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蠱?


    素手摸上那幾條鳳尾,風九了然了。那美麗的外殼下潛藏的果然是惡毒的禍心,夜非欒也好、這二重蠱也好,都不外乎如此。


    他說將蠱蟲引出來,引到哪裏?


    美眸難以置信地盯著對麵的人,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將蠱蟲引到自己身體裏了?”


    那滿臉傷疤的人淡然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緩緩別過頭去看著那已經一掌將七婆打暈朝他們一步步走來的裴浚。


    他走得很慢很用力,一時間連周遭的空氣都為他所影響凝固了起來。那原本清俊的臉猙獰得有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你是誰?”盯著傷疤男子,他沉聲問道。


    那滿臉傷疤的男子靜靜地看著他,眸中突然現出一絲悲哀之色。


    看來二十多年的同胞情誼都是假的,原本他該是最熟悉自己的,最能一眼就認出自己的。難道這個所謂的兄長認識的不過是他的一張皮囊而已嗎?


    見他不回答,隻是拿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裴浚不耐煩了,眸中寒光一閃朝他殺去。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阻止他為弟弟報仇,不,確切說來,是不能阻止他幫助夜非欒謀奪奉天江山。自從選擇輔佐夜非欒後,他們便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至於親弟弟的仇,額,那隻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事實上,即便南宮宸沒有死,他們兩兄弟到最後也難免兵刃相見。


    他利欲熏心,眼裏隻有權勢,是以根本沒有好好看一眼那滿臉傷疤的男子,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風九必須死,任何敢救她的人也都必須死。


    他下手狠毒招招致命,南宮宸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向自己的親哥哥下狠手,卻又不想在風九麵前挑明自己的身份,是以無論裴浚如何下殺手,他都隻是極力閃躲。


    那裴浚是個極聰明狡猾的人,見南宮宸不與自己正麵交鋒,身形一閃便朝風九殺去。風九正巧以群擺的布條將手腕上的傷口包紮好,見他殺過來,冷笑一聲亮出手刃。


    然而,不待她出招,一隻蒼老如枯樹枝般的手已經從他的後背刺破心髒穿透過來,點點殷紅的血順著指尖一滴滴在地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妖異的血花。


    風九順著那隻手看上去,隻見七婆顫巍巍地站在裴浚的身後,眸中微光點點,唇畔有鮮血不斷地湧出來,看樣子傷得不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由昏迷轉醒過來真是十分不容易。


    裴浚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那隻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費盡心機打進奉天,甚至聯合戰神風凜燒死了前右相風冽自己穩坐右相之位,還沒有任何作為就這麽死在一個老婆子的手裏了。


    自口中溢出一絲鮮血,他張大了嘴想要發出點聲音,最終卻隻是緩緩地朝地上倒去。


    到底是自己的親哥哥,雖然信仰不同,南宮宸還是在他的身體落地前接住了他。雙目渙散地盯了他片刻,裴浚似乎終於認出他來了。麵上一下子激動起來,而後微微扯動唇畔不知是有話要說還是要微笑,然而傷在心髒死亡隻是瞬間的事情,下一瞬,他身體一僵圓睜著眼睛死了。


    “哼!不過是一條狗而已,有什麽不甘心的。即便夜非欒得了江山,也不過是賞他些銀子再暗算害死他,難道還會把江山拱手讓給他嗎?”見裴浚死都不肯瞑目,七婆鄙夷地說道。


    雖然對於裴浚的死沒有半點感覺,但七婆的話還是讓風九覺得渾身不舒服。裴浚能如此年輕便坐上南曲國師的位置,說明此人是有頭腦的。他明知道依著夜非欒的性子,即便得了江山也隻會卸磨殺驢還要跟隨於他,甚至在他大勢已去的現在依舊忠心於他,隻能說明一點:至少,那死變態是這個人發自內心想要追隨和信仰的。


    信仰這種東西是很奇怪的,有人信仰光明,相對的,自然有人信仰黑暗。而所謂的光明和黑暗不過是最後的贏家為自己和輸家做出的標榜而已,就好比成王敗寇。


    夜非欒在她的眼裏固然是可恨的,但是站在南曲的角度去看,卻是個不錯的太子,至少他沒有畏懼奉天的強大,他有讓南曲稱霸的野心。由此看來,裴浚追隨於他並非沒有道理的。


    這些東西是七婆不能夠理解的,當然,風九也不準備浪費口水讓他理解,隻是走過去將自己的手搭在南宮宸的肩膀上,試圖將自己的溫暖傳到他的身上。


    身為蠱毒世家的當家,南宮宸的雙手早就沾染了太多的血,甚至連自己至交好友前太子的妻女都是被自己殺死的,對於生死他也早看得通透了。對於兄長的死雖然傷心,卻還算平靜地接受了。


    “南宮,他已經死了,這梨花林是個與世無爭的好地方,葬在這裏也算是個好去處。我…。幫你…”‘挖坑吧’三個字卡在喉嚨裏,風九猶豫半晌,終是沒能說出口。


    “不用了”南宮宸搖頭拒絕,如畫的眸子再次回望向她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淡然了。風九看在眼裏,心裏猛然一驚。這淡然太過超脫,竟讓她隱隱感到不安起來。


    不待她弄明白這不安的感覺由何而來,南宮宸已經輕笑著開口了。“時間不多了,九兒,你快走吧。”


    風九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我們一起走,南宮,你知道我不會在意你變成什麽樣子的。”


    這一刻、至少這一刻她是下定決心的。等從這裏出去了,她要拋下一切陪著他遠走。至於禦北寰,欠他的情是還不了了,隻能將星兒留給他。若是帶走了那孩子,她會在心裏一輩子都內疚的,畢竟這幾年來星兒是他一點點拉扯大的。


    “九兒”溫柔卻又堅定地將她的手推開,南宮宸看也不看她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不會在意我這副模樣,但是,我在意你心裏愛著的人不是我了。接受你施舍的感情遠比就此失去更痛苦。”


    風九麵上一急,就要張口辯解,南宮宸淡淡一笑打斷了她的話“你也許未曾發覺,當你麵對禦北寰的時候才是真正的你。你從來隻會對著我笑,卻會對著他嬉笑怒罵。更何況你們還有星兒,你當真舍得他?”


    這次風九沒有說話了,也無話可說了。星兒是她的孩子,又那麽乖巧可愛,她如何舍得。


    趁著她發呆的功夫,南宮宸朝一旁冷眼看著的七婆說道:“帶她走吧。”


    七婆深深地看他一眼,眼睛裏閃過一絲感激的微光,而後微微歎息一聲。


    即使再曆經滄桑,總有年少懵懂為情所困時。當一個人深愛著另一個人的時候,甚至連為她付出生命都覺得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既然他覺得幸福,她就破例成全他一回吧。


    蒼老的手還未碰到風九的手,後者已經敏感地發覺了不對勁。微弱的燭光下,南宮宸的手上開始有數條青黑色的‘蚯蚓’在蠕動了。似乎隻是一瞬間,那‘蚯蚓’就迅速壯大並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肌膚了。那白皙的肌膚上此起彼伏,看起來竟分外的恐怖。


    屍蠱發作了,怎麽會這麽快!風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二重蠱是蠱術裏麵最厲害的一種,它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催動被種蠱者身體裏麵的蠱毒。最多還有一盞茶的時間,我就要變成屍人了。趁我還是個人的時候,你趕緊走吧。”南宮宸平靜地說著,仿佛這麽可怕的事情根本不是將要在他身上發生一樣。


    風九一瞬不眨地看著他,突然勾唇淒然一笑。


    一直以來她都隻接受他落下懸崖的事實,在心底的某一角一直期盼有奇跡發生,終有一天他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哪怕渾身是傷也好、隻有一口氣也好,隻要他出現在她的眼前,她就知足了。如今她竟從心裏盼望著眼前的這個人隻是自己的幻相,真正的他已經死在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下麵了。至少,她還能一直催眠自己他還活著,總比眼睜睜看著他變成屍人而自己又無能為力來的好,更何況那屍蠱本是種在自己身上的。


    “若我們能對換,你會丟下我嗎?”深呼吸一口氣,她問道。


    “會”極力壓製住那鑽心的疼,南宮宸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說道:“因為你一定會要我走的,我心裏有你,自然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


    一瞬間,一種滿滿的無法言喻的情緒充斥著她的身體,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髒。


    越是沉重的愛越是無法輕易說出口,越是在乎一個人越是無法傷她的心。自認識到現在,這個永遠淡然的男子幾乎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這樣肉麻的情話,可他的情卻不輸於任何一個熱戀中的男子。


    誠然,若她換做是他,眼看著自己將要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意識和人性的行屍走肉而又沒有任何自我救贖的辦法,此刻唯一能做的就隻有讓自己心愛的人走得遠遠的。即便她會傷心也不能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而又無能為力,這比殺了她更難受。南宮也是和自己一樣的想法吧,所以才堅持要她走。


    若她真的在乎他,最明智的選擇是尊重他的決定轉身離開。隻是,真的做得到嗎?無論是她也好、南宮宸也好,都能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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