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說說道道,走到定哥房中。隻見燈燭輝煌,杯盤羅列,珍羞畢備,水陸兼陳。恰便似會親見禮,男男女女鬥新妝;慶喜芳筵,色色般般堆美品。海陵近前下拜,定哥慌忙答禮,分賓主坐下。女待詔道:“今日該坐床撤帳。你兩個又不是親家翁,如何對麵坐著?”拖定哥過來,坐在海陵身邊。貴哥嘻嘻地笑道:“你才做媒婆,又做攙扶婆了。”海陵道:“這個叫做一當兩,大家免思想。”他兩個並肩同坐,一遞一杯,席前各敘相慕之意。女待詔坐在傍邊,左斟右勸。貴哥捧著酒壺,立在椅子背後,看他們調情鬥口,覺得臉上,熱了又冷,冷了又熱。約莫酒至半酣,女待詔道:“歡娛夜短,寂寞更長,早結同心,莫教錯過。”便收拾過酒肴幾案,拽上了門關,自和貴哥去睡了。


    他兩個攜歸羅帳,各逞風流。解扣輕摹,卸衣交頸。說不盡百媚千嬌,魂飛魄蕩。正是:春意滿身扶不起,一雙蝴蝶逐人來。顛倒約有兩個更次,還像鰾膠一般,不肯放開。兩個狂得無度,方才合眼安息。那女待詔也鼾鼾的睡著不醒。隻有貴哥一個聽他們一會,又走起來睃他們一會,耳聞目擊,這許多侮弄的光景,弄得沒情沒緒,輾轉無聊,眼也合不上。看看譙樓上鍾鳴漏盡,畫角高吹,貴哥隻得近前叫道:“雞將鳴矣,請早起身,以圖再會。”海陵從魂夢中爬起來,披衣就走。定哥也披了衣服,要送海陵。海陵叫他將息,不要他起來。定哥分付貴哥:“好好送爺出去,你就進來。”


    貴哥便掌了燈,悄悄地一重重開了門送海陵。海陵走得幾步,見側邊一間廂房淨蕩蕩沒有人,便摟住貴哥求歡。貴哥道:“夫人極是疑心重的,我進去得遲,他豈不怪。”海陵道:“你是有功之人。夫人也要酬謝你的,定不作酸。”一頭說,一頭就抱了貴哥走進廂房。恰好有舊椅子一張靠著壁,海陵就那椅子上,與貴哥行事。原來貴哥年紀隻得十五六歲,烏帶雖是看上他,幾番要偷摸他,怕著定哥,不曾到手。他隻睃見定哥與海陵這般恩愛,隻道怎地快樂,所以欣然相就。不道初時如此疼痛,連聲告饒,海陵也愛惜他不敢恣意,卻又舍不得放手,摩弄多時,才出角門而去。


    卻說定哥見貴哥送海陵去,許久不轉,疑有別事,忙忙的潛蹤躡足立在角門裏等他。見他慢慢地轉來,便將身子影在黑地裏,聽他說些甚話。隻見他一路關門,口裏喃喃的說道:“這樁事有甚好處,卻也當一件事去做他,真是好笑。”一頭說,一頭笑,望房裏走,隻道沒人聽見。不料定哥影著身子,跟著他走到房裏。轉身去關房門,才看見定哥立在房門外,嚇了一跌,羞得當不得。定哥扶他起來道:“你和他幹得好事,我都瞧見了。”貴哥道:“並不幹恁麽事。”定哥道:“你賴到那裏去?若是別一個,我實是容不得。他是你引進來的,果然不比我那濁物。如今正要和他來往,難道倒多你不成?隻是你日後不要僭我的先頭。”貴哥道:“小妮子安敢僭先。隻望夫人饒恕。”說畢,大家歡歡喜喜,坐到天明。不題。


    從此以後,海陵不時到定哥那裏,通宵作樂。貴哥和定哥兩個,都像姐妹一般,不相嫌忌。漸漸的侍女們也都知道,隻是不敢管他的事。所不知者,烏帶一人而已。光陰似箭,約摸著往來,有數個月。海陵是漁色的人,又尋著別個主兒去弄。有好一程不到定哥這裏。這定哥偷垂淚眼,懶試新妝,冷落淒涼,埋怨懊悔,叫貴哥著人去尋女待詔,要他寄個信兒與海陵,催他再來。那女待詔又病倒在床上,走來不得。定哥捺不住那春心鼓動,欲念牢騷。過一日有如一年,見了烏帶就似眼中釘一般,一發惹動心中煩惱,沒法計較。家奴中有個閻乞兒,年不上二十,且是生得幹淨活脫。定哥看上了他,又怕貴哥不肯,不敢開言。湊著貴哥往娘家去了,便輕移蓮步,獨自一個走到廳前,隻做叫閻乞兒分付說話,就與他結上了私情。怎見得私情好處?


    一個是幽閨乍曠,一個是女色初侵。幽閨乍曠,有如餓虎擒羊;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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