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將手中最後的定稿遞給蔣雪鬆:“蔣書記,關於全國各地經濟開發區發展思路麵麵觀的稿子,請您看一下。”


    蔣雪鬆接過稿子,隻隨意掃了一眼,並未細看,就隨手放到了一邊:“你的署名是柳星雅後加的?”


    “是。”關允如實回答。


    蔣雪鬆一提就過,有些事情通過現象看到本質,心照不宣就行了,說破反而沒有意思了,他直接就跳到了另一個話題上:“這盆美人的盆景,你處理一下,別放辦公室了。”


    “好的。”關允答應了一聲,見蔣雪鬆進了辦公室,心中不由想到上次他對葉林的怒吼,隱隱覺得事情哪裏不對,卻又不好問個明白,隻能照辦就是了。


    正想著將盆景搬到哪裏合適時,冷嶽來了。


    年後上班,冷嶽晚來了一天,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他一進辦公室就親熱和關允握了握手:“怎麽樣,過年還好不?”


    “好,一切都好。”關允一見冷嶽也是大感親切,“秘書長回京了?”


    “是呀,在京城待了幾天。”冷嶽眉毛一挑,“你在京城的事情,我聽說了,不錯,有魄力。一個人,如果年輕的時候沒有魄力,到了年老的時候,再後悔也就晚了。”


    關允笑了笑,沒再接京城之行的話題,問了一句:“聽說冷子天要來黃梁投資了?”


    冷嶽微微一驚,搖頭一笑:“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也剛剛聽說。子天的事情,我管不著,他既然沒有找我,我就當不知道。”


    這話說得很有內涵,也讓人浮想聯翩,言外之意就是雖然同是京城冷家,但同門不同心,冷子天投資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向冷嶽打招呼,也說明了一點,冷嶽在冷家,並不很受重視。


    關允無意探究冷家內部的矛盾,他也清楚世家雖然龐大,但內部並非外界認為的一團和氣,家大業大,矛盾也大,但話又說回來,冷子天來黃梁投資,事先不和冷嶽打招呼也就罷了,來到黃梁之後,也不和冷嶽見上一麵,也太托大了,或者說,冷子天對冷嶽的態度相當漠然,難道說,冷嶽在冷家就這麽沒有地位?


    從年齡上推斷,冷子天應該是冷嶽的晚輩才對。


    這般一想,關允對冷嶽反倒多了幾分同情,又想起了冷楓被冷家遺棄的遭遇,心中對冷家就更看輕了許多。


    “對了秘書長,蔣書記有一盆盆景想處理了,您看……”關允忽然心生一計,就想將盆景送與冷嶽,也算是他借花獻佛了,主要也是呼延傲博送來的盆景,他直接扔到外麵也不合適。


    “好,我辦公室正好缺一盆盆景,就放我辦公室好了。”冷嶽笑了笑,一拍關允的肩膀,邁步朝蔣雪鬆的辦公室而去,“辛苦了。”


    關允點點頭,起身搬起盆景,就往冷嶽的辦公室而去。


    市委秘書長辦公室和市委書記辦公室在同一層,政府班子的辦公室都在樓上,按理說,從蔣雪鬆的辦公室到冷嶽的辦公室,不過幾十米的距離,不應該遇到不該遇到的人,但偏偏事有湊巧,關允才出門,抬頭一看,迎麵正走來了蔡豔麗。


    遇到蔡豔麗並不稀奇,政法委書記的辦公室也在同一層,稀奇的是,和蔡豔麗同行的另外一人,竟然是……劉洋。


    市長秘書和政法委書記同行,怎麽看怎麽覺得哪裏不對,主要也是劉洋和蔡豔麗談笑風生,似乎不是公事,而是在談論什麽大感興趣的共同話題一樣。


    和關允不期而遇,不止蔡豔麗臉色微微一變,劉洋更是臉色驀然一變,仿佛被關允撞破了秘密一樣,不過等他看清關允手中搬著的盆景時,更是臉色大變,一下停下了腳步。


    “蔡書記。”關允先衝蔡豔麗打了招呼,又衝劉洋點了點頭,“劉秘書。”


    “關秘書,這是幹什麽去,搬家呀?”蔡豔麗笑著打量了關允手中的盆景,“這盆景真不錯,怎麽了,你想搬哪兒去?”


    關允突然就靈機一動,本想說是送到冷嶽辦公室的話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不想要了,準備隨便找個地方處理了。”


    果然蔡豔麗隨口就接了話:“別呀,扔了怪可惜的,要不放我辦公室吧。”


    “這……就怕蔡書記嫌棄。”關允假裝無奈,偷眼去看劉洋,劉洋的臉色已經鐵青得不成樣子了,當然了,上次就是他親自強行搬了這盆盆景送到了蔣雪鬆辦公室,當時還沾沾自喜,不成想,現在被當成破爛扔了出來,他的鬱悶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說的什麽話,彼之砒霜,吾之蜜糖,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歡這盆景,越看越覺得好看。得了,趕緊放我辦公室去。”蔡豔麗快人快語,伸手就要親自動手,“要不,我自己搬?”


    關允忙說:“我來,我來。”心裏暗暗一笑,相信他的移花接木之計會讓劉洋無比難堪,還真是一報還一報,想當初劉洋挾呼延傲博之威,非要將盆景強行放到市委書記辦公室,現在當著他的麵轉送給了蔡豔麗,不,應該說是蔡豔麗強行要走,世事變化,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關允將盆景搬到了蔡豔麗的辦公室——他還是第一次來到蔡豔麗的辦公室,辦公室裝修風格比較簡樸,除了辦公家具之外,沒有多餘的擺設,就是房間正中擺放了一株高大的秋海棠十分惹眼。


    關允將盆景放到了秋海棠的旁邊,精心擺放的時候,目光又落到了盆景中臨水而立的美人身上,上次蔣雪鬆讓他仔細看看美人像誰,他看了之後發現像溫琳,但現在無意中一瞥,心頭一震,美人哪裏是溫琳,雖有五分像溫琳,卻有七分像……葉林!


    關允頓時心頭火起,如果說呼延傲博送一盆像溫琳的美人盆景,說明呼延傲博斤斤計較的小人之心,連他一個小小的秘書也算計,太失身份,那麽實際上呼延傲博送的是一盆酷似葉林的美人盆景,就說明呼延傲博不但傲慢自大,而且擺明了是咄咄逼人,就是明目張膽地向蔣雪鬆的權威挑戰!


    好一個呼延傲博,欺人太甚,以葉林為美人盆景相贈蔣雪鬆,他還真有膽子。


    關允強壓心頭怒火,擺好盆景後,見劉洋也跟進了蔡豔麗的辦公室,他就衝劉洋點頭一笑說道:“上次劉秘書送了禮物,我一直沒有回禮,來而不往非禮也,正好我有一句話想贈與劉秘書……”


    劉洋臉色差不多已經恢複了平靜,他故作輕鬆地說道:“好呀,早就聽說關秘書是京城大學的才子,關秘書的話肯定高雅,我洗耳恭聽。”


    “作人要有春風一般包容萬物的博大情懷,作文要有秋水一般不染世俗的深沉,所以我的書房一直有這樣一句話自勉——春風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塵!”關允淡淡一笑,笑容高潔而莫測,他眼神淡薄如水,視劉洋如無物,是何等氣度,何等自傲。


    劉洋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慘白——春風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塵——分明是嘲諷呼延傲博鼠腹雞腸,是攻擊呼延傲博為人不夠大度,是毫不留情地當麵打臉。


    關允一個小小的秘書,騎到市長頭上撒尿,反了他了!劉洋就要當場發作,一見關允淡定從容的姿態,不由一下又怯場了,想起事情原本是由呼延傲博最先送盆景而起,還真不好當著蔡豔麗的麵和關允吵架,萬一一時說走了嘴,盆景的真相傳到了蔡豔麗的耳中,就好說不好聽了。


    劉洋隻好吃了啞巴虧,也無心再在蔡豔麗的辦公室待下去了,勉強一笑說道:“關秘書的話,確實好,回頭我也請人寫了,掛在書房裏。蔡書記,我先走了,回頭再說。”


    蔡豔麗也沒挽留劉洋,劉洋一走,關允也不再多待,轉身要走,蔡豔麗親自送到門口,意外就說了一句讓關允心頭亂跳的話。


    “這個盆景很麵熟,上次在呼延市長辦公室好象見過……”


    回到辦公室,關允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越想越覺得蔡豔麗深不可測,他原以為蔡豔麗提出要盆景是因為並不知道盆景本是呼延傲博所送,如果她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要,小盆景大文章,涉及到了一二號之間的一次交手,她不必介入其中。


    不想她竟是知道。


    或者說,她至少猜到了什麽,卻依然主動提出要接手盆景,莫非是想暗示,她會在蔣雪鬆和呼延傲博的最後一戰中,采取偏向蔣雪鬆的立場。


    一邊想,關允一邊整理好了東西,蔣雪鬆和冷嶽正好從辦公室一起出來。


    “走,開會去。”蔣雪鬆吩咐一聲,神態自若,胸有成竹,顯然已經做好了全麵準備。


    關允應了一聲,帶好資料隨蔣雪鬆和冷嶽一起出門下樓,下樓後,直奔黃梁賓館而去。


    全市經濟工作會議是全市範圍內的大型會議,必須在大型會議室才能容納。


    到了黃梁賓館的方圓會議室,會議室已經座無虛席,呼延傲博前台就坐,好整以暇正在等候蔣雪鬆的到來,看來,呼延傲博信心百倍,做好了和蔣雪鬆正麵衝突第一戰的萬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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