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曾是元貴妃最愛來的寺院,一度被稱為皇家寺院,隨著段家倒台,元貴妃失寵,白馬寺的香火也不似從前鼎盛,隻是白馬寺的許願池一直被善男信女們所信奉,頗有些名氣。


    進了院門,發現白馬寺的確不似尋常寺院那般,因為常修繕的關係,寺院十分新,她們來的時候剛好人不多,正值秋季,除了寥寥幾個老婦之外,並未看見年輕男女的身影。


    一身錦衣麵若皎月的公子,一身長裙靈動俏皮的少女,站在一起將整個寺廟都點亮了,像來自天邊的一股清新的風,寺院內的小沙尼們無不紛紛側目,掃著落葉的小和尚才入空門不久,紅塵瑣事還未看破,看到蕭雪直勾勾的眼神後還不免有些失神。


    寶春低低在蕭雪耳邊說道:“喂,不可以拋媚眼哦。”


    “去你的。”蕭雪雖然麵露怒色,眉宇間卻是笑著的,她喜歡被人注視的感覺,還是小女孩的心性,隨即挺挺胸上前問道:“喂,許願池在哪?”


    寶春大窘,這孩子不信佛也就算了,還敢如此囂張,好歹這也是人家的地方吧。


    掃地的小和尚紅著臉指了指右邊,蕭雪才點點頭道:“多謝。”隨即拉起寶春便走,還真是個直來直去的家夥,好歹咱們先上柱香吧。


    進了右手邊的院落,走過長長的石子路,才來到一處景致特別的地方,其實說是許願池,不過是因為海拔較高,而這地方卻有冒著熱氣的一汪清泉,溫泉周圍的石壁幹淨滑潤,因為天氣關係,熱與冷的碰撞下,冒出迷蒙的熱氣,與遠山景致一融合,頗有幾分仙境的味道。


    蕭雪立刻就喜歡上了這裏,上趕著要脫衣服進去洗澡,把寶春無奈的直捂臉,旁邊站著的小和尚尷尬的紅著臉,又不好說什麽,一時局促的看向寶春,眼神裏滿是求救。


    寶春剛想說什麽,蕭雪便大聲道:“喂,我們一起洗吧。”


    寶春再次大窘,大姐啊,且不說我現在乃男兒打扮,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咱別當著外人的麵這麽開放好吧,會被進豬籠的,然後傳遍大街小巷的最新新聞:蕭家一等嫡女和天遂第一歌舞坊坊主關係匪淺,常常赤裸麵對蒼山大地,毫無廉恥。


    想想都頭痛,寶春隨手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一旁的小和尚道:“有勞師傅驅趕一切閑雜人等,我家小姐要裸奔了。”


    小和尚大窘,一回味寶春的話立刻紅了臉,再也不敢看蕭雪一眼,隨即小跑著準備離開,才走兩步,才想起銀子沒拿又折回來拿銀子,隨即對寶春道:“多謝施主。”


    誰說佛門四大皆空的!誰說的!


    蕭雪自顧自玩的開心,正準備寬衣解帶突然聞聽身後一記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她剛要罵卻見那是一位老和尚,看眉眼倒生的極慈祥。


    “啊!”蕭雪大叫,趕緊拉上衣領,指著老和尚叫道:“你是人是鬼!”


    寶春也沒注意老和尚何時來的,也難怪蕭雪嚇到,走路確實沒有聲音,再加上煙霧繚繞,讓人很難注意,寶春上前和老和尚行禮並一把拉過蕭雪:“這位大師,失禮了。”


    隔著薄薄的霧氣,隻覺得這位大師似是有什麽心事,看著她們二人的眼神中頗有些愛憐的意味,蕭雪似也看出來了,奇怪的看向寶春。


    半響,麵前的老和尚才微微回禮,道:“施主,佛門重地這許願池乃吸收天地靈氣,斷不可汙了它的清明啊。”


    “大師嚴重了,我姐姐隻是和剛才的小和尚開玩笑而已,這等清雅之地,我等是不敢造次的。”


    老和尚看了看蕭雪,隨即笑了:“這位施主心情煩悶想找個疏解心情的地方,貧僧可以了解,但很多事不能強求,萬事講究一個緣字,一切當順其自然方是相處之道。”


    蕭雪被老和尚點破了心事,不禁對老和尚的防備之心輕了不少,她怔怔的看著老和尚道:“喂,你會看相?”


    老和尚笑笑:“眾生百態,都逃不過一個情字,看姑娘這般年紀又出身高貴,斷不會因為日常瑣事而煩惱,那麽隻有那凡塵中的情才能令姑娘日夜難安。”


    蕭雪越聽越覺得老和尚高明,她不住的點頭,眼裏的淚又湧了出來,寶春安撫性的拍拍她,隨即對老和尚道:“大師可有什麽箴言告訴我這愣頭愣腦的姐姐的。”


    “你才愣頭愣腦。”蕭雪怒瞪著寶春,胳膊肘不客氣的打向她胸口,沒用了真力氣,寶春卻還是呲牙咧嘴的衝她扮鬼臉。


    對麵的老和尚摸了摸胡子,半響才道:“心靜方能看明白一切,施主如此煩躁隻是你的心不夠靜。”


    “如何才能心靜。”


    “佛家之內皆講究一個緣分,施主若是不嫌棄可以移步後院,聽貧僧說說這佛理,或許會有收獲。”


    “那就有勞大師了。”


    寶春微微行禮,不等蕭雪說話便拉起她跟在老和尚身後移步所謂的後院,薄煙嫋嫋間,有一道淩厲的光劃過寶春的眼眸,叫人不易察覺。


    三人越走越偏僻,詭異的氣氛也隨之而來,蕭雪倒是個傻乎乎的性子,竟絲毫未覺,寶春停下腳步,道了句:“大師還要走多久。”


    “就快到了。”


    “大師言談舉止也算得上修佛多年之人,為何做人這般不坦蕩呢。”


    “什麽?”老和尚聽出寶春話裏有話,突然扭頭看向身後的女子。


    寶春把蕭雪往身後一拉,微笑的看著老和尚:“大師的神情為何如此落寞,莫不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這位施主嚴重了。”


    “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您還是莫要受了奸人挑撥,壞了自己多年的修為,如果大師肯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日後秦某自當銘記於心。”


    蕭雪此時才發現不對勁,她警惕的看著對麵的老和尚,緊緊拉著寶春,可是寶春分明感覺到了蕭雪顫抖的身體和冒冷汗的手心,她不自覺的回頭,卻見蕭雪一副痛苦的樣子。


    “蕭雪你怎麽樣!”


    “我我……我胸口很痛。”


    寶春頓時明白了什麽她怒瞪著老和尚,低低道了句:“卑鄙。”


    “若說卑鄙,還有人比你卑鄙的嗎?”


    忽然從另一側傳來陰森的聲音,寶春定睛看去,不是段婉欣又是誰,她麵色平靜的看著對方,冷笑道:“果然是你。”


    段婉欣惡狠狠的看著她,對身旁的老和尚冷冷道:“你先走吧,她們交給我處理。”


    “這……”老和尚再一次麵露憐惜的看看寶春和蕭雪。


    “怎麽?難道連我們的慧明大師也懂得憐香惜玉了嗎?”段婉欣冷笑道。


    “欣兒,段家雖然已經倒了,但是你畢竟還好好的活著,切莫再去害人,回頭是岸啊。”


    “我好好的活著?”段婉欣突然情緒激動的看著老和尚:“我現在是好好的活著嗎?沒有人疼沒有人愛,連我自己最愛的人都背叛我,這個世界我已經一無所有了,一無所有的人會怕再多害一條人命嗎?況且這個女人我是一定要殺的!”說著段婉欣隨手一指,落在了寶春身上。


    “殺我很容易,但是放了蕭雪。”寶春站起身,平靜的看著段婉欣。


    寶春越是平靜,段婉欣越是氣惱:“怎麽?這算是求我嗎?”


    “不是求你,是警告你。”


    “哈哈警告?王寶春啊王寶春你是糊塗了吧,她中的毒隻有我可以解,你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要警告我?”


    寶春心裏一驚,她低頭看向伏在地上的蕭雪,見蕭雪疼痛的滿頭汗珠,知道段婉欣並沒有說謊。


    寶春放低了聲音,道:“說吧,你到底要怎麽樣?”


    “怎麽樣?你難道不知道我要怎麽樣嗎?我要你比我承受一千倍一萬倍的痛苦,我要你看著你最珍惜的人最愛的人死在你的麵前,我要你這輩子都做噩夢,都懺悔自己保護不了他們!”


    “段婉欣,你真是個瘋子。”


    “沒錯我就是瘋子,從當初我就是被你逼瘋的,你算什麽東西,為什麽老天給了你那麽多,卻從未對我憐惜一分一毫,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就因為你的不甘心所以就要讓所有人為你陪葬?你覺得彭於謙不愛你是因為我嗎?你錯了,一切都是你自己斷了後路,是你把他逼到了和你對立的一麵,如果你不是那麽自私不是那麽狠毒,或許你們之間還有可能,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摧毀他最珍惜的,你根本不配說愛!”


    “你閉嘴!閉嘴!”段婉欣瘋狂的嘶吼著,眼裏充滿了血絲,她的臉因為懷孕沒什麽血色,又因為情緒激動,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


    “啊,好痛……好痛……”忽然蕭雪更急促的呻吟起來,寶春趕忙伏下身子,關切的道:“蕭雪你沒事吧?”


    “哈哈,很痛苦吧,那種腸子和心肺被狠狠撕扯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段婉欣猙獰的狂笑著,她的笑聲在山間回蕩,聽上去異常恐怖。


    “段婉欣!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可以放了蕭雪!”


    “你很想救她嗎?不惜犧牲自己的救她嗎?可是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麽痛快,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必須服下我的毒藥跟我去個地方。”


    “好,我答應你。”


    段婉欣眼神緊眯,眼裏的光分外森冷,她隨手掏出懷裏的紅色瓶子,扔到寶春腳邊:“吃了它。”


    “看著已經昏迷不醒的蕭雪,寶春隻得乖乖吃下裏麵的藥丸。”


    一旁的老和尚正欲阻止卻被段婉欣一把推開:“滾開!你也要對不起我父親嗎?當年若不是我父親你怎有今日的容身之所,你居然也想幫著外人來害我嗎!”


    “欣兒,莫要再作孽了,莫要再作孽了。”老和尚哪裏是練武出身段婉欣的對手,被一把推在了地上,傷了腳踝。


    “滾開!”段婉欣一腳踹在老和尚的胸口,隨即看向吃下藥丸的寶春道:“過來!”


    寶春麵不改色,指了指地上的蕭雪,淡淡道:“解藥。”


    段婉欣不等寶春反應,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她身前,隨手點住了她的穴道:“王寶春,你根本鬥不過我。”


    “你想怎麽樣?出爾反爾嗎?”


    “是又怎麽樣?”


    “你!”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肆意而狂妄,帶著殘忍的血腥味,飄的越來越遠。


    待笑聲漸漸消散,段婉欣帶著寶春上了路道間隱藏著的馬車,緩緩離開後,躺在地上的蕭雪突然動了動,一個翻身躍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老和尚驚訝的看著女子,眼睛睜的老大,他突然明白了什麽。


    “看什麽看老和尚,我是幹嘛的,那段婉欣的小陰謀還敢蒙我?將計就計懂不懂?大笨蛋!”


    說完蕭雪揚長而去,她手裏的竹哨在唇邊吹奏出好聽的鳥鳴,一路而下飄向另一個方向。


    接到蕭雪哨聲埋伏在路間的彭於謙打了個簡單的手勢,他周圍的人便齊齊散開,等待著馬車的到來。


    為了隱蔽身形,不被段婉欣發現,彭於謙等人並不敢跟的太近,可是跟到一處山腳的湖水邊,馬車卻突然不見了。


    周圍是高聳的樹木,視野極為空曠,彭於謙仔細查看了四周並沒有馬車走過的痕跡,可是人怎麽會突然就消失了呢?他眯起眼,細細的琢磨起來。


    其餘人紛紛遣散,各自一條路延伸開來去搜尋,隻留下站在湖邊靜靜思考的彭於謙,他看看澄淨的湖水,又看看到湖邊就沒了的車印,有一個極為大膽的推測在他心裏冒出來。


    軍工庫?


    段正樸一案中,雖然搜到了大量證據,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軍工庫,據那些抓獲的土匪透露這處製造兵器的軍工庫十分隱秘,他們也不知道,隻聽說每年都會從各地招些貧苦的人進入軍工庫製造大量兵器,待到一批完好後就會將那些人全部殺死。


    段正樸還未造反就被正法,那軍工庫自然也成了一個迷,而元貴妃和段正樸都喜歡的白馬寺難道隻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那一段舊情嗎?


    又或者……


    突然,彭於謙看了看周圍的地形和一塊幹燥的巨石,頓時明白了什麽,他抬頭看看天,淺淺的笑了。


    寶春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暗道裏,光線極為陰暗,隻有石壁上的燭火發出微弱的光。


    她感覺身體有些軟,想要爬起來可是一用力便幹嘔出一灘血水,她的額頭漸漸滲出冷汗。


    這一次為了引出段婉欣可謂是煞費苦心,自從刑場沒看到段婉欣出手寶春就一直在想段婉欣會躲在哪裏,段家這些年幹的都是刀刃上舔血的勾當,定為自己的後路做了打算,如果段婉欣真的藏起來他們未必找的到,直到白馬寺出現在寶春的腦海裏,她才隱隱覺得也許追查的方向錯了。


    蕭子棟線報說道有形似段婉欣的女子出了城,所以大批線路都是朝著城外去找,卻忽略了最危險的地方也許最安全,況且段婉欣有仇必報,斷不會在明知道誰是仇人的情況下還出城避難,況且彭於謙還欠她一個解釋,她怎會甘心就這麽離開。


    元貴妃和段正樸都喜歡白馬寺,而這白馬寺中又藏著什麽呢?雖然也秘密派了人在白馬寺潛伏,卻始終一無所獲,寶春不得已才和彭於謙商量了這個對策,不想被蕭雪聽了去,這才有了蕭雪的加入,可是璃漪坊中有段婉欣的人,為了掩人耳目,在蕭雪抱怨著出現的時候,她們吩咐準備馬車去白馬寺的時候,早已有人把這個消息傳遞到了白馬寺,段婉欣在許願池做了手腳,隻為先將會武功的蕭雪製服,那斷腸散遇霧氣而散,藏匿於空氣中,殺人於無形,對不會武功的人尚且沒害處,偏偏對練武之人才有效果,而故意安排的慧明和尚無非是段婉欣怕寶春帶了其他人,所以先讓慧明將二人帶到無人的地方再下手。


    果然是設想周密,隻是段婉欣忽略了一點,她以為奸計得逞的時候,卻不想已經走入了別人設好的圈套裏,蕭雪早逝的親娘本是個天才怪醫,經常拿年幼的蕭雪試藥,以至於蕭雪本身的體製早已百毒不侵,再加上她對藥理的熟悉,才進到白馬寺就聞到了斷腸散的味道,所以二人幹脆來個將計就計,一來為了取信段婉欣,二來這也是唯一最後找出劉氏的機會了。


    隻可惜,段婉欣太恨寶春,竟在最後給寶春服食了毒藥,蕭雪剛才差一點就要跳起來阻止寶春了,卻看到寶春眼裏堅決的目光,她隻得趴在地上,任由寶春服下那特殊的連她自己都聞不出來的毒藥。


    “醒了嗎?”


    空氣中突然傳來段婉欣的聲音,寶春半蹲在地上,四周環顧,卻未見人。


    突然,四周牆壁的火光齊齊一亮將整個昏暗的四周點亮,寶春這才看清楚四周全部是精良的兵刃,還有熔煉兵器的冶煉爐,各類器具,隻是長久未有人動過的關係,那些器具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軍工庫!”寶春失聲叫道。


    “哈哈,看來你知道的事還不少,這些年許是恨毒了我吧,竟將我段家的消息打聽的如此清楚。”


    段婉欣的聲音向從四麵八方飄過來,讓人找不到具體的方向,寶春冷笑著,回應道:“有本事你出來啊,躲在暗處算是沒臉見我嗎?”


    “王寶春,你的命就在我手上,等一會有你哭的時候,你現在盡管罵吧。”


    這時,隻聽石壁傳來開動的聲音,就在寶春的正中間,一扇石門緩緩打開,段婉欣梳洗完畢,和往日一樣一身紅衣,妝容卻是刻意裝扮的,妖嬈嫵媚,隻是那層脂粉下流露出的狠厲與陰森,叫人不寒而栗。


    她右手拖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破舊衣衫上繡著的花樣卻特別熟悉。


    寶春激動的一握拳,就要上前,卻被胸口一股熱氣衝撞的心口悶疼,她不禁皺眉捂著胸口,眼睛卻未從那女子身上移開。


    “母……親。”寶春隻覺得全身顫抖的厲害,來到這個新的世界她做過太多的決定,唯獨當年會傻傻的相信段婉欣將劉氏托付給她照顧,唯獨這件事在她心裏久久無法釋懷。


    那女子似是聽到了召喚,微微抬起頭,發絲間,寶春依然可以看到她蒼老的臉和那驚心的傷痕。


    “王寶春你也不笨嘛,還認得你親娘?”


    “段婉欣你他媽有種衝我來!”寶春激動的一挪身子,又是一陣鑽心的疼。


    “哈哈王寶春你是在生氣嗎?我真的好開心啊,你是不是心痛了?可是還不夠!”段婉欣突然一用力將手裏的女子橫空提起,劉氏疼的捂著被撕扯的頭皮,下意識的恢複了神誌,她沙啞的聲音緩緩而起,像幹枯的裂開巨縫的大地之上吹過的風。


    “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娘!”寶春撕心裂肺的叫著,隻想跑過去抱住劉氏,卻不想才一用力,又是一口熱血從口而出,可是她依然微笑著,像小時候那樣微笑著,從前她怕劉氏擔心,每次都是這樣看著她,靜靜的微笑。


    呼救的女子停止了呼救,從絲發間看向對麵的‘男子’,隻覺得對麵的孩子自己很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可是那聲娘給了她無盡的力量,讓她忘記了頭皮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怔怔的看著對麵的‘男子’,依舊是那蒼老的分辨不出音色的聲音問道:“你……你是?”


    “娘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寶春啊,寶春啊,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寶春啊娘。”


    “寶春……”像是很久遠的一段記憶,女子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你騙我,寶春不要我了,我罵了她,她走了,她走了……”


    “娘,我沒有走,我就在這裏啊,你看看我,看看我。”寶春激動的把臉高高的抬起,滿臉的淚水,她憤恨的捶著地皮,骨節之上的皮肉瞬間綻開。


    女子就那樣默默的看著寶春的樣子,仿佛久別重逢後的沉寂,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終於在沉默了片刻後,撕心裂肺的大吼著:“寶春!寶春!”


    “娘!”


    二人都在空中伸出手,卻誰也觸摸不到彼此,此時,段婉欣不合時宜的打斷二人的相認:“好個母女情深,見也見了,哭也哭了,也該送你們上路了吧,說,誰先來!”


    “段婉欣!我要殺了你!”


    “殺了我?”段婉欣冷笑著扔下手裏的劉氏,大踏步的走到寶春身前,她揚起一腳狠狠的踩在了王寶春的身上:“你配嗎?”


    寶春被踩的負荷不起,心口的絞痛更甚,她的臉被死死的按在地上,貼著冰涼的地皮,隻聽段婉欣的聲音就在頭頂響起,帶著所有的她們之間的恩怨,毫不留情的道:“王寶春,你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麽對待你母親的嗎?你一定想不到當初你把她給了我是多麽明智的選擇,這裏幫我爹打造兵器的男人實在太寂寞了,他們進來之後便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所以對於他們的需求我當然要找人來滿足,好在你娘還有些姿色,也當是為我們段家出份力吧。”


    “段―婉―欣―,你不得好死!”


    “沒錯,我是不得好死,可是就算我死我也不會讓你快活,謙哥哥不是那麽在乎你嗎?在乎到可以犧牲自己,甚至完全不顧原則的上了我的床,那麽我就做做善事,讓他永遠忘不了你可好?”


    “段婉欣,我要殺了你!”


    “哈哈,你已經說了兩遍了,有用嗎?讓我想想究竟要怎麽死才是讓你最難忘的吧。”段婉欣突然移開腳,輕蔑的看了眼軟癱在地上的王寶春,再次朝劉氏走去,她扯住劉氏的頭發,將她的頭抬的高高的,手上的匕首發出森寒的光:“王寶春,你見過將人的肉一片片剮下來的情景嗎?我見過,那種死又死不了的感覺簡直好極了,不如今日我讓你見見吧。”


    “段婉欣草你大爺!”寶春怒吼著,眼裏的淚抑製不住的流,她的嘴巴不知何時被自己咬破,竟流出血來,她卻還絲毫未覺。


    段婉欣舉起刀刃,那刀折射出來的光刺痛了寶春的眼,她捏緊拳頭,不知哪來的力量,就這樣平地而躍,像一隻廝殺的豹子瞬間撲向段婉欣。


    段婉欣顯然始料未及,她本還想在王寶春毒發之前上演一場千刀萬剮的戲碼,卻不想激怒了王寶春,她竟然用盡全身的力氣來搶自己的匕首,二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搶奪間寶春全然不顧那匕首劃破了她的手臂,指頭,她隻知道要搶下那把匕首,然後殺了這個可惡的女人,這樣母親才會少受一點苦,她根本顧不得那身體裏的劇痛,那種毒是不能隨便劇烈運動的,越是激烈,越是毒氣翻湧,隻是她終究衝破了生理極限,和麵前這個魔鬼做最後的抗爭。


    “賤人!”段婉欣畢竟是練武之人,雖然被人偷襲,卻還是在後麵的搶奪中占據了上風,她劈頭蓋臉的拳頭砸向寶春的臉,寶春的眼睛已經被打的翻出了肉皮,寶春卻絲毫不覺得痛,竟一個翻身咬在了段婉欣的手背上。


    “啊!”段婉欣疼的一鬆手,那匕首頓時落了地,寶春眼明手快去撿,卻被身後的段婉欣一個剪刀腿絆倒在地,她揚起嘴又要咬,卻被段婉欣先一步踢到了牙上,頓時血水混合著牙齒被寶春吞進了肚子裏,她發瘋似的再次跳起,一把抓住段婉欣的腳脖子,用力一拽,段婉欣便撲通落到了地上,段婉欣單手一撐,下意識的另一隻手去捂肚子,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在寶春眼裏,她頓時往前一躍,朝著段婉欣的肚子就是一拳。


    段婉欣心裏一驚,飛起一腳擋住了寶春的攻擊,隻是寶春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再次手腳並用,勢必要打到段婉欣最後珍惜的那個肚子裏的孩子。


    段婉欣實在被寶春惹火了,她再也不管要用什麽方式讓這個女人死,隻想現在就解決了她,隨即她用足力氣,一個鯉魚翻身,後腳一踢,直接將寶春踹倒,然後自己翻身向前,拿到了地上的匕首,她此時已經打紅了眼,撿起匕首的瞬間便氣勢洶洶的朝寶春衝去,嘴裏不斷的大叫著:“賤人!去死吧!”


    隻聽“撲哧”一聲悶響,是刀子鑽入人體的聲音,段婉欣冷笑著揚起猙獰的臉,卻在瞬間怔住了。


    隻見麵前的彭於謙正微笑的看著他,眉心緊緊的蹙著,他們緊緊的貼在一起,段婉欣甚至看不到刀子究竟插在了他什麽位置,隻覺得有什麽聲音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濺起辛酸的回響。


    空氣裏隻剩下呼吸聲,段婉欣搖著頭,步步後退,她始終不相信,她不相信她竟然真的將匕首刺入了自己最愛的那個人的身體裏,可是隨著她步步後退,彭於謙腹部的血色越來越刺眼,將那白衣染成了自己最愛的顏色。


    “不!不會的!不會是你!不會的!”段婉欣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抱著頭,蜷縮進角落,她看著彭於謙一點點的在自己眼前矮下去,最後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她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支撐著揚起頭的寶春也發現了彭於謙,她表情一凝,淚水決堤般的落在男子雪白的衣衫上。


    “為什麽!為什麽!”


    彭於謙靜靜的躺著,眼神卻落在了段婉欣的肚子上,有種複雜的情緒在他心裏縈繞,久久揮之不去,他對上段婉欣恐懼害怕的眼神,終於啟開了唇齒,他的聲音輕而柔,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欣妹,我是愛這個孩子的,你要相信我。”


    段婉欣抬起眸子,眼神中有仇恨逝去的那一份留戀,她不說話,隻是無聲的啜泣著,像個孤獨的小獸。


    “欣妹,以後你要堅強的活下去,我已經請蕭將軍和皇上求情,皇上答應我隻要你能夠認罪並說出軍工庫所在,皇上會饒你不死,所以你不用在東躲西藏了,家裏的院子我重新修繕過了,我們的院子裏種了很多菊花,都是你喜歡的白菊。”


    “欣妹,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傷你的心,我隻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我們從小認識,你知道我太多事情,所以我害怕你會嘲笑我,我沒有娘也沒有爹,但我卻是個好強的性子,受不了別人的憐憫。”


    “我的確很喜歡和寶春說話,但是在我心裏你才是我的正妻,這一點從未變過,我並不知道父親當年離開家是怎樣的心情,我也盡力不想自己變成他,可是無形中我還是傷害了你,好幾次我都想卸下我的麵具坦誠麵對你,可是你那麽崇拜我,我怕你會看不起那樣的我。”


    “咳……咳……”彭於謙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惹的段婉欣一陣心痛,她想要上前,但看看彭於謙身上的傷,她還是膽怯了。


    “彭於謙你他媽的別說話了。”寶春氣惱的替彭於謙擦掉嘴角的血,憤恨的瞪著段婉欣。


    彭於謙轉而抓住她的手,聲音顫抖的道:“寶春,你答應我不要殺她。”


    “你答應我!”彭於謙見寶春不說話,再次激動的動了動身子,那傷口一動,又流出不少的血。


    “彭於謙,你他媽還是人不?這個時候還威脅我!你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感激你嗎?我不會!我不會啊大笨蛋!”


    看著在自己麵前真性情流露的寶春,彭於謙突然淺淺的笑了:“我知道,你會答應我的。”


    他突然鬆開手,如釋重負的想要閉上眼,卻被寶春再次握住了手:“彭於謙你敢死,我就宰了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嗬嗬,好,我不死,可是我有點累了,真的有點累了。”


    彭於謙微笑著,眼底無限擴大,像看到了這輩子他最憧憬的東西,他伸出手,想要去抓到什麽,最終卻隻抓到了一抹空氣。


    他靜靜的躺在那裏,任由眼底的氤氳全部散開,留下兩眼空洞的無奈。


    寶春將頭埋進彭於謙的胸膛,有什麽從她心裏徹底抽離,她嘶吼著大叫:“段婉欣!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滿意了!”


    哈哈……


    哈哈……


    死了,都死了。哈哈……


    段婉欣伸出雙臂,在原地旋轉開美麗的弧線,她腳步淩亂,神情恍惚,像是一朵凋零的沒有生氣的殘花。


    她,瘋了。


    劉氏這才拖著殘破的身子爬到寶春身邊,她捧起寶春的臉,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緊緊的將她的上半身摟進懷裏,安慰的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娘,我好累啊。”寶春閉上眼,感受著劉氏懷裏的體溫,這個擁抱她渴望了許久,今日,終於如願以償了。


    閉上眼的寶春隻覺得身在時空之外,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慢慢前進,最終推開了一扇門,那個世界太美了,有清清的小溪,遍地的野花,整齊的農田,還有漫山的牛羊。


    那裏有淳樸善良的人家,有疼她愛她的爹娘,那裏沒有紛爭,沒有仇恨,沒有硝煙,沒有繁華……


    再次醒來的寶春已經身在逃亡的馬車上,她的衣衫已經被整理幹淨,換上了粗布的農衣,身邊坐著風四娘,劉氏,莫玉,落玉,還有發瘋後的王寶花和段婉欣,寶宜在駕著車,鞭聲響亮。


    “死丫頭,你終於醒了,嚇死我們了。”風四娘看著醒過來的寶春突然流下熱淚。


    寶春定睛看了看幾個人,她隻覺得身體上的疼痛還很分明,她想說什麽,卻見莫玉道:“放心吧,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你娘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們了。”


    寶春半靠在劉氏身上,悠悠道:“我們這是?”


    莫玉麵露難色,大家也都跟著不敢開口,唯獨風四娘性子最急,擦了擦眼淚這才道:“本來是想等你傷好了再告訴你,可是我實在不想瞞著你了,公主言而無信要殺我們,燕無心從大牢裏把我們救出來的,現在我們都是逃犯了。”


    “公主她……”


    “就是那個老女人!”風四娘憤憤不平道:“非說我們勾結段家,反正就是莫須有的罪名,無非是想借著這股風將我們除掉。”


    “公主殿下還真是用心良苦,那川兒呢?”寶春突然擔心的睜大眼睛道。


    莫玉安撫的摸摸她的肩道:“放心吧,川兒現在正得皇上青眼,公主尚且還不敢對他如何,況且川兒進宮早,和這些事也扯不上關係。”


    “川兒沒事就好。”寶春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你滾開。”


    “你帶我一起玩嗎?嗚嗚。”


    被身旁的吵鬧聲驚擾,寶春這才扭頭看了看正在打鬧的段婉欣和王寶花,她突然想到了彭於謙,不禁心裏又是一陣痛。


    “燕無心知道彭於謙的事了嗎?”


    “已經知道了,他將彭於謙的屍體帶走了,說會好好安葬。”


    “莫大哥你剛才說燕無心救了我們,那他沒和我們一起嗎?”


    “他……他……”


    見莫玉有什麽梗在喉嚨,寶春頓時覺出不好,急聲道:“他出事了嗎!”


    莫玉低頭不語,寶春心裏更是著急,她這就要起身下車,卻牽動了舊傷,趕緊捂住了胸口。


    風四娘趕緊湊過來,和劉氏把寶春按住,她焦急道:“別動別動,這可是燕無心豁出性命才拿到的解藥。”


    “豁出性命?燕無心怎麽了!”


    “我的小祖宗你不要亂動,傷了心脈可就沒救了,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說。”


    原來那日寶春昏迷之後,被蕭雪等人趕來所救,但是毒已入心,雖然服用了段婉欣身上搜出來的解藥,卻依然活不過十日,隻有公主府之內的千山雪蓮方可護住心脈,清除餘毒。


    燕無心知道後便偷偷將千山雪蓮拿來為寶春解了毒,不想公主大怒,起了殺心,自己愛了多年的男子,卻處處挑戰自己的威信,她如何能忍,於是違背當初的諾言,要將整個璃漪坊的人全部處死。


    眼看著殺頭之期轉眼就到,燕無心隻得暗中聯絡了蕭子棟才上演了這出劫獄的戲碼,而自己則在劫獄當日被公主強行留在府裏,並沒有隨寶春等人一起逃走。


    “這麽說來,我昏迷有十日了。”寶春悠悠道。


    “可是不是嘛,你要再不醒過來,我們就準備冒險再去一次天遂找蕭雪那丫頭了。”


    “燕無心到底怎樣了?”寶春再次轉到了正題上,將風四娘問的頓時窘住,她停了半響這才道:“陸兒,燕無心因為屢屢冒犯公主殿下,已經被砍了一隻手臂。”


    “什麽!”寶春噌的站了起來:“我要去找他!”


    “陸兒,你這是做什麽!”莫玉立刻攔住寶春,阻止道。


    “莫大哥,連你也要攔我嗎?”


    “我不是攔你而是你真的要想好了?這次我們逃獄不僅有燕無心的幫忙,還有你的強子哥,為了幫助我們順利逃到塞外,蕭雪和蕭子棟可能會麵臨整個家族的唾棄,你現在回去對得起他們嗎?”


    “可是……”


    “陸兒,你不是小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分的清除輕重的,蕭家本就在秘密幫我們,不然你以為我們可以一家人逃的這樣遠嗎?他們在前方辛苦著,我們隻有安全了,才是真的報答他們啊,蕭子棟答應我,等風頭過去了,便會設法將燕無心救出來,公主雖然這次惱了他,可是並沒有殺他,可見公主心裏對他的在意,你就放心吧。”


    “是啊寶春,以大局為重。”不說話的劉氏也拉過寶春寬慰的拍拍她的手。


    燕無心,對不起,我不能回頭,有太多的人等著我去安頓,我隻能向前,你別怪我。


    馬車在通往塞外的道路上一路奔馳,卷起一地塵煙。


    另一端,策馬而立的蕭子棟看著某個方向突然微微一笑,身旁的蕭雪一身戎裝,好不英姿颯爽,她拍拍蕭子棟的肩:“喂,還在想她?”


    蕭子棟看看麵前眉目秀麗的女子,突然覺得無限溫暖,有些東西他終究得不到,可是是誰說,要珍惜眼前人的?


    蕭子棟伸出手,攤在蕭雪的麵前,深情道:“阿雪,我們回家吧。”


    ――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時,塞外的風卻依然肆虐,卷著微微的細沙,吹在臉上有著淡淡的疼痛。


    風沙之間,有牽著駱駝過往的商客,大家紛紛抬頭看看天色,天邊的火燒雲將整個大漠染成一片血色的絢爛。


    於這商客往來的大路之上,赫然立著一間客棧―龍門客棧。


    大漠之上的商客無人不知這龍門客棧的老板娘年紀輕輕卻十分會做生意,龍門客棧地處要道,價格十分昂貴,卻依然客流不斷,和附近幾家客棧比,這裏的服務一流,菜式新奇,早晚有熱水,還配備了各項娛樂活動,還有特別受商客喜愛的麻將桌,可謂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用老板娘的話說這叫五星級待遇。


    又到了夜晚人流量最高的時候,門口的女子一身雪白胡人裝束,頭發編成了粗細一樣的辮子,輕紗遮麵,身材十分高挑,她吩咐著其他人將商客的駱駝安頓好,自己則爬上了屋頂看著遠方的火燒雲發呆。


    三年了,寶春在這裏足足等了三年,還是沒看到她最想看到的人,連蕭子棟的書信都沒收到過,她突然有些迷惑了,再這樣下去是不是就要變成老姑娘了。


    燕無心,你他媽還來不來找我了,你哥的孩子我的小侄子都會打醬油了。


    正想著就聽到屋子下麵飄來兩個稚嫩的聲音。


    “我猜姨娘在屋頂,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在屋頂。”


    “不行,我已經猜過了,你得換一個。”


    “好吧那我猜在馬圈。”


    “哈哈猜錯了,快給錢吧。”其中一個孩子突然歡叫著指著屋頂的寶春對另一個孩子笑道。


    寶春無奈的搖搖頭,要是彭於謙還活著看到自己的孩子完全不像他會不會氣的七孔流血,大戶啊,所謂的貴族呢,切。


    “彭憶謙!你又學人家賭錢!屁股翹起來!”寶春兩下滑下了屋頂,提溜其其中一個孩子舉起了右手。


    孩子趕緊睜著無辜的大眼,眼巴巴的做出求饒的樣子,可愛至極。


    寶春無奈的收了手,誰叫她天生就這麽善良呢:“再有下次絕不容情哦。”


    見寶春笑了,兩個孩子也嬉笑著一溜煙跑遠了,看著快樂的玩耍在一起的孩子,寶春突然感覺心裏暖暖的,沒有仇恨的日子真好。


    天邊,傳來馬嘶的聲響,於落日之間的男子長袍在身,眉目清明,他一襲白袍,慵懶的麵容下有著深深的笑意,那是隻屬於寶春一個人的笑。


    遙遙相對,寶春的淚突然湧了出來。


    她似乎聽到了身體裏發出的聲音:你,來了。


    ------題外話------


    結局可能不能滿足所有人的期待,但是我用心了。感謝大家一直支持,還把這個拙劣的作品看完,已經很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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