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照舊被平均分好。


    羊湯這次倒是沒分,分羊肉的人還把剃了肉的羊骨頭扔回去,繼續燉著——這湯想喝多少喝多少,自己去盛就行。


    蘇墨修去端了兩碗肉,端的時候還都往碗裏加了湯,再捎帶上羊肝羊心,回到言景則身邊。


    “我喂你。”蘇墨修端著碗道,他很喜歡照顧言景則。


    “我自己來就行。”言景則道,蘇墨修餓著肚子呢,還是讓蘇墨修先吃飽。


    朝著蘇墨修笑笑,言景則端起碗,慢慢喝湯。


    蘇墨修看了言景則一眼,拿樹枝撈出自己碗裏的羊肉,吹涼之後塞進嘴裏。


    這羊肉燉的時間不夠長,野山羊肉本身又老,有點嚼不動,好在他牙口不錯,肉又切得夠小。


    蘇墨修三兩下吃完自己的肉,又把湯喝下去,這才對言景則道:“肉有點難嚼,我撕開了給你吃。”


    “好。”言景則笑眯眯地看著蘇墨修。


    自己喜歡的人溫柔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給他喂吃的……蘇墨修心裏莫名地高興,拿了一塊羊肉,撕開送到言景則嘴邊。


    言景則張嘴就吃,吃的時候,唇舌時不時碰到蘇墨修的指尖。


    蘇墨修:“!!!”言景則又故意舔他的手指!


    他的手克製不住地有點顫抖,但動作就是沒停。


    蔡安還在喝湯。


    他習慣把好吃的留到最後,就先喝湯再吃肉。


    喝的時候,他時不時看向蘇墨修和言景則。


    看到蘇墨修撕開羊肉喂言景則,他心裏就“咯噔”一下。


    二少和他們一起出來一趟,回去帶了個……帶了個男寵,到時候蘇將軍一定會大發雷霆。


    他們又要怎麽辦?


    最主要的是,蘇墨修這樣子……簡直像是被迷暈了頭!


    蘇墨修如果隻是玩玩……


    那叫言景則的男人明顯是願意的,他沒必要攔著,但蘇墨修這麽一副春心萌動的樣子,絕對不是隻想玩玩!


    至於那個言景則……他分明就是在故意勾引他們二少!


    瞧瞧,他竟然舔他們二少的手指!還有他看二少的眼神,明晃晃地在勾引人!他的手……他的手竟然還放到他們二少腰上去了!


    這人太會了!


    蔡安一向看不上這樣的人,心裏憋悶,轉頭去看張二缺,就見張二缺也看懵了。


    “乖乖……二少對這人也太好了……”張二缺忍不住道。


    蔡安暗暗讚同,有點恨鐵不成鋼。


    言景則很餓了,養傷本身就需要蛋白質……雖然是蘇墨修撕給他吃,但他吃得很快,沒一會兒,就把自己的那份羊肉吃完了。


    蘇墨修見狀,掰了拇指大小的一塊羊肝給他吃。


    言景則吃羊肝的時候,輕輕地咬了一下蘇墨修的手指,抬眼笑道:“我已經夠了。”


    蘇墨修半邊身子都麻了,他輕咳一聲,把羊肝羊心都放在言景則的碗裏:“那你留著等下吃。”


    “不用都給我,給我一半的羊肝就行,”言景則笑起來,“你還沒吃飽吧?”他確實需要吃點羊肝補補血,但也不能讓蘇墨修餓肚子。


    見言景則一心惦記著自己!蘇墨修心裏暖洋洋的:“我已經吃飽了。”


    這房子並不大,這時候大部分人都吃好了,自然也就注意到了蘇墨修這邊的情況,一個個目瞪口呆。


    張二缺忍不住嘟噥:“我咋沒被二少喜歡上?”


    “嗬嗬……”蔡安鄙夷地看了張二缺一眼。


    那言景則別的不說,真的挺勾人的,也會討人歡心,張二缺呢?他哪裏討人喜歡?


    難道要喜歡他缺心眼缺耳朵?


    “你要是不吃,我會心疼,”言景則溫柔地看著蘇墨修,“我還病著,本身也吃不了太多。”


    蘇墨修被關心地通體舒暢。


    這時,言景則拿著那雞蛋大小的羊心送到蘇墨修嘴邊:“吃吧。”


    蘇墨修張嘴吃了,想著要不要學著言景則咬一下言景則的手指……


    一定要!


    蘇墨修張大嘴巴把羊心整個咬進嘴裏,又鼓著嘴巴咬了一下言景則的手。


    羊心有點大,弄得他估摸不好力道,又怕言景則縮回去來不及咬……


    這一口咬得有點重。


    言景則輕笑起來。


    蘇墨修:“……”他是不是咬得太用力了?現在要怎麽辦?


    蘇墨修猛地站起身,嚼了兩下嘴裏的羊心,含糊不清地說道:“都吃好了吧?吃好了就跟我出去!”


    他早上去捕獵的時候天還黑著,回來的時候天剛亮了不久,而現在……太陽已經出來了,外麵也暖和許多,出門正合適。


    這麽想著,蘇墨修把嘴裏的羊心吃下肚,又看向言景則:“我們出去有事,你在這邊等著,我們很快回來。”


    “好。”言景則應了。


    這人真乖!蘇墨修想了想,彎下腰抱起言景則。


    言景則:“……”竟然是公主抱!


    蘇墨修把言景則抱到火堆旁邊放下,然後看向其他人:“出發!”


    除蘇墨修以外的人,都被蘇墨修那利落的一抱驚住了。


    大家一言不發地牽著馬出門,到了外麵被冷風一吹,才清醒過來。


    蘇墨修剛才的模樣和平常相差太大,他們實在有點不習慣。


    “二少,你真看上那個小白臉了?”張二缺忍不住問。


    蘇墨修道:“對。”


    昨天,蘇墨修雖然對言景則心動,但還是有所收斂的,可今天他已經想開了。


    言景則受了那麽重的傷,那麽可憐,又明顯很喜歡他……他已經決定要好好保護言景則了。


    而既然要保護言景則,他們的關係就不能藏著掖著。


    “二少!他是男的!”蔡安急切道。


    蘇墨修很坦然:“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喜歡男的。”


    “二少,你就算喜歡男人,也可以去喜歡別人,他……他……”蔡安一點都不建議蘇墨修跟“經曆豐富”的言景則在一起。


    “我隻喜歡他!”蘇墨修滿臉堅定,“這件事你們不用管,我會處理好。”


    “二少,你對他真心實意,他呢?他可能隻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所以才接近你,並不是真心喜歡你。”蔡安又道。


    蘇墨修其實也想到了這點,認真地說道:“我會對他很好,他就算現在不喜歡我,將來也會喜歡我。”


    “可他之前應該是被迫的,要是將來他想娶妻生子呢?”蔡安下了重藥。


    蘇墨修一想到這個可能,就變了臉色,沉下臉道:“我的事情,你們不用多管。”


    說完,蘇墨修一拉馬韁,衝了出去。


    蔡安等人隻能跟上。


    蘇墨修等人的話言景則並未聽到,他躺在火堆旁,閉上了眼睛。


    他本想說明身份,但現在……還是先把蘇墨修追到手再說!


    當然,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言景則抱著還有餘溫的熱水袋,慢慢睡了過去。


    穹山,某個山穀。


    蘇墨修等人下了馬,正翻開雪地,觀察地上的痕跡。


    蘇墨修一路過來的時候,一直想著言景則的事情,但等到了這裏,他的心神就都放在那些蛛絲馬跡上了。


    然而事情已經過去兩個多月,那兩個多月的時間裏,這裏還有很多人來過……


    “二少,你找到證據了嗎?”蔡安也不再想言景則的事情,表情凝重地問蘇墨修。


    “找不到,”蘇墨修道,“但周將軍真要遇上了戎人,不可能往戎人的地盤跑。”


    他一邊說,一邊從身後拿出一塊木板,在木板上鋪開一張紙,寫寫畫畫。


    “二少,找不到證據的話,我們怎麽辦?”張二缺很擔心。


    蘇墨修道:“我們一個多月前才過來,當時就已經晚了,想找證據很難,但我們可以製造證據。”


    “製造證據?”張二缺一愣。


    “你們記得保密。”蘇墨修看了一眼張二缺等人。


    “我們一定保密!”張二缺等人一齊道。


    蘇墨修是相信這些人的人品的,他在紙上畫下一張地圖,又用筆在上麵圈圈點點,“周將軍是在這裏遇到埋伏的,然後他往這邊逃……”


    蘇墨修畫下周靖山的逃亡路線,又道:“我來穹南城之後,第一次見周震戎,就覺得他神情不對。那天他是跟周將軍一起到穹山的,周將軍出事,他卻毫發無傷,還沒有馬上找人回穹南城求救,而是自己出去尋找……我們能在草原找到周將軍親衛留下的痕跡,就說明周將軍逃了很多天,那麽多天,周震戎為什麽一直沒有追上去救下周將軍?他到底在幹什麽?”


    蔡安和張二缺等人都眼裏冒火。


    蔡安更是道:“那周震戎本是個被繼父趕出家門的孤兒,若不是周將軍收養,別說功成名就,怕是早就餓死了!他竟然恩將仇報!”


    蘇墨修道:“我這次出來之前,就讓人準備了撒過雞血的周將軍親衛所穿的服飾,一個月前發現疑點,就在上麵寫了個‘震’字,埋入地下……到時候可以拿著這血衣去詐一詐他。不過父親已經到穹南一個多月,說不定等我們回去,周震戎早已下了大獄。”


    蘇墨修說著,就讓張二缺去一棵樹下挖血衣,又道:“我們在草原上找到了周將軍親衛的屍骨,證據更多,就不知道周震戎為什麽會這麽做……單憑他一人很難做成這事,他背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


    “其他人?”蔡安道,“確實!周將軍一心為民,得罪了很多人,這次定是被人設計了!最後誰得利,可能誰就是凶手!”


    血衣很快被挖了出來,蘇墨修讓人收好:“我們再去周圍看看,我要把這邊的地形圖畫出來。”


    他打算多做點準備工作,有備無患。


    當然,他重新檢查一遍,也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冤枉了周震戎。


    言景則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好多了,體溫也降下不少。


    起身舀了一碗羊湯喝下,言景則坐下來,掰下半塊羊肝慢慢吃。


    他吃得很慢。


    其實發燒之後,他胃口不太好,但不吃東西傷好得慢,他必須吃東西。


    天慢慢黑了,言景則往火堆裏加了點木柴,又往鍋裏加了點水,繼續躺著。


    他躺了一會兒,外麵就傳來馬蹄聲,蘇墨修等人,踏著月色回來了。


    言景則剛坐起身,就見大門被推開,蘇墨修走了進來。


    言景則對著蘇墨修笑起來:“你回來了?累不累?”


    蘇墨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不累!你呢?有沒有害怕?”


    “沒有。”言景則笑起來,蘇墨修似乎把他當成很柔弱的人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被人精心照料多舒服?


    言景則道:“阿修,外麵這麽冷,來喝碗羊湯暖暖身體。”


    “嗯。”蘇墨修應了,舀了羊湯喝,見言景則的碗裏還剩一半羊肝,就問:“你怎麽不吃?”


    “這是給你留的。”


    “我在外麵吃過了,你吃。”蘇墨修道。


    外麵天寒地凍的,蘇墨修怎麽可能吃過了?言景則道:“我病著呢,吃不了太多。”


    聽言景則這麽說,蘇墨修隻能作罷,他怕凍著言景則,脫掉自己的羊皮襖之後,才來到言景則身邊坐下,還不去碰言景則。


    但言景則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用自己的羊皮襖將之包起來。


    蘇墨修的心又飛快地跳起來。


    蘇墨修是第一個回來的,過了一會兒,其他人才陸續回來。


    蔡安和張二缺落在最後,一進來就見蘇墨修的手放在言景則胸口。


    兩人麵麵相覷,蔡安給張二缺使了個眼色。


    之前回來的路上,蘇墨修一副很著急的樣子,速度特別快,明顯就是急著見言景則。


    蔡安見狀,就找了張二缺商量,說好一起從言景則身上下手,讓言景則主動離開蘇墨修。


    言景則一個大男人,在戎人那邊受了這麽多苦,他應該不會願意一直屈居人下做一個男寵?


    他們等下就去跟言景則聊聊!


    從上午開始燉的羊頭羊腳羊腸之類,這會兒已經被燉爛了。


    當時裏麵是加了些豆子的,現在那豆子也已經被燉爛。


    眾人坐下之後,就一人分到了一碗湯。


    言景則慢慢喝著,喝到一半,自己的碗裏就被放了一塊羊肝。


    他留了一半的羊肝給蘇墨修,蘇墨修又把這羊肝分成兩半,給了他一半。


    這次言景則沒有拒絕:“阿修,你對我真好。”


    “嗯。”蘇墨修應了,有點壓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


    但當他抬頭去看蔡安和張二缺的時候,眼裏又滿含警告。


    蔡安本想勸一勸蘇墨修,見蘇墨修這樣,就把自己想說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但張二缺沒有退縮,他看向言景則:“言景則,你已經知道我們是鎮北軍了,等回了穹南城,要不要跟著我去參軍?”


    “這還是算了。”言景則懶洋洋地說道。


    “當兵一年有十兩銀子的餉銀,你攢幾年,就能娶個媳婦,生個孩子了!”張二缺道。


    言景則把張二缺和蔡安的眼神交流看在眼裏,知道這兩人必然是想讓他和蘇墨修分開。


    這是不可能的!


    言景則道:“我喜歡男人,就不禍害別人家姑娘了。”


    張二缺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道:“你喜歡男人,也可以去當兵!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靠別人養!”他相信,等言景則當了兵,多練練,就會自尊自愛,不願意去做伺候人的事情了!


    言景則道:“能被人養,這是多好的事情?”


    張二缺被堵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他很鐵不成鋼地看著言景則,言景則笑眯眯地回望。


    蘇墨修深吸一口氣,抓住了言景則的手。


    他絕不會辜負言景則,一定會好好養著言景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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