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慕容烙沒有氣的七竅生煙,隻是沉默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輕聲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白若璨笑容不減反而加大,“那麽在下與五殿下隻能兵戎相見了,如果五殿下期待的話。”


    “你真以為就憑你們兩個能出得了紫闌關嗎?”慕容烙嘴角微挑,掛著冷笑。


    “五殿下可知道為何我皇儲殿下隻帶在下一人嗎?”白若璨不答反問。


    “因為即使千軍萬馬包圍,以皇儲殿下的武功,若想衝出重圍絕非難事。不但如此,即使萬箭齊發,受傷的也絕不會是她。”白若璨說完之後,身側沉默半響的男子突然冷靜出聲。


    我是該誇他很了解我嗎?


    我淡淡一笑,並沒有過多情緒。


    “所以,除了答應,我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是嗎?”慕容烙突然笑了,笑得苦澀,笑得無奈。


    我能看著他,在他苦笑地麵容上讀到了悔意。


    “理論上是的。”某人點點頭,麵上寫滿了無害。


    “因為……”


    “因為,”身側的男子再度出聲,打斷了慕容烙的話,我看著他,他的眼神在空中與我交匯,他不躲不閃,繼續說道,“因為皇儲殿下若要在這裏大開殺戒的話,全城上下沒有一個能攔得住。皇儲殿下還能在此與我們討價還價,這說明皇儲殿下的確有意與麟都議和。既然如此,那麽我麟都還有何話可說?”


    我微微撇開頭,垂下眼瞼,淡然如事不關己。


    “那麽,我又能如何?”慕容烙輕聲一歎,拿過我手上的筆墨,然後放在案幾上,蘸墨欲寫。


    “皇儲殿下,你可還記得當初和夜空說過的話?”就在慕容烙筆尖觸上紙張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說道,而慕容烙的動作便由此而停下。


    我雙手緊握,即使內心波濤洶湧,即使內心反複猜測,即使已經猜到了,我卻依然輕輕開口,“什麽?”


    “殿下可曾記得當初三殿下用三座城池換一個先鋒一個雪夜空?當初夜空清楚記得殿下曾經說過一句話,殿下說,如若是殿下,別說三城,即使三十城,殿下也不會猶豫一下。不知道夜空可有記錯?”他忽然站在我麵前,雪色瞬間耀眼的刺痛我的眼。


    我毫不畏懼地抬頭,迎上他的目光,點頭說道,“沒、錯。”然後突然展顏一笑,“可是,雪先鋒好像隻記得前半句而忘記後半句了,後半句是,‘因為我知道,我將會要的更多’。雪先鋒,本宮可記得沒錯?”


    他琥珀色的眼眸突然一暗,張了張嘴,然後輕聲問道,“如果,雪夜空答應歸順鳳都,那麽皇儲殿下是否能放棄麟都五城?當初三殿下用鳳都三城換雪夜空,今日皇儲殿下可會用麟都五城換雪夜空?”


    我突然有些顫抖,緊緊握著手來掩飾我此刻的情緒,垂下眼瞼,沉默半響,末了,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會。我不會用麟都五座城換一個雪、夜、空。”


    我看到他的麵容瞬間蒼白,琥珀色的眼眸瞬間黯淡無光,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身子微晃,輕輕顫抖,唇色發白毫無血色,怔怔地看著我,那一眼滿是悲傷,滿是絕望。


    突然想起當日在戰場之上,他滿是哀傷的話:殿下,我一直以為殿下雖多情亦是重情之人,想不到殿下如此涼薄,為了達到目的連諾言也說得那麽輕描淡寫,或者說,連謊言也說得如此深情,如此令人信以為真。


    突然發現原來我真的是既涼薄又絕情,我微微顫抖著,我好想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告訴他,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我不能說,我隻能任由指甲嵌進肉裏,隻能任由粘稠之液染滿我的掌心,我的手指,我的指尖。


    “因為,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沒有說這句話的資格,因為本宮所要的條件上,你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你不歸順,本宮就在此,血洗紫闌關。你知道的,本宮有這個能力。”我麵無表情,淡淡地開口,話語中的無情無義再次刺傷了他的心我的眼。


    他的眼終於輕輕閉上,我心中輕輕鬆了一口氣,再抬眼,看到他嘴角挑的弧度那麽蒼涼,薄唇微微顫抖,輕聲道,“若是夜空寧死不屈,自盡於此呢?”


    “那麽,我便會用整個麟都為你陪葬。”我的聲音不起一絲波瀾,麵無表情地演繹著絕情寡義的角色。


    “好。”他緊閉雙眼請輕輕吐出一個字,然後張開眼,蒼涼地笑了,“我答應你,歸順鳳都。”


    我別過頭,看似看著慕容烙示意他繼續,實則我是沒有勇氣麵對他的眼睛,除了這樣,我用什麽掩飾我滿心的慌亂。


    慕容烙意思笑了,搖頭而笑,笑得苦澀,然後深吸一口氣,在吐出,扔掉已髒汙的紙張,再次蘸墨,就筆行書,一紙下來,一氣嗬成,連半點遲疑都不願。


    擱下筆,然後長出一口氣,然後將紙張送至我眼前,我剛抬起手,卻又放回去,然後看著從我開始和他正麵交鋒就一直低頭閉口不言的白若璨,喚道,“璨。”


    白若璨有些迷茫地抬頭,看著我,示意他看慕容烙手上的紙張,說道,“這是我的心與我們議和的條約,你看看有什麽地方需要補充的。”


    看著慕容烙微怒地臉,我隻得苦歎,他一定認為我在羞辱他,可是,若我伸手接過,那麽我隱藏在衣袖下地一切都會暴露在人前,我不願意,我的自尊心我的驕傲都是不允許的。


    白若璨笑著點頭,接過紙張,低頭看了起來,他看得很慢很仔細,終於他合上紙張,然後看向我,點頭笑道,“可以。”


    我亦是點頭,然後看向慕容烙,“既然可以,那麽就請五殿下蓋上印章。”


    慕容烙眼珠一轉,然後歉然地笑了笑,“此約,我還要派人送至京城,給皇上看過,等皇上蓋上玉璽才算有效。”


    聽及此話,我挑起嘴角,“五殿下欺騙本宮不成?”


    慕容烙笑道,“皇儲殿下何出此言?”


    我嗤笑一聲,轉過身,背對著他們,沉聲說道,“第一,三殿下死後是你負責將他送回帝都安葬,也是你接受邊關作戰事宜。第二,既然你已經回過帝都,那麽你便不可能會與麟都帝說要與我鳳都死戰,而是提議議和。第三,麟都對鳳都出兵大敗而回,麟都一定不想繼續與鳳都交惡,那麽麟都帝也會答應議和,那麽聰明如五殿下便順手推舟,將當日與我所約大致與麟都帝複述一遍。已經經曆一次喪子之痛的麟都帝又怎麽會以麟都生死存亡開玩笑,必是會答應你所提議的,從而將一切要你便宜行事,將與鳳都議和的事及條件交於你全權處理,既然如此,那麽五殿下的印章有何來不能生效之說?”


    身後三人沉默良久,慕容烙輕輕歎息,“看來鳳都帝要你做這個皇儲並不是年邁糊塗,而是早有所覺你有如此能力。謀略,治國,作戰,你的能力皆堪稱上品。看來,我麟都合該有此一劫。三哥他聰明一世,卻惟獨做錯了一件事,就是與鳳都為敵,而且他錯上加錯的是他看不起女子看不起你,所以他命該絕於此。”


    我微微側頭,嘴角挑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並沒有因他的讚揚而又過多的欣喜。


    慕容烙仰天長歎一聲,“既然如此,便順應天意。”


    我微微垂下眼皮,閉上眼,直到,身前一陣輕喚。


    我張開眼,看著風流玉樹,笑得燦爛的男子,然後低頭看著他手上端著的盤子之上的紙張,那紙張白紙黑字寫著我所要求的,一字不落,還有一個朱紅色的印章印記。


    我淡淡一笑,抬手,掏出一枚印鑒,然後蓋在之上印記旁邊,微微用力,然後收回手,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的眼睛卻是盯著我拿印鑒的手,我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才知道,早已經血色一片。


    我收好印鑒,將手攏進衣袖內,男子抬頭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端著盤子擦肩而過的同時,幾不可聞地聽到一聲輕歎,“殿下這又是何苦?”


    何苦?我又何嚐不知道?但是我能這麽做嗎?我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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