”太尉便道:“言之有理。”當下便喚兩個精細家人,分付他如此如此,教他:“不要從門內進去,隻把摘花梯子,倚在牆外,待人靜時,直扒去韓夫人臥房,看他動靜,即來報知。此事非同小可的勾當,須要小心在意。”二人領命去了。太尉立等他回報。不消兩個時辰,二人打看得韓夫人房內這般這般,便教太尉屏去左右,方才將所見“韓夫人房內坐著一人說話飲酒,夫人口口聲聲稱是尊神,小人也仔細想來,府中牆垣又高,防閑又密,就有歹人,插翅也飛不進。或者真個是神道也未見得。”太尉聽說,吃那一驚不小,叫道:“怪哉!果然有這等事!你二人休得說謊。此事非同小可。”二人答道:“小人並無半句虛謬。”太尉便道:“此事隻許你知我知,不可泄漏了消息。”二人領命去了。


    太尉轉身對夫人一一說知:“雖然如此,隻是我眼見為真。我明晚須親自去打探一番,便看神道怎生模樣。”捱至次日晚間,太尉複喚過昨夜打探二人來,分忖道:“你兩人著一個同我過去,著一人在此伺候,休教一人知道。”分付已畢,太尉便同一人過去,捏腳捏手,輕輕走到韓夫人窗前,向窗眼內把眼一張,果然是房中坐著一尊神道,與二人說不差。便待聲張起來,又恐難得脫身,隻得忍氣吞聲,依舊過來,分付二人休要與人胡說。轉入房中,對夫人說知就裏:“此必是韓夫人少年情性,把不住心猿意馬,便遇著邪神魍魎,在此汙淫天眷,決不是凡人的勾當。便須請法官調治。你須先去對韓夫人說出緣由,待我自去請法官便了。”


    夫人領命,明早起身,到西園來,韓夫人接見。坐定,茶湯已過,太尉夫人屏去左右,對麵論心,便道:“有一句話要對夫人說知。夫人每夜房中,卻是與何人說話,唧唧噥噥,有些風聲,吹到我耳朵裏。隻是此事非同小可,夫人須一一說知,隻不要隱瞞則個。”韓夫人聽說,滿麵通紅,便道:“氏兒夜間房中並沒有人說話。隻氏兒與養娘們閑話消遣,卻有甚人到來這裏!”太尉夫人聽說,便把太尉夜來所見模樣,一一說過。韓夫人嚇得目睜口呆,罔知所措。太尉夫人再三安慰道:“夫人休要吃驚!太尉已去請法官到來作用,便見他是人是鬼。隻是夫人到晚間,務要陪個小心,休要害怕。”說罷,太尉夫人自去。韓夫人到捏著兩把汗。看看至晚,二郎神卻早來了。但是他來時,那彈弓緊緊不離左右。


    卻說這裏太尉請下靈濟宮林真人手下的徒弟,有名的王法官,已在前廳作法。比至黃昏,有人來報:“神道來了。”法官披衣仗劍,昂然而入,直至韓夫人房前,大踏步進去,大喝一聲:“你是何妖邪!卻敢淫汙天眷!不要走,吃吾一劍!”二郎神不慌不忙,便道:“不得無禮!”但見: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弓開如滿月,彈發似流星。當下一彈,正中王法官額角上,流出鮮血來,霍地望後便倒,寶劍丟在一邊。眾人慌忙向前扶起,往前廳去了。那神道也跨上檻窗,一聲響亮,早已不見。當時卻是怎地結果?正是:說開天地怕,道破鬼神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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