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午時,冀州信都,天色越發陰霾起來。


    昨日一早慕容誌一行三人按約定的時間到達此地並在城南找了一間清靜的客店住了下來。


    其實這段時間城裏每家客棧都很清靜,隻是這家有些特別,不是客棧特別,而是他所在的地方是鄰南城門第一家,之所以選這家,為的自然是想要關承羽來時找起來方便。


    而後一天無事,夜裏有一支萬人的軍隊入了城,想來是朝庭在為北方加強防禦。慕容誌想萬不要影響了計劃才好,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因為就在他外出準備午食的時候終於讓他發現了線索。


    確切地說是遇上一個人,正是當日為寇倫投拜貼之人。此人鬼鬼祟祟地在城裏轉了一圈,而後似是無意間發現了慕容誌,跟著轉身撒腿便跑。


    慕容誌心下一笑,當即便追了出去。還別說這小子的輕功還真的不錯,慕容誌本還在想怎麽樣才能即不追上對方,又要讓對方不懷疑自己未盡全力。哪知對方的演技可比自己好得太多,自己已經鉚盡全力,可追了大半個冀州城,連人家的尾巴都沒夠著,可偏偏又讓自己覺著距離在一點一點縮短。此時已驚動了城內不少人,對方似是有所顧忌,就加快速度直奔北門而去,至城門時未作停頓,直接奪門而去,城衛發現已阻攔不及。


    慕容誌趕到時見城衛正要阻攔,當下丟了一句:“此人偷了我的錢袋。”亦奪門而出。然此時已失了對方身影。


    慕容誌沿途勘察,見前方不遠處道路左側的雜草似有被踩過的痕跡,就順跡向西一直追蹤而去。直到行至一大湖邊,見離岸百餘丈處湖心有座小島,大小比之俠客山莊的演武台尚且不如,島南邊似有通道直達南岸。


    慕容誌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地方,便折返而回。


    回到客房,見關承羽還未趕來,不免有些焦急,便在此時,耳邊響起了一極細微的話語聲:“將軍已上馬車,可以出發了。”是傳音入密的功夫,關承羽你還真是莫測高深呀。


    接著他通知了二人。月兒聽罷移步而出,每行一步,身體就似淡化一分,直至到了門外,已然與天地融為一體,而後消失不見。留二人相視苦笑,急出門駕車而走。


    出得西城門後,慕容誌挑簾內視,見一白衣青年對他微笑,樣子說不出的灑脫。慕容誌也不說話,回以一笑把簾放下,心道,此人果然英武不凡。


    再前走不遠,就看到了那條通向小島的過道,其寬不及十步,僅微過水麵,若是在漲水期必然是顯露不出來的。馬車轉入過道直往小島行去,遠遠看見島上樹木掩映間似是有一寺廟。


    待馬車到達島上後,一六旬灰衣老僧從寺中走出,對著他們微行一禮道:“關少俠,久違了。”


    “你是寇倫!”坐在車廂前的慕容誌二人看到此人齊聲驚呼。不由得兩人不驚,就在半月前見到此人時還是四旬上下的樣子,不想今日再見已是這等老態。


    寇倫不理會二人的驚訝,隻是平靜地道:“怎麽尊駕如今做了天下第一劍,連架子也變得大了起來,就連老鈉也不屑一顧了嗎?”


    慕容誌用餘光掃了下車廂,而後亦平靜地道:“大師剛才所言已然是著了相了,我們隻是來接郡主的,大師又何苦要強求其他。”


    寇倫麵色一凜,忙宣了聲佛號,道:“多謝慕容先生提點,即如此,幾位便將郡主帶回吧。”


    嗯?慕容誌二人一愣,幾疑是自己聽錯了話,這寇倫幾時變得這麽好說話?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慮。


    然而事情的發展似是比他們的想象要順利的多。


    過不多時就見巴爾台帶一淡黃宮裝女子走了出來,二人均未見過郡主,但也知絕不會錯,因為此女的美麗竟是與那梁木嬌月兒在同一級數,雖不似二女絕塵氣質,卻勝在高貴典雅。二人心中均想,大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虛傳。


    柴郡主見到了黑色馬車,表情立時激動起來,她急走幾步,又略顯羞澀地慢了下來。


    慕容誌二人見寇倫未做阻攔,忙下車去迎,柴郡主對二人微笑點了下頭,似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氣,幾步邁出便上了馬車,待掀簾時又稍做遲疑,但還是低著螓首入了車廂。


    入眼處,一白色長衫坐於左側,讓她不由心頭一顫,當日一劍橫空的白衣少年再次浮現在眼前,不禁舉目上移,眼前的男子果然如想象中的豐神俊逸,她麵色一羞,急又低下頭去,竟是連年齡的差距都沒去細想。


    楊延郎自從女子進來時就看呆了眼,心道自己出生至今幾曾見過這等美貌的女子,他頓也忘了對方郡主的身份,竟是大刺刺地坐在那裏,即不欠身行禮,也不引領入座,就那麽直盯著對方呆呆地看個不停。越是如此,郡主越是不敢抬頭,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曖昧了起來。


    此時慕容誌二人調轉馬頭就要離去,忽聞得一曲柔和的琴音自寺中傳出,二人心道,這又是搞得那出呀,還真跟老友分別似的,知覺似有不妥,但又不知在哪兒出了問題。


    馬車未行幾步,琴聲立轉,霎時間便如同金戈鐵馬奔馳而來,讓人不免心頭震顫。


    “不好,是攝魂曲!”一聲嬌呼傳出,隻見一白衣麗影從左側閃出,直奔馬車撲去,可依然還是晚了。


    原來方才琴聲一轉,柴郡主心神已被所奪,霎那間隻覺一股衝天恨意盈滿心頭,伴隨著口中低吟:“關承羽,你為何要拋棄我!”右手持匕向麵前之人當胸刺出。


    楊延郎待發覺已然太遲,幸內有護心鏡阻擋,才揀得一命,但郡主所持顯非凡品,還是讓其刺進一段,距心髒也僅餘半分。此時柴郡主亦清醒過來,見到眼前情景,一聲驚叫便昏倒了過去。


    月兒挑簾剛好看到此幕,見楊延郎雖有受傷,卻是生死無礙,於是放下心來。


    此刻兩道身影亦從寺中縱出,幾步越至車前,攔住了幾人去路,轉過身時,赫然是那笑麵閻君普方與千麵秀士陰鬆年,普方還似那天手無常物,陰鬆年手中卻多了一把七弦古琴,樣子還是那天的樣子,故幾人一眼便認了出來。


    方才車廂之中隻傳出一聲女子的驚叫聲,並無男子聲音傳出,這讓兩人尚存疑慮,並無即刻出手。


    寇倫卻不敢再等,他知道這位天下第一劍身上有著太多的神奇之處,眼前的這一刻也許將會是他唯一的機會,於是他果敢地提掌便向車廂尾部印去。


    普方二人見寇倫出手,也不再遲疑,皆飛身而起向車廂舉掌拍出,而迎接他二人的既不是南宮群的厚背大刀,也不是慕容誌的折扇,而是一把銀槍,此槍方才緊貼車轅內側,並不為外人所覺,此刻提將起來,竟是有丈二之長,而最為獨特的是槍頭隻有一寸。普方二人一眼便瞧出這是響益天下的楊家槍。果不其然,隻見此槍直插入二人中間,左右掤出,立將二人震退一旁,正是那楊家二十四路梨花槍中的蒼龍擺尾式。


    而車後寇倫的一掌卻是未能拍落,並非他怕了這楊家槍,而是在他出手之際,便突覺一股驚天劍意直壓後心,迫得他不得不停身回防,而撤掌之時,這股劍意又立時消失無蹤。寇倫一下便明白了出手之人是誰,自然也就明白了車廂裏隻是誤中副車,也就是說自己所設殺局已然失效,這讓一向謹慎的寇倫不得不重新審時度勢。


    恰在此時普方二人又被一把銀槍擊退,寇倫即便不知出手的是誰,也知對方多了位絕頂高手助陣。此外慕容誌二人還不用多慮,隻是剛剛現身的那名女子卻是有些棘手,從其縱出的身法裏竟能依稀看出魔門的影子,怕單以巴爾台的戰力真還降不住她。如今的關鍵就是自己跟關承羽之間的勝負,從其剛才所施展的神通來看,此人境界定是再有突破,怕是已入了先天之境都有可能。而今自己功力未複,此次怕是又要難挽敗運。


    寇倫見事已難為,當機立斷,招回了普方二人,而後對著虛空道:“尊駕驚天智計,老衲再次領教,咱們此次就到此為止如何?”


    “關某隻為郡主而來,如今目的已達,就依大師所言。”關承羽說話間從馬車左側顯出身來。


    寇倫倏地動容:“密宗真言‘陣’字決!”


    關承羽微笑道:“這隻是關某對動靜之機的體悟,說來還是在大師那裏得到的啟發。”


    寇倫神色慢慢平複下來,微歎道:“老衲身兼佛魔兩門秘法,修練豈止幾十寒暑,然至今都未能做到明心見性。尊駕不過二十有四,就能達至一法通而萬法通。此事若非親眼所見,老衲說什麽也是不會信的。”


    關承羽微微一笑道:“關某知道大師每稱讚我一分,心中殺我之念就每增一分,所以關某真的很不想得到大師的誇讚。”


    寇倫微愕,而後爽朗地笑了起來,好像在為能有關承羽這樣的對手而心情大暢。


    此時月兒似是看他笑得太痛快覺得很不爽,不由跳下馬車急步至關承羽左手旁雙手挾腰瞪起大眼氣狠狠道:“老妖怪,你說不打便不打,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呀?”


    寇倫也不生氣,依然笑麵道:“那依小娃娃之見呢?”


    月兒見他叫自己小娃娃,更加生氣,立時道:“老妖怪,休得狂妄,小心月兒叫姐夫揍你。”


    “哦?”寇倫不由朝她旁邊的關承羽看過一眼,接著道:“那小姑娘要怎樣才肯饒過老衲呢?”


    月兒微笑了起來,道:“這還差不多,我呢,要求也不高,隻要你讓他把手裏那把琴送給月兒就行了。”說著朝陰鬆年指了指。


    “不行!”還沒等寇倫說話,陰鬆年已然先開口拒絕,並且從單手抱琴變成了雙手抱琴,好像生怕有人來他手中搶奪一般。


    寇倫向他看了一眼,而後對月兒道:“小姑娘想要琴不難,隻要說出你的來曆。”


    月兒大眼一轉道:“我姓梁。”


    寇倫點了點頭,依是已然明了,頭也不轉地道:“給他吧,此琴在你手中也是暴殄天物。”


    陰鬆年雖有一萬個不願意,可寇倫發了話,他也隻能照辦。


    月兒拿到琴後開心莫名,轉頭對關承羽道:“姐夫,我們走吧。”


    後者一點頭,而後對寇倫拱手道:“告辭!”而後與月兒等轉身便走。


    待約走出十丈許時,後麵響起了寇倫的聲音:“老衲想提醒尊駕一句話,待有一天尊駕再用天劍關刀之時,老衲就在你的身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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