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一愣:“你不要意氣用事,溫琳,事情還沒有糟糕到非要你辭職的地步。”


    雖然之前溫琳也含蓄提過她可能要離開縣委,但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此時要辭職,如果說和王車軍的造謠沒有關係,誰也不會相信。關允可以理解溫琳辭職的想法,但暫時接受不了她辭職的時機。


    “你不用勸我了,真的,我已經決定了。”溫琳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上次晚上在你的宿舍,我其實就想告訴你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官場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一年了,我還是接受不了看到的聽到的許多事情,雖然我能看明白想明白許多事情,但我不開心,也不想為了前途去改變什麽,選擇離開,不是逃避,也不是不敢麵對……你,而是想要一種更適合我的生活方式。”


    溫琳緊緊咬了咬嘴唇,柔情似水,雙眼如霧:“關允,我永遠記得你說過的一句話——今生隻有兩行淚,半為江山半美人。”


    關允默然無語,在家裏當著眾人的麵,他選擇了夏萊,對溫琳是不小的打擊。人就是這樣,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兒,真正麵對的時候,是另外一回事兒。他對溫琳何嚐沒有感情?但隻可惜的是,他和夏萊初戀在前,而且夏萊衝破了家庭阻力,為他整整等候和煎熬的一年,他怎能負她一腔癡情?


    一個男人確實是今生隻有兩行淚,一行為江山,一行為美人,他當年和溫琳的青梅竹馬隻有歡笑,而和夏萊的初戀卻有過淚水,平生第一次為一個女孩流淚,也是為夏萊。


    如果兩行淚,一行為夏萊一行為溫琳,該有多好。


    “好了,該說的話我已經說完了,關允,審查帳目,就當是我在縣委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等我走後,你在縣委就隻能一個人了。沒有了我,你自己要多小心一些。也或者可以說,沒有了我的拖累,你的步子會走得更穩健。”溫琳一邊努力在笑,一邊伸手一抹眼中悄然滑落的淚水,“而且我走了,也不會有人再亂嚼舌頭了。”


    “溫琳,你……”關允說不出話了,再說什麽也隻能是蒼白無力的辯解,他聲音低落地說道,“辭職後,你要去哪裏?”


    “我哪裏也不去,就在孔縣。”溫琳似乎又恢複了幾分活潑和爛漫,“怎麽了,你想我離你越遠越好,是不是?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我就在孔縣,盯著你不放。”


    “當然不是。”關允連忙辯解,“我想是時候說清楚了。”


    “說清楚什麽?”溫琳一臉緊張和期待,咬得嘴唇都發紫了,“難道你想說,你改變主意不娶夏萊了?”


    關允一下樂了:“娶不娶夏萊,是以後的事情,現在想不了那麽長遠,我是想說,平丘山的旅遊開發以及投資高效農業,是一個極好的借雞生蛋的機會,我和寶家、镔力、李理都是公職,不可能參預經營,隻能打打外圍,你辭職後,我將我和瓦兒、寶家、镔力以及李理的股份,全部轉移到你的名下。”


    “啊?”溫琳驚叫出聲,“你不怕我以後不認帳,攜款出逃,或者幹脆當成自己的嫁妝?”


    “不怕,既然轉移到了你的名下,就做好了肉包子打狗的心理準備。”


    “你才是狗。”溫琳幸福地笑了,“你就這麽信任我,是想用股份套牢我,舍不得我走,還是怕我遠走高飛去了南方?”


    關允倒也老實,實話實說:“都有。”


    “你是給我希望呢,還是畫餅充饑呢?”溫琳又問,眉開眼笑,她是一個開朗的姑娘,雖然有心事,但藏不住太多的憂傷,在關允沒有結婚之前,她就會一直心存希望。


    “也許都有。”關允有時滑頭,有時也會老實得可愛,他知道什麽時候老實能討女孩歡心,更清楚什麽時候適當的油滑才會讓女孩歡喜,“非要說實話的話,溫琳,我希望你一直不離開我的視線。”


    溫琳想了一想,似乎想通了什麽:“好吧,我暫時先答應你,不過我有一個條件,等什麽時候你為我流淚一次,我就會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流淚還不容易?”關允笑道,“我現在就哭給你看?”


    “一邊去,你吐口唾沫抹眼睛上,惡心給我看呀?”


    關允嘿嘿一陣好笑:“我去向李書記匯報一下工作,提議讓李理來接替你的位置。你去賓館找夏萊和金一佳,等下我帶車過去,一起考察一下孔縣的土質情況。”


    “遵命,領導。”溫琳又喜笑顏開了。


    關允心中的思路就更加清晰了,溫琳去意已決,無可挽留,王車軍前途未卜,他的去留和李永昌的命運息息相關,在李永昌的處分決定沒有出台之前,王車軍在縣委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基本上被邊緣化,那麽現在秘書科人手不夠,正是趁機將李理調進縣委的大好時機。


    劉寶家、雷镔力、李理三人之中,李理為人最穩重,也最有心機,相比之下,雷镔力失之於政治敏感度不夠,劉寶家則是性格容易衝動,如果說三人之中誰最有可能在官場之上走得更遠,還是義勇小胖子李理。


    來到了李逸風的辦公室——李逸風和冷楓對換了辦公室後,裝修風格稍微改變了幾分,沒有大變——關允敲開了門,推門進去,李逸風正在打電話。


    關允就站在一邊等,李逸風抬頭見是關允,就溫和地一笑,衝關允招手說道:“來,關允,正好是瓦兒電話。”


    瓦兒?關允的記憶一下複蘇了,仿佛瞬間回到了盛夏的陽光之下,瓦兒歡笑的身影在田間飄蕩成孔縣夏末最絢麗的一抹彩色,而她微帶稚嫩的聲音猶在耳邊回蕩:“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


    關允接過了電話:“瓦兒?”


    “是我,關哥哥。”瓦兒的聲音急切地傳來,透露出熱烈的思念,“你好不好,關哥哥,我想你了。”


    瓦兒比小妹小上一兩歲,但在關允的感覺中,似乎要小了五六歲一樣,或許瓦兒就在他麵前表現出渴望哥哥嗬護的一麵,有時候裝小也是心理的一種需要。


    說實話,關允確實有點想瓦兒了,不知何故,瓦兒雖然和小妹的性格大不相同,卻是讓他願意當她是妹妹,人和人之間或許真的有緣份一說,也正是瓦兒的到來,才讓他和李逸風之間的關係,無形中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


    瓦兒……或許正如老容頭所說的一樣,是他運氣的開始。


    “我也想你,瓦兒,你要好好學習,不要貪玩,等寒假了,再來孔縣玩,好不好?”關允明知道他向瓦兒發出邀請或許並不恰當,但不知何故,直覺卻讓他不由自主說出了口。


    “好呀,當然好了,我剛才還和爸爸說,一放寒假就去孔縣,他也答應了。”瓦兒開心的笑聲傳來。


    李逸風在一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並未對關允的邀請流露出絲毫不滿。可見,他對關允能讓瓦兒開心很是樂見。


    又和瓦兒說了幾句,關允掛斷了電話,然後向李逸風說出了來意:“李書記,大壩項目領導小組缺人手,桂書記說,希望補充一個能挑起大梁的工作人員,並點名了溫琳,但溫琳可能要辭職了……”


    “溫琳要辭職?”李逸風吃驚不小,“怎麽回事?難道是因為縣委的流言?”


    “應該是了,我勸了她半天,她已經下定決心了,估計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了。”其實溫琳辭職固然與王車軍的造謠有關,從根本上講,她決心離開官場尋找更適合自己的未來才是主因,但關允就是故意將髒水全潑到王車軍身上,誰讓王車軍黑他和溫琳?


    果然如關允猜測的一樣,李逸風頓時變色,眉宇間閃過一絲慍怒:“太過分了,要是查出是誰造謠,一定嚴懲。”


    關允見好就收,不再繼續黑王車軍,而是及時推薦了李理:“飛馬鎮政府辦的李理是我的高中同學,他為人沉穩,一直在鎮政府辦負責協調工作,有基層工作經驗,再加上他本身是飛馬鎮的人,如果調他到大壩項目領導小組,應該可以出成績。”


    李逸風沒說話,沉默了小半會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李理是和你同年畢業的大學生,也是孔縣人才回流的幾名大學生中的重點培養對象,調他來縣委辦,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的建議是,等過了這一段時間再說。”


    這一段時間自然指的是李永昌的事情沒有得出結果之前,關允明白了,李逸風出於對李理的愛護,擔心李永昌如果不倒,李理調來縣委,就成了李永昌的眼中釘,他遲疑一下說道:“主要是現在大壩項目上缺人,如果想確保大壩項目的順利進展,李理調到了領導小組,能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


    李逸風想了想,覺得關允說的也有道理,就點頭同意了:“你和柳主任說一聲,讓他安排一下。”


    話剛說完,桌子上直通市委的電話響了,李逸風也沒有避諱關允,直接接聽了電話:“冷秘書長,我是李逸風……現在就去市委?好,我馬上動身。”


    冷楓才去省城,李逸風就被緊急召往市委,毫無疑問,因李永昌的事情,各方力量幕後的第一波碰撞……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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