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讓齊譽沉溺於美色,荒廢事業,也沒有要拐走他,讓他離開家門的意思。在事業上,我們工作不同,沒有相左意見。但在生活中,不可否認,我們配合默契,至於是否稱得上是靈魂伴侶……”


    葉蔚藍拉長了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略擰了下眉看向齊譽,然後長眉一揚,像是飛葉綠柳般自信道:“我們彼此吸引,至少目前來說,他沒有遇到像我這樣合乎他心意的女人。”


    “聽伯母的意思,你是認為我配不上齊譽,所以才反對。可是,在我看來,配不配得上,隻看我們自己,我們不需要別人的認可。說到底,齊譽要的是個跟他同呼吸共進退的,他喜歡的女人,而不是要一個可以幫襯他的事業,擴張他版圖的龐大家族。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對一身榮光的他來說,的確是可以錦上添花,可是……”葉蔚藍再強調了一遍,道,“他要的是一個人,不是一群人。”


    “以齊譽的能力,他不需要娶一個望族中的女人來什麽聯合婚姻,他的自信是來源於他自己的本事。我想,從他出道到至今,他從未向家裏要伸過援手吧。他喜歡自在,而不是被家族束縛的感覺。他有事業心,但跟多的是喜歡其中征服過程中的快/感。伯母,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對嗎?”


    葉蔚藍說話時,眉眼之中有種特別的味道,讓人會不自覺的想聽她說下去,不去打斷她。


    她挺直著背,不卑不彎,先不提自己的出身問題。畢竟這是齊母反對她的根源所在。她的出發點,隻能先從自己與齊譽的默契,他們之間的愛出發,曉之以理。


    歐陽瓊繃緊的表情略顯驚訝,葉蔚藍的話沒有挑剔之處。她的兒子,自己當然是清楚的。從他小時候抓鬮,抓到那杆天平開始,就在他想要走的那條路上走著。說來奇怪,隻是一個奶娃娃,什麽都不懂事的年紀。可齊譽就是這樣,從小就安靜,愛看推理斷案的故事,愛看那方麵的書籍,然後順利成章得考上律師執照,事業上一直順風順水。


    他沒有顯示自己的家庭背景,什麽都是靠自己。在葉蔚藍之前,他們家唯一一次為齊譽操心,就是他當年考大學選擇專業上。齊譽想要讀法律,他的父親想要他讀政法大學,走從政之路。不過,那一次,他們尊重了齊譽的選擇,事實上,他也證明了自己。


    說實話,歐陽瓊很為這個兒子驕傲。她完全可以自豪的說,她是世界上最輕鬆的媽媽了。今日聽葉蔚藍的話,似乎齊譽樣樣都做的很好,更多的是,不喜歡被他們管束。畢竟,對於每一個家庭的家長來說,判斷孩子是否需要管教的唯一方法一是成績,二是他的交友問題。


    齊譽從小到大都不需要她放很多的注意力。他的獨立,他的自律,他各方麵的優秀都是無可挑剔的。


    歐陽瓊對視著葉蔚藍,心內為她驚人的洞察力而吃驚。她有一雙透視的眼睛,能夠從他們的家庭關係看出其中內裏。她微微點了下頭,對於葉蔚藍說的,自己比任何人了解齊譽這方麵表示認同,也高興她最後恰到好處的,又不著痕跡的討好。


    “我當然了解我的兒子。所以,他從小到大我們都沒有給他任何壓力。他做律師,開辦事務所,就算他走一條別的路,也不會給予他任何幫助,因為他是我們齊家家門走出的孩子,他本身就已經具備了麵對任何困境都有能力自行解決的本事。”歐陽瓊說出這話時,言語中有著身為齊家人的驕傲。


    “我們尊重他,在事業上如此,在婚姻上也是如此。要不然,以他這個年紀,我該是著急抱孫子的時候了,可我仍由他選擇。為的是什麽?對我來說,我的兒子隻要有一個合乎他心意的老婆就可以了,家裏沒有給他任何事業上的幫助,。”


    耳聽著歐陽瓊入了葉蔚藍下的套,可是她話風陡然一轉,目光變得淩厲,看向齊譽不怒自威:“可是,這一次,他卻讓我們失望了。”她看過齊譽,對著齊譽直接表達她的不滿跟失望,然後看向葉蔚藍,十分的嚴肅道:


    “因為他選擇了你。我不要求他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但是希望至少是身家清白的。可你有什麽?你知道他是律師,跟你們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對立的。你跟他在一起,是在毀了他!如果你們是真互相愛著的,那就應該讓我看到,你有多麽愛我的兒子!”


    歐陽瓊索性開門見山說話,直言不諱。看向葉蔚藍的表情帶著不可忽視的嚴厲。既然是愛著齊譽,就要為他的前途著想,而不是將他成功毀於一旦!愛他,就離開他!


    她就像是戰場上的攻擊一方,對著葉蔚藍跟齊譽那方的守陣,揮起明晃晃的大刀,然後破風揮下,絲毫不給人轉圜的餘地。


    齊譽聽他母親話語,眉頭緊皺了起來,摟在葉蔚藍肩膀的手也收緊了一下。他轉頭看向葉蔚藍,最怕她會跟夏瑾一樣,為了他好,就默默離開。


    “……”他剛要張口說話,不料葉蔚藍抬手摸在他的手背上,跟他手指教纏起來,淡笑著道,“我是出身黑道沒有錯,但是,家庭出身是我沒有選擇機會的。是的,我有我家庭的包袱,我的父親是黑道中人,我的大哥是黑道中人,就連我自己都是。我不需要隱瞞你,也不會編故事來欺騙你,因為我的確不是身在一個清清白白的家庭。若是隱瞞跟欺騙,那是否定了我的父母大哥,否定了我自己。”


    “可是,我們都在為此而努力,在走一條光明之路,我已經離開了那個圈子,而我也相信我的大哥會帶著我的家族走向光明。不久之後,我們都會跟齊譽一樣,有光明前程,被社會大眾所認可。”


    “我從不覺得我有什麽不光彩的。我們都是在為生存而生存,隻是方法不同。你們出生大家,難道就清清白白,沒有貓膩了?古往今來,可是有很多話形象得說著這其中利害吧。”


    “‘官官相護’,‘官匪一家’,為什麽會有這種說法?再有,每年好像還要不少政法官員落馬吧,那些人也不見得比我們有高尚多少,甚至反而更被人唾罵,我說的有道理麽?如果齊譽找的是一個官家女人,你們就能完全放心了麽?”


    “據我了解,反而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想,這才是你們不願與大家結親的真正原因吧。齊家本身就根基穩健,不想因為任何事件而動搖其根本。再來說商戶人家。那就更說不清了。‘官商勾結’?‘朝中有人好辦事’?親家要審批文件更容易一點?這種被外界的傳言,相信你們也不願意聽到。”


    “至於平常人家,那就更好說了。若是本分人家,那我倒是無話可說,但是在千萬平常人裏,希望可以一夜翻身的人大有人在,你就能保證齊譽找的女人不是貪慕虛榮的?不想要攀上高枝頭的?再者,以你們那種家門,尋常女人恐怕也是嚇的夠嗆吧。”


    葉蔚藍眼掃歐陽瓊高高在上,拿鼻子瞧人的橫樣,冷笑一下。


    “所以說,我跟以上那些人相比,也沒什麽不同,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我沒有在額頭上刻字說我是壞人,相反,我當過超級模特,以我的知名度,似乎更符合一個金牌律師為人們所關注、所津津樂道的戀愛史。”


    笑話,她葉蔚藍是多少男人心中的女神,世家女子未必比她知分寸,在外懂得周旋應酬,在內會體貼男人,床上嬌媚如妖精。若是真攤開來說……葉蔚藍眼角悄悄瞄了一眼齊譽,越加覺得自己說的精彩。她自己都想要為自己鼓掌。這麽說來,她是沒什麽好沒自信的。


    她微微挺了挺自己胸,抬高自己的下巴,顯示自己的坦白跟無所畏懼。如果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恐怕麵對齊母這種逼視挑戰,早就嚇得痛哭流涕了吧。可是她不會,因為她是在風雨中曆練過,在火中浴血過的葉蔚藍!是被各色經曆千錘百煉出來的一把鋒利的劍!


    歐陽瓊看著他們教纏在一起的手指,眉頭蹙了下。她這麽大力反對著,這兩人倒是當著她的麵這樣向她直接表示了他們不可分割的關係,直接用行動來證明的意思麽?不過,她的心內是被葉蔚藍所說動的。她的分析自有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榮耀。就連穩健如齊家,在某些時候也要在官場上周旋應對。


    長長一番言詞,齊譽簡直想要拍手叫好,他早已準備好一杯水給葉蔚藍,適時給她,眼睛熱切的看著她。她真的是為他力爭到底。就連母親搬出的那套毀他前程的說法都被她回擊。葉蔚藍果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女戰士,隻要給她戰場,她就可以披甲上陣。


    自信,遇強則強是她的個性。她的話有力回擊了他的母親。像是一個手持長劍的俠女,擋起他母親落下的重重那一刀。


    他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欣賞葉蔚藍了。因為她有著俠客的俠骨柔情,就像她對陶桑妮的義氣;她有著女人的專注柔情,就如她對季淳風十年未變的愛;她有著對親情的重視,如她對骨肉兄弟的不離不棄。她的堅強不屈的性格,是現今世上,很多女人都不會有的。


    “媽,蔚藍說的沒錯。我之所以被她吸引,也是因為她是一個至情至性,重情重義的女人。之前,我跟你一樣,同樣是帶著有色眼鏡在看他們那一類人。”齊譽清了清喉嚨,坦白直言。他是因為夏瑾而靠近她,可正是因為這種無意,他才發現了她的好。一個不經意,他愛上了她。他們從相知相守,到相知相愛,其中過程,隻有他們自己能說得清,領略的到。


    “可是,在我靠近以後,我發現事實不是我所想象中的那樣。媽,你經曆過的風浪要比我多,見過的人也要比我多得多。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任何事情不能看表麵。就像一張白紙,你隻知其白,可是這究竟是一張什麽樣的紙,卻需要用各種儀器來鑒定。”


    “蔚藍早年生活不是她所想要的,她的背景出身也不是她能回避的了。但她從頭來過了,而且比別人更努力,腳踏實地得為自己的人生而奮鬥。所以,人們才更多的,是看到她身上的光芒,而不是她身後的影子。”


    “我們常說,要給人以寬恕,對於這樣的女人,我們為什麽不能用在她的身上。相比較而言,蔚藍更得到我的尊重,我的仰慕。”在爭取被祝福的愛情路上,他不會隻要求葉蔚藍一個人為之努力,就如他所堅定著的,他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不能讓她覺得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歐陽瓊在兩人一唱一和下,直落下風,周身放出的冷冽氣息收回一點兒,就像出了鞘的寶刀,寒光在感受不到邪惡之後,會自動收起鋒芒。她微微斂眸,沉思了一會兒,回味著其中意味,臉上僵硬表情再鬆三分。


    可是,她也不會就此被他們說動而就這麽回去。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仰慕?為了她,你還真能放得下身段去襯托她。”歐陽瓊冷笑一聲,三兩句對她拍馬,然後再襯托一下他的女人……哦不,她還沒有認可他們,不可將葉蔚藍想成是兒子的女人。她還沒有點頭。


    “你以為你這麽說了,我就會被你們說動?你選擇了她,可是,真能她真能在我們家應付得來嗎?我跟你爸對你們的考驗,隻是小風小浪,更多的,是你叔伯等等,是你爸家跟我娘家那些人的眼睛。”歐陽瓊掃了葉蔚藍一眼,“你們說的認可,是別人眼光,就像你說的,別人隻看到了她身上的光,沒有看到她的影子。可是我們家看的,是她的影子。”


    她搖搖頭,一副孩子,你想得太簡單的表情。也有她作為母親的失望。


    “我今天話到這個份上了,你們自己琢磨琢磨。”歐陽瓊站起身,拿起她的包,手指撣了撣衣服上的皺痕,臉上顯示出一點兒疲憊,“你說要公平看你們的感情,那麽好,晚上,就按你說的,將她帶過來,聽聽你爸的意思。”


    齊譽跟葉蔚藍見她要走的意思,也站了起來。“好,媽,我們會好好準備的。”


    歐陽瓊鼻子冷哼,揚起高貴的頭顱在他們麵前揚長而過,經過他們時,腳步略停一下,眼睛又在葉蔚藍身上掃視一下:“葉小姐,我想當今社會,你不會因為什麽生米煮成熟飯那種話來要挾我們的,哦?”


    她揚起嘴角,露出老狐狸的狡猾。雖然她是當場撞見了他們擁被而眠,也認為他們之間該有的肯定有過了。但這不表示這就可以用來當成武器了吧?


    生米煮成熟飯,然後要死要活的要挾,這種伎倆被很多人用著,她不得不先下一棋,將住她來這一招。相信以葉蔚藍的這種硬骨頭,也不會用這招數。


    “哦,現今民風開放,我覺得那是必要的戀人生活調劑。畢竟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加溫的。”葉蔚藍咧嘴一笑,“我不會用這個來叫齊譽非要負責不可的。”她在歐陽瓊占了上風之後,滿意點頭然後落落離開時,才對著齊譽笑得不懷好意,一邊眉頭挑起。


    她的手指突然襲擊齊譽胸口,在上麵掐一把,紅唇輕吐:“是你哭著吵著要來求著娶我才是。”


    齊譽手捂著被她掐住的地方,那是被她狠狠咬過的地方,她留下的烙印。這女人壓根就不怕他反悔。退一萬步,有一萬個假如。假如他們分手,相信他要找一個不介意他的身上有別的女人烙印的女人也難吧。


    “是,是,是。我恨不得馬上把你娶回家,好好供養著,我孩子的媽。”他手臂一伸,將葉蔚藍圈在懷裏,問,“為什麽不直接對我媽拉響你的重磅炸彈?我們雖然沒必要為生米熟米這種問題糾結,但你有更厲害的王牌在手,不是嗎?”


    “我那是跟你媽留點空間,好好整理心情。再說,這是我們的秘密武器。”葉蔚藍手指摸摸肚子,笑得小狐狸一般,“就讓你媽先半緊張得回去休息一下吧,不然,我估計你今晚的飯局是沒有可能的。他們如果說是要反對到底,想好了法子來對付我們,我想我這孩子隻能自己養了。”


    葉蔚藍手指在肚子上轉圈,低著頭在那賊笑。


    倏地,齊譽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嘴唇準確無比地落下,蓋在她的唇上,狠狠碾了一番,才放開她,讓她氣喘籲籲地靠在他的胸膛。


    “你休想。我要親身經曆做爸爸的感覺。看著你的肚子從這麽大,到鼓成一個球。再看著我們的寶貝出生,聽他呱呱墜地的聲音。我要親自給他喂牛奶,換尿布。我要參與其中的每一個過程。我可不喜歡我的兒子到三四歲了,才認得我是他爸。”他的手掌撫摸她的頭發,眼中有著憧憬。


    現在想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看到他們的孩子出生了。他樣樣都做的好,也一定會是一個好爸爸的。


    “噗,齊譽,你想得會不會太美好了?真想做二十四孝老爸?”葉蔚藍笑他不自量力。“半夜喂奶,三五不時換尿布,孩子發脾氣哭鬧……你真能受的了?”她狐疑地看著他,忽而一想,道:“齊譽,你小時候,該不會……你的父親不在你的身邊?”


    齊譽的眼睛黯淡了一下,低沉道:“嗯。我小的時候,他正在事業上衝刺,為了要站在更高的位置。在我們齊家,還真的是什麽都要靠自己,沒有任何援手。如果失敗,隻能承認自己的敗者地位,不會有任何人來幫助你的。所以,從小我就很少見到他。到我可以天天見到他的時候,我已經上中學,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錯過了父子相處的最好的時候。”


    “我媽說,我小時候很少讓她操心,是因為我不想看到她辛苦。我從小就幾乎是放養的狀態。我爸要為事業,可我媽又何嚐不是呢?不然,她鐵娘子的名號從何而來?可她又是一個母親,有著教養我的責任。我不想讓我媽太累,我也要她為我自豪,所以才有今天的我。”


    “女人,有時候在我們齊家,會比其他家庭更要辛苦。所以,我才要在我事業未成之前,拚命努力,不想著要先成家,因為我不想我的孩子走我的老路。可我遇到了你,我想要做一個很好的父親,我也不要你跟我的母親一樣,活的那麽累。”


    “齊譽……”葉蔚藍手指摸上他的臉,眼中泛著心疼。這個溫文中帶著強勢的男人,原來是這樣長成的。他跟她有著相似的成長過程。她的父親也是將她跟母親放在了瑞士,讓她自己成長……雖然彼時,他們的世界涇渭分明。


    “齊譽,所以你的母親才那麽為你驕傲啊。”她笑笑,“你果然很是個爭氣的兒子。放下吧,我們的孩子一定隨你,我想我以後也不會太辛苦。”


    不過,葉蔚藍的話顯然不是那麽準確的。就在她剛說完話的時候,腹中突然湧上的嘔吐感讓她一把撇開齊譽,急急捂著嘴巴衝去洗手間了。


    “嘔……”一股清水噴出,她胃中翻江倒海,趴在馬桶上狂吐。


    齊譽這時身體一緊,考驗他是不是個好男人,好父親的時候這麽快就到來了。他緊隨其後,一手溫開水一手拍在她的背上,可是言語中的緊張難以掩飾:“你……還好吧?不行……我們馬上去醫院!”他看她的難受樣子,慌了下,急切道。


    初為人父之後的喜悅過後,是初為人夫的緊張。這是相輔相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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