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新月之笛


    忽略掉波魯薩利諾同學的掙紮,我下死力捂著他的嘴,不讓他把東西吐掉,以實際行動保證自己一番好意不會被浪費。


    等了一會兒,等發現手裏按住的波同學眼看有進氣沒出氣,確實不會把塞進去的果子嘔出來,或者嘔出來也無濟於事,我這才鬆手起身,站在邊上滿臉慈祥的微笑。


    瞧瞧瞧瞧,波魯薩利諾同學的白眼,翻得多麽有藝術感啊,╮(╯▽╰)╭。


    片刻過後,仰麵朝天的波魯薩利諾同學,彷如翻肚皮青蛙臨死前蹬腿抽搐幾下,之後猛地翻身起來,捂著嘴劇烈咳嗽。


    歪著腦袋打量他幾眼,我挪動腳步,往斜地裏退出少許距離,接著小小聲提醒,“你側漏了,波魯薩利諾同學。”


    可能是猛一下起身動作弧度太大,也可能是剛剛他不知好歹掙紮得太激烈,先前擠過毒血清理幹淨又敷好草藥的傷口…現在血流如注。


    所以說————斜眼上下打量著不知怎麽整個人頓住的波同學,我皺了皺眉,滿心疑惑,“惡魔果實沒用?它不是自然係嗎?”


    “趕緊元素化啊喂!”眼見著這人左邊的腰腹都被鮮血暈染,我忍不住開口提醒,“實在不行就用繃帶裹上。”


    不會是哪根主要血管崩裂了吧?默默揣度的同時,我還有點憂鬱。


    按照現在這出血量和速度,再不采取措施,就真要變成名副其實的翻肚皮青蛙了喂!他要是不小心英年早逝…上哪找一個‘黃猿大將’賠給海軍啊?


    雖說不是我弄死的,心理也還是會有負擔的誒~


    捂著嘴咳嗽到一半忽然凝固掉的波魯薩利諾同學肩膀微微一顫,隨後慢吞吞地放下手,抬高眼睛,目光顯得極度哀怨,隻是又沒說話,就這樣一直看。


    兩人麵麵相覷,半晌,我被他像個怨婦的眼神盯得嘴角一抽,想了想,開口試探的問,“要我幫忙裹繃帶?”


    話音一落,我複又恍然大悟,嘴角撇了撇,抬腳走上前,一邊說道,“要幫忙就說話,男人死要麵子自己活受罪。”


    受傷的位置在腋下,想來波魯薩利諾同學是沒辦法自己裹繃帶,怪不得眼神這般詭異,是不願意求人幫忙嗎?


    雖然不遠邊上還有個薩卡斯基,可是按照訓練期間我的觀察下來,這兩位同窗明裏暗裏還是頗相互較勁的,波同學是覺得喊薩同學出手,他很沒麵子吧?


    說起來,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叫我無法理解呢~


    當然,男人之間敵意中摻雜的基情,我就更加無法理解,比如剛才薩卡斯基把惡魔果實給波魯薩利諾的舉動,╮(╯﹏╰)╭。


    ………


    走過去蹲下,我探出手,目標指向被這人拿在手裏的‘繃帶’,同時在心裏默默歎氣,原以為等下可以還我,結果還是得用上。


    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連自然係可以元素化都沒想起來,之前撿到那顆惡魔果實的時候就打算給他吃下去,想法是有,可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忽略了。


    早知道…


    不過算啦~有些事似乎是一環扣一環注定好的,如果他沒中毒,我也不會去找草藥,不去森林邊緣徘徊,也就發現不了灌木叢底下的惡魔果實。


    ………


    指尖堪堪觸及綿軟布料,手腕就被斜地裏橫過來的手扣住,我一愣,視線抬高幾分。


    好半天不出聲的波魯薩利諾同學終於又開了口,“你開始就知道它是自然係?”


    音色裏猶帶幾絲沙啞,他眼睛瞬也不瞬,盯著人看的目光仿佛別有深意,“百歲你看過惡魔果實圖鑒?”


    微微一怔,我下意識就反問,“惡魔果實圖鑒是什麽?”


    有那種可以鑒別果實能力的圖鑒嗎?電光火石間,我忽的明白過來,一時又驚又喜,“你看過?能借我看看嗎?”


    我想起來了!依稀仿佛是有惡魔果實圖鑒存在的,雖然沒有很明確,但是某幾件事件當中確實有側麵提起過那樣的書。


    不久前波魯薩利諾貌似也有說他看過,這是不是證明,他手上有?


    我要找手術果實,雖然我拚命回想總算想起它長得什麽樣子,可惜時間隔得太久記憶已經模糊,無法百分百肯定。


    不過現在既然他有,那就借我瞅瞅唄~看在我連束胸帶都貢獻出來的份上。


    在我滿懷希望的注視下,扣住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緊幾分,隨即又鬆開少許,最後這人勾了勾嘴角,語調不急不緩,“百歲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間隔幾秒鍾,許是見我神色不豫,他嘴角的弧度挑高幾分,壓低的聲線,音色帶出些哄騙一樣的味道,“乖乖告訴我答案,你想看什麽都可以。”


    “知道啊~”我點點頭,順便故意省略掉另外一個問題的答案。


    我不是看過惡魔果實圖鑒,也不知道他吃下去的惡魔果實是不是自然係。


    但我知道,未來的海軍大將,黃猿波魯薩利諾是自然係。


    而命運,一直都有其不可違抗性。


    ………


    也不知道我的回答究竟哪裏不對,這人竟一下子愣住的樣子,眼睛微微睜大,指間還是扣住我的手腕,眸光一時變幻不定。


    好半晌,他慢慢鬆開指間禁錮,眉宇間帶著些許嚴肅和凝重,嘴裏說出的話卻不著邊際,“其實我不介意晚婚呢百歲。”


    我嘴角一抽,目瞪口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眼角又是一抽,沉默良久,還是沒忍住心裏排山倒海的吐槽感,說道,“放心,就算你介意也一定會晚婚。”


    接二連三翻出死魚眼,我無比沉痛的開口,“波魯薩利諾同學你這樣糟糕的性格,相信沒幾個女人受得了,將來很長一段時間肯定隻能和[嗶——]書刊相伴,或者流連夜店。”


    一邊以十二萬分嫌棄眼神鄙視之,一邊趁著這人鬆手的空擋拿過‘繃帶’,開始辦正事給他裹傷的同時,我分出一點心思繼續腹誹。


    如波同學這樣沒事喜歡亂蹭別人,說話真假難辨還總是跑題,又標準怪大叔長相,絕逼是情侶去死去死團骨灰級成員。


    當然,也不排除他將來功成名就搶個壓寨夫人…不過,那不關我的事。


    別人家孩子死不完嚒~


    ………


    手下動作不停,無比熟稔地纏纏繞繞,麵上不動聲色,實際上短時間內我已經腦補到‘多年以後同學會上不小心和波同學太太一見如故各種吐槽’的場景,耳邊忽的又聽見‘被吐槽當事人’略顯疑惑的問句:


    “嗶——書刊?”


    把繃帶一圈又一圈往某精壯身軀上裹,我懷著南丁格爾精神,力求將波魯薩利諾同學纏成木乃伊二世,嘴裏順便回答道,“啊~就是通篇脖子以下不允許描寫運動場景,每當河蟹來襲就鎖文發牌那種。”


    “比如說…”


    算了算手裏束帶剩餘長度,我一邊傾身過去,打算給他打個漂亮的蝴蝶結什麽的,一邊漫無邊際提出例證,“自來也先生的親熱天堂啦之類的。”


    挨近過去,我低著腦袋,看著繞在指尖的帶子猶豫不決,單結好呢還是雙結好?


    我心裏還沒決定好,卻不想原本老老實實正襟而坐的這人第n次死性不改,撐在兩側的手臂忽地抬高了環過來,腦袋低到我耳邊,拉長音調,詭聲詭氣說道:


    “自來也先生?”


    附在腰上的手掌力道不輕不重,呼出的氣噴在耳廓,“耶~不知為什麽,從百歲嘴裏說出來的男人的名字,總是叫我特別介意。”


    頂著額角迅速蔓延並且亂蹦的青筋,我猛地把手裏攥的係帶狠狠一拉,耳邊立竿見影傳來這人倒抽一口氣的悶哼,於是心情頓時大好。


    三兩下給他係出完美雙結,順便一掌拍在傷口位置,最後,我揚高腦袋,齜出一口白牙,“別傷心啊同學,將來你英勇就義,我也會把你的名字掛在嘴邊噠~”


    想來那種機會很可能出現噠~


    海軍三大將之一的黃猿波魯薩利諾,和三忍的豪傑自來也,兩個人也不是完全沒有可比性,比如一個英年早逝,另一個可能也步上後塵什麽的…


    ………


    保持著溫柔嫻淑微笑,一直笑到這人眼睛裏的高深莫測變成無可奈何,之後我掙開腰上的毛手,起身,橫起一隻手臂,直指前方,翻臉如翻書,“砍柴燒水做飯,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要等到天黑嗎?”


    既然波同學還有閑心動手動腳,想必是沒有大礙。


    於是,享受完勞資的伺候,接下來就乖乖幹活。


    我一臉黃世仁在世的喝道,“去吧!皮卡丘!啊不對,是去吧!波魯薩利諾!”


    ………分割線………


    沉默好一會兒,波魯薩利諾同學抬手捂著額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幾番搖頭歎氣最後還是乖乖的起身。


    隨便拍拍軍褲上可能沾染的灰塵,隨後他把目光往某個方向偏了偏,“耶~果然還是想去獸之匣那邊看看,薩卡斯基有興趣一起嗎?”


    聞言,原本端坐在篝火邊上,保持著麵無表情姿態,實際目光炯炯圍觀的薩卡斯基哼笑一聲,“原來你還會記得別的事。”


    語焉不詳,外加目光意味不明,說完之後把手裏正拿的一截木材往火裏一丟,最後起身,沉厚聲線,語氣似嘲似諷,“別以為自然係是不死之身啊波魯薩利諾。”


    誒?我一愣,下意識就扯住打算往溪岸方向走的人,視線放低幾分,“不是嗎?”自然係惡魔果實不是可以元素化?


    “難道不是你才吃下去還不知道如何使用能力,所以傷口崩裂?”我看著裹在這人左邊胸側的繃帶潔白如新,似乎還好啊?


    下一秒,腦門心忽的一重,是這人抬手按在我頭上,壓著我不讓抬高臉,間隔幾秒鍾,複又聽見他開口,“耶~惡魔果實能力的使用隻能慢慢開發,現在誰知道。”


    “或許,我可以試試身體內部元素化,一直保持到實習結束啊~”


    邊說這人邊用手指作亂一樣把人家頭發一陣揉搓,“百歲想吃什麽,幫你捉魚好不好?”


    “隨便,我不挑食。”一瞬間我的注意力就被饑腸轆轆的肚子給轉移,想了想,又追加,“還要飯後水果,謝謝~”


    ………


    又是割肉又是裹繃帶,耽擱這些時間下來,抬頭,高空天穹顏色已經不知不覺變得混沌。


    暮色黃昏裏,對岸黑黝黝森林隨著夜風搖曳不定,那兩個人越過溪流,起縱間敏捷迅速,很快被斑斑駁駁黑影吞沒。


    眯著眼睛打量許久,最後歎了口氣,我收回視線,盤膝坐在篝火前,安靜等待。


    夜幕將至的森林,對我來說是行動不便所在,之所以態度惡劣指使波魯薩利諾帶傷前往,為的是不叫他們兩個發現。


    我…有一點點夜盲。


    光線降低到某種程度,我的眼睛看見的東西會模糊不清,當然,這和視力本身沒有關係,是鶺鴒基因在作祟。


    比方說,畏懼貓科動物,再比方說,到了夜裏視覺下降得厲害。


    也正因為這種非夜行鳥類習性,到得夜間才下意識收斂氣息,就象其它雀鳥,晚上睜眼瞎隻能縮在巢裏躲避天敵。


    雖然我還不到什麽也看不見的程度,夜裏卻沒辦法呆在黑蒙蒙角落,無論如何總是要看到燈光火光,心裏才覺得安全。


    ………


    又拿起一截木材丟進篝火,讓火光更加明亮,我一邊等著,一邊順手摸起某人留下來的軍刀,掂了掂重量,隨後把它拈在指間,緩緩推出。


    收斂心神,意識漸漸放空,手腕指間力道盡量平穩均勻,努力適應軍刀重量重心,慢慢悠悠象往常獨處時,在虛空中畫出一個一個圈。


    重生之後,為了得到強大力量徹底擺脫玩物命運,我曾經不擇手段。


    或許欲速則不達,太過急切的下場是幾次慘敗,後來被逼到絕路,我放棄基因強項,轉而使用記憶裏的概念,跌跌撞撞訓練。


    說起來也好笑,根本沒學過太極的我,隻是憑著一知半解,居然…到最後能反敗為勝。


    一直到現在,每當想起最終決戰,看著那些人的眼神與臉色,我都忍不住想大笑。


    ‘命運’脫軌的感覺,被廢棄鶺鴒徹底粉碎計劃的感覺,沒時間看清楚當時那些‘神明’的表情,我可真是遺憾啊~


    銘刻在基因的本能又如何?


    無法羽化,又如何?


    我的未來隻掌握在自己手上,無論誰試圖操縱都不允許,隨即神明也必定被列入敵人名單,並且,不死不休。


    ………


    時間在我的晃神中過去不知多久,終於,微冷緩和的空氣中,兩道存在感逐漸逼近。


    指間畫出最後半個圈,隨即收起短刀,我偏過臉,就著所剩無幾天光,靜靜看著對岸狹長矮崖上出現的模糊黑影。


    遠遠的,黑色影子動了動,似乎是舉起手晃了晃,隨即兩道黑影一前一後躍上淺灘,朝篝火迅速移動,不多時就掠過水域出現在這邊岸上。


    等進入篝火亮光照射範圍,走在前麵的波魯薩利諾舉了舉手裏…一隻明顯被扭斷脖子的不知名獸類,曼聲笑道,“晚上似乎捉不到魚,烤肉怎麽樣?”


    “也有水果哦~”


    說話間側過臉示意我看向他身後,晚了一步走進視野的是薩卡斯基,那位手裏拎著一個包袱狀物件,從其半果外型看,包袱皮是原本穿在身上的襯衣。


    而對上我的目光,薩卡斯基同學立刻冷冷的移開視線,腳下一轉,拎著手裏東西…重新返回溪岸,呃~可能是去清洗,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特意走過來。


    等薩卡斯基同學走遠,留在原地這人非常自然的把獵物往地上一丟,背在身後的另一手拿著什麽東西朝前湊近,伴隨一股濃鬱血腥氣,笑得頗似小孩子求誇獎,“給你。”


    定神一看,我隻覺得頭皮猛地炸開。


    下意識慘叫的同時一個騰身往高處竄,我手腳並用摳在擋風的岩石頂部,拔尖嗓子,“貓!貓啊啊啊——”


    這死人掌心裏團著一毛團,圓溜溜腦袋,圓溜溜貓眼,盯著我看的時候耳朵都支楞起來!


    “混賬!還不快點拿開啊啊啊——”


    我嚇得險些話都說不利索。


    ………


    許是被我一驚一乍弄得有些愣住,波魯薩利諾原地僵了幾秒鍾,隨後,慢吞吞地抬高視線,嘴角輕輕一挑,“耶~百歲你怕貓————啊~”


    語調當中突兀的拉得老長老長,神色仿佛頗同情,墨黑眼睛映了些許火光,瞳孔深處依稀有淺淺光斑搖曳不定。


    廢話!快點滾遠些啊啊啊——我忙不迭點頭,淚眼汪汪,直直盯著他的眼睛,死活不敢把目光落到他手掌那隻毛團上。


    兩人麵麵相覷,隔了一會兒,他忽然飛速上前,走到岩石邊上,快手快腳把毛團舉到我眼皮子底下,“可它不是貓啊百歲。”


    猝不及防間,我瞪大的眼睛對上一對圓滾滾貓眼,//(tot)//。


    救…命…


    兩眼發直,我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


    離得近了看更可怕,黃白相間襯著黑亮毛紋,看上去花得一塌糊塗,也就巴掌大,可能剛滿月不久,眼睛油亮濕潤,支楞的耳朵尖端聳著兩搓長毛,圓臉頜兩側各印一塊深色斑…


    似乎確實不是貓…這玩意…是猞猁吧?!


    那不是更可怕嗎!〒▽〒。


    ………


    過了不知多久,毛茸茸團子呼嚕一下,然後張開嘴,慢慢悠悠打個哈欠,淺淺粉舌尖,雪白尖利獠牙…


    嘴角劇烈抽搐,我抬高目光,求救的看向端著毛團的人,然而不敢說話,隻敢拿眼睛盯著臉上表情都變成(≧w≦)的波魯薩利諾同學。


    好半天,這人收了收詭異神色,轉而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接著才悠悠然開口,“百歲你真的怕它啊~”


    見我搗頭如蒜,他聳聳肩,彎腰把毛團腳邊一放,之後直起身,攤手作無辜狀,“下來吧~不怕的,小家夥很乖哦~”


    我小心翼翼低頭瞪著,不知為什麽得到自由也不逃跑,反而圍在這人腳邊轉圈圈的,疑似猞猁的生物,時隔許久,重新抬高生鏽一樣的脖子,陰森森盯著他繼續看。


    讓我怎麽下地啊?我磨了磨牙,強製壓下心頭畏懼感,小聲反問,“你確定毛團等下不會直接撲上來啃在我大腿上嗎?”


    “耶?”他神情一怔,隨即抬手摸了摸下巴,幽幽的開口,“這倒是不確定。”頓了頓,又偏頭象是考慮幾秒鍾,然後張開雙手,“你抱著我好了。”


    “………”我目瞪口呆,看著笑得一臉格外熱情的這人,心裏忽然想起一句俗語來。


    這就是六月債還得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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