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多雲轉晴轉陣雨


    直到下午快兩點,我才吃到午餐,呃~和參與行動的人一起;鬼蜘蛛中將,克裏維副官,我那老同學黃猿大將波魯薩利諾,還有他們麾下各自的兵。


    重新檢測過血液痕跡,在場兩位軍銜最高的男人陰沉著臉,隨後一道道命令迅速布置下去,兩位將領帶來的人手分別行動:


    科學部成員采集309室殘餘樣本,準備帶回本部實驗室進一步檢驗。


    鬼蜘蛛中將麾下則去重新詢問一遍這家旅館內相關人等,試圖透過零碎線索得到些尤利爾中校的事。


    旅館309室拆得差點就剩個框架,所有事物被封存,險些地磚都要撬開。


    然後…等到能暫時告一段落,參與行動的人初步完成工作,饑腸轆轆聚集在旅館大廳裏,預備享用今天延遲很久很久的午餐。


    …………


    位於一樓的大廳此時顯得冷清,旅館老板和住客們早在接受過重複詢問,做好筆錄之後就陸續遣離,鬼蜘蛛中將下令封閉這家旅館,309室所發生的事,一切暫且屬於秘密。


    不過我相信,即使水落石出,能公諸於眾的東西也很少,甚至民眾根本不會知道;三樓那個房間曾經發生過什麽,恐怕就此塵封。


    …………


    坐在椅子上,趁著等開飯的這點時間,我細細打量了附近一番:


    旅館一樓大廳格局沒什麽特別,櫃台挨著上樓的樓梯,後牆一側開著廚房門,廳裏擺放幾張桌椅,供給入住客人酒水食物。


    此時桌椅坐滿了人,鬼蜘蛛中將麾下士兵和黃猿大將的科學部,顯得涇渭分明。


    右邊是一色雪白襯衣藏藍軍褲,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精悍幹練味道的士兵;左邊是摘掉防護服頭罩呼吸器,一副知識分子模樣的研究人員。


    可能是文官武將天生不合?這些人即使不說話,偶爾對視時眼神舉止也還是流露出一點點不太合襯的味道。


    至於為什麽鴉雀無聲,答案在他們各自的長官身上。


    鬼蜘蛛中將,黃猿大將,這兩位此時分別坐在我右手邊和左手邊,然後很不幸,我這張桌子就淪為焦點,順便也成為兩方人馬的分界線。


    至於為什麽我能夠獲此殊榮,黃猿大將以他的實際行動,深刻鮮明的闡述了什麽是‘關係戶’。


    …………


    波魯薩利諾…這人我已經不知能怎麽說,總之他坐在我左邊,這時候正側過身,笑眯眯盯著我看,茶色墨鏡也摘下來,眼神簡直象在看一盤菜。


    右邊的鬼蜘蛛中將麵色陰沉,一根接一根吸煙,放在他桌前的煙灰缸堆滿煙蒂。


    壓抑又詭譎的氣氛延續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送餐人員抵達。


    因為旅館封閉的緣故,午餐是海軍本部裏邊送出來,負責這件事的克裏維副官,他跟在推送車後邊,腋下夾著一份卷宗模樣的東西。


    可能真是肚子餓了,嗅到空氣裏飄散出來的食物香氣,大廳裏靜止的場景驀地一鬆,仿佛暫停的畫麵重新播放。


    整整齊齊碼好的餐盒沿著由外至內順序分發,隨著一份份食物遞送到每個人手上,緊接著小夥子們埋頭開吃,方才的古怪氣氛總算錯覺般消失。


    等了一會兒,推送車才抵達我坐的這張桌子,跟著過來的還有克裏維副官。


    波魯薩利諾隨手從上邊拿下兩個,放到桌上隨後將其中一個推到我麵前,又把視線隔著我投給鬼蜘蛛中將,“誒~克裏維,你的長官還沒吃飯,公文等下再看也不遲啊~”


    克裏維副官手上動作一頓,隨即把正準備遞給鬼蜘蛛中將的牛皮紙文件袋放到桌麵一角,低聲說道,“您說得對,黃猿大將。”


    貼心的好副官先為他上司拿了午餐,又給自己拿了一個,然後拐到這張方桌僅於的空位上坐下,“我也空著肚子。”


    或許是克裏維先生也這樣說,原本伸出手象是要去拿文件的鬼蜘蛛中將改變方向,轉而打開麵前的餐盒,悶哼一聲,最後也沒說什麽。


    …………


    一桌四個人,臨時上司和好副官先生悶不吭聲開始進食,同時目不斜視。


    阻止鬼蜘蛛中將化身工作狂之後,黃猿大將收起視線,笑眯眯的開口,“聞起來很香,不愧是食堂招牌菜,土豆燉牛肉哦~”


    我瞪了他一眼,解開餐盒蓋子,掃一下裏邊的菜式,嘴角撇了撇,隨後伸手拖過他麵前那盒,一起打開,拿筷子迅速把不喜歡的菜色挑進他那盒。


    “耶~百歲你還是這麽挑食,真是糟糕啊~”黃猿大將壓低了聲音在耳邊嘟喃,說是抱怨實際上他沒有阻止,聲音也很愉快,“這麽多年了你的習慣還是沒變。”


    閉嘴吧你個魂淡!我拿死魚眼瞪他,“點餐的時候別以為我沒聽見啊,你故意的吧?明知道我討厭牛肉…”


    近些天晚上都一起吃飯,這位號稱‘彼此間早就沒有秘密’的老同學明明很了解我的口味,結果呢?


    魂淡海軍大將濫用職權,點餐的時候故意交代廚房,說什麽‘除了土豆燉牛肉不想看見別的菜式’!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耶~百歲真是了解我。”這人的表情很是理所當然,“是故意的啊~”


    說話間他也拿起筷子,慢慢吞吞地把自己那盒裏邊的土豆挑過來,“百歲不吃牛肉,我不吃土豆,這樣我們就不會浪費食物。”


    被他的答案噎了好半天,我眼角狠狠一抽,沒等一口血噴他滿頭滿臉,這位老同學一臉正色的接著說道,“浪費食物是不對的,百歲。”


    “………”頂著一腦門青筋,我森森的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把會塞牙的肉片全部挑出去,拿筷子戳爛土豆塊,最後憤憤然開始進食。


    …………


    他在耳邊輕輕的笑,得意洋洋,我充耳不聞,隻把含在嘴裏的食物當成某人,惡狠狠咬得稀爛才咽下肚去。


    經過這些天相處,對於這人的惡劣本質,我已經有了解,同時也知道,這人,黃猿大將波魯薩利諾,當年和我的交情,比我認為的深刻許多。


    比如說,他知道我是左撇子,然而實際上我隱藏得很好,或者該說千歲百歲不是左撇子,我的靈魂是,前一世,成為鶺鴒之前那個人是徹底的右手廢。


    這個世界偏向西洋風格,餐具大部分用刀叉,如果不是非常非常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我隻在拿筷子和使用武器時,才會下意識地用左手。


    而我很少動用武器。


    他也知道我偏食的習慣,知道我不喜歡牛肉,不喜歡魚蝦,可我喜歡帶著殼的水產,並且隻能是海裏的,比如蛤類海螺等。


    還有一些我特別古怪的挑剔,他也一清二楚,比如不喜歡紅色的太甜的水果,卻不討厭水分充足的口味清爽的果實。


    比如不喜歡肉類,米飯卻總喜歡拿湯汁拌一拌…呃~我覺得那樣,有很多年前家常菜紅燒肉的味道。


    然後這樣想一想,我個人表示,波魯薩利諾當初或許也蠻…倒黴的,碰到我這麽個毛病花樣百出的同伴,他不僅要習慣,還得包容。


    比如他總是坐在我的左邊,雖然按照他的說法是因為他也是左撇子,當初兩人這樣坐是避免餐桌上和鄰座相衝突。


    可是他會習慣接走我挑出去的食物,然後把我喜歡的放到我碗裏…


    他會在我想吃水果的時候準確挑出符合我喜好的品種,會幫我剝好總是弄得一塌糊塗的海蟹殼子,把好吃的蟹肉剔出來。


    雖然他會見縫插針報複,比如現在這樣…可是看在他堪稱溫柔的體貼份上,無論行為再怎麽幼稚惡劣,我都沒辦法揍他了真是狡猾。


    當年,我和他恐怕是交情非常深厚的損友吧?我想。


    如今全部忘記,實在是…遺憾。


    …………分割線…………


    遲來的午餐結束後,科學部成員先一步文質彬彬告辭,帶走現場取得的樣本回實驗室做檢測,爭取盡快得出結論。


    接著是鬼蜘蛛中將麾下,這些體力型的小夥子讓克裏維副官指揮去處理大型‘證物’,順便負責某些善後工作。


    一樓大廳很快清理一空,克裏維副官這才重新拿起放在桌角的牛皮紙袋,取出其中的文件,“尤利爾中校的檔案,以及所有人員筆錄。”


    將手中文件分作兩份放在桌上,克裏維副官的視線平移幾度,“您需要過目嗎?”


    “耶~我不會插手別的駐區內部事務。”黃猿大將慢悠悠的笑著回答,“更何況,你上司那點喜惡整個本部誰不知道,他最討厭別人把手伸進他的部隊。”


    “原來你還知道啊~”叼了支香煙的鬼蜘蛛中將掀了掀眼皮,“既然知道就別明知故犯,波魯薩利諾。”


    說話間斜乜的眼角,笑意半嘲半諷,“不會插手別的駐區內部事務,說得這麽善解人意,實際上是你懶得管事吧?”


    抬手翻了翻麵前的幾張紙,嘴裏一邊各種冷嘲熱諷,手裏卻一邊把整疊文件丟在桌上,順勢往被嫌棄的人麵前推…


    看著橫過眼前的一堆文件,外加臨時上司的手臂,我嘴角默默一抽:鬼蜘蛛中將…說一套做一套的行徑還真是…這是典型的口嫌體正直啊喂!


    …………


    眼角餘光中,或許是從我的表情裏看出什麽端倪,鬼蜘蛛中將非常不悅的盯了我一眼,接著冷笑一聲,最後倒也沒說什麽,隻是把文件推出來然後收回手,自顧自打開留下來那份看起來少很多頁的資料。


    它打開那一瞬,一瞥間我仿佛看到…頁角上方貼著大頭照?是尤利爾中校的檔案吧?


    想了想我迅速垂下眼簾,以防鬼蜘蛛中將等下疑神疑鬼覺得我偷窺機密。


    “百歲~”黃猿大將很自然地把他麵前厚厚一疊文件重新推到我眼皮底下,“相關人員的筆錄哦~你看看能不能找出線索。”


    “畢竟,在細節方麵百歲比任何人都敏感。”慢慢悠悠一邊說,一邊略略傾身靠近,“這些就拜托了啊~”


    我先揉了揉額角,歎了口氣,放下的手伸向這些文件————我不太確定這樣子有沒有不對,鬼蜘蛛中將一直有點敵意,他還沒辦法信任,我原本也不打算管太多,可…


    波魯薩利諾現在這樣說,倒叫人沒辦法推辭。


    雖然我一直不明白,黃猿大將為什麽能夠如此信任,他實在是太了解我,而很不幸,我對他一無所知。


    這不公平。


    電光火石間心念飛轉,隨即又收起所有雜念,把注意力放在手中打開的資料上:


    所有相關人員的筆錄。


    放在最上首的是上午去到海軍本部尋找戀人的安吉麗娜女士…


    …………


    接下來是冗長枯燥的閱讀時間,大廳裏安靜得隻剩下紙頁翻動的沙沙細響。


    花了點時間細細瀏覽一遍所有人員筆錄,隨後我會返回去將其中幾份單獨挑出來,並且排開放在桌麵上。


    “首先,我們需要找到尤利爾中校。”


    點了點指尖壓住的這張紙,我習慣性地偏過臉,“旅館老板說,服務生反應過打掃時發現309室很幹淨,旅館服務生米拉證實清潔車不在平時位置上。”


    “馬林弗德城鎮有統一的垃圾處理點嗎?如果有,派人去找找,或者會發現…”


    “尤利爾中校?”黃猿大將很自然的接下去,說話的時候他仍是把視線放在自己手裏那份資料上,“他被裝車丟掉了?”


    “大概吧——”我想了想,解釋給他聽,“凶手清理過房間,而最大型的垃圾,當然是放在盒車裏送走才不引人主意啊~”


    “旅館雖然位於城鎮,馬林弗德卻是軍事基地,凶手不能保證自己提著受害者在街上走不會被看見。”


    “往走廊那扇窗戶外邊扔也不現實,所以很可能是利用清晨的垃圾車。”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右邊的鬼蜘蛛中將狠狠咳嗽一聲,或許是覺得我用詞不當?他陰森森的白了一眼過來,啞聲說道,“克裏維,照她說的去找。”


    副官先生領命而去,鬼蜘蛛中將隨後一掌拍在桌麵上,“告訴我誰是凶手,千歲百歲。”


    “凡事要循序漸進,中將大人。”我一臉無辜的回視,“雖然我不是人類,可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明。”


    “看看資料就能通曉一切?您真是抬舉我了。”


    …………


    臨時上司腮幫子都咬出青筋,看樣子氣得不清,半晌,黃猿大將打圓場似的開口,“嫌犯是女人吧?百歲你說那樣殘忍的手法是有仇?”


    “可是,從資料上看受害者人緣很好呢~”


    “貴族出身卻謙和又慷慨,很多朋友也很受女人歡迎。”他把手裏拿的資料遞到我眼皮底下,曼聲說道,“所以是感情糾葛?安吉麗娜?或者你說的昨日那位愛莎夫人?”


    “貴族出身?”我愣了下,撩高眼皮,沒好氣的哼道,“看樣子這些筆錄能夠用的線索也不是百分百,至少有一點錯誤。”


    “尤利爾中校並非貴族出身,並且事實恰恰相反。”


    “另外,這位英俊風趣的受害者,本身是一個凶手,他既不謙和也不慷慨。”


    剛剛才看過的這疊資料,並不完全是我認為的旅館人員筆錄,其中有部分是海軍本部裏與尤利爾中校相熟之人提供的信息。


    包括他的同僚下屬,以及他工作之外的朋友們。


    海軍的行動速度非常快,快到令人訝異,我想或許在得知生命紙燒毀的時候,鬼蜘蛛中將麾下就開始行動,並且極短時間內完成初步信息收集。


    叫人刮目相看的行動力,與慎密心思,鬼蜘蛛中將…能夠坐到如今的位置,除了武力,腦子也是有的。


    並且到此刻,鬼蜘蛛中將和黃猿大將,這兩位都察覺了吧?


    海軍內部或許出了點問題,也或許那些問題早已經存在隻是藏得太深,沒有觸及關鍵點就沒有被察覺。


    …………


    不過算了,我甩開腦子裏無關緊要的東西,把焦點放在案件上,“造成凶殺案發生的可能性有許多,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隻有掌握確切證據,才能得出結論。”


    “所以這時候什麽都是猜測。”


    “嫌疑人首先放在受害者的情人身上,安吉麗娜,愛莎夫人,或者還有別的女人,調查需要時間和人手。”


    “接著是利益糾葛,同僚朋友,金錢關係,平日裏是否存在恩怨。”


    “考慮到職業特殊性,建議調查受害者是否涉及某些事件。”


    一項項點數給黃猿大將聽,最後,我放下手,眯了眯眼睛,“昨天夜裏發生的案件,實際上我認為…受害者和凶手的最終結局是顛倒的。”


    短暫的靜默過後,黃猿大將眉骨微微一跳,“耶~百歲真是…總能夠語出驚人呢~”


    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他象是想了想,說道,“尤利爾中校昨天夜裏準備實施某些計劃,結果卻出乎意料,是這個意思吧?”


    “蠟燭和熏香,凶手沒有機會準備完全,這些東西應該是309室原本就有的。”我同樣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沉,“事實上我不是很想追查。”


    看著因為這個答案而顯得有些愕然的老同學,我平靜的聳聳肩,“別忘記309室牆紙後邊的血跡,那裏是屠宰場。”


    …………


    “所以你認為他死有餘辜?”鬼蜘蛛中將驀地出聲,沙啞聲線,語調怒不可遏,“千歲百歲!”


    臨時上司似乎想拍案而起,身形微動又猛地停滯,象是強行壓下怒火,神色陰沉到極點;製止鬼蜘蛛中將的是黃猿大將,他隔著我遞了個眼神過去,似乎是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接著略略轉過臉,老同學沉靜的目光對上我的視線,神色喜怒未辯。


    又沉默片刻,黃猿大將以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語氣說道,“百歲的理念象最初法典,以牙還牙殺人者死。”


    也不知想起什麽,墨黑眼睛裏溢出些經由漫長歲月積澱而來的厚重滄桑,“我們是軍人,戰場上每個士兵都可以毫不介意殺人,可這不代表,戰場之外他們可以成為殺人狂。”


    良久,他把目光轉到別的方向,歎息一樣,“真相與正義無關,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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