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側下了關索嶺,再沿著鋪滿礫石的驛道向西南走上十數裏,便到了牛攔江邊。


    牛攔江算不得什麽大江,充其量隻能算一條較大點的河,隻因下遊處有塊形狀像牛的大石而得名。要說特點便是這裏的草木要比別處密集了許多,談得上景色優美,風光宜人。


    此刻在河邊有一**歲大長得胖乎乎的孩童正手執經卷在搖頭晃腦地晨讀,見東邊來了幾個陌生人頗感詫異,不由放下了功課。在這條驛道上見上幾個買賣人並不稀奇,可這幾人顯然不像是,一位仙子般的綠衣女子帶著兩個一模一樣仙童般的藍衫童子,就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孩童努力翻閱著自己清可見底的閱曆,確定自己還不曾見到過這般出眾的人物。


    “這位小哥,請問學堂怎麽走?”梁木嬌開口詢問。


    啊!真的遇到神仙了,不然聲音怎會這麽好聽。


    “小哥?”見孩童盯著自己發呆,梁木嬌開口提醒。


    “啊,什麽,噢,學堂呀,過橋直走,到了村子往左轉,過兩道街,再——算了,還是我帶你們去吧。”


    “那麻煩小哥了!”


    “不麻煩,我本也要去的。”於是便頭前領路。


    關熙卓見其胖乎乎的煞是可愛,又聽他說也在學堂裏讀書,就生起了結識之意。緊走幾步跟上,“我叫關熙卓,學長怎麽稱呼?”


    “我姓餘,名渡遠。”


    “噢,魚肚圓。倒蠻好記的。”


    “噗哧”,梁木嬌與關熙越皆不禁笑出聲來。


    “非也非也,是餘渡遠,餘杭的餘,渡江的渡,遠程的遠。”餘渡遠自辯道。


    梁木嬌接口道:“聽聞村中有一大戶,也是姓餘,不知與小哥可有關係?“


    “那正是我家。”


    “哦?”梁木嬌不由打量起麵前的小童來,餘家本是村裏一大戶,然見其穿的一身藍布衫並不顯有多光鮮,而剛剛熙卓拿其名字取笑也未見其著惱,由此對其品性和家教可見一斑,當下心中暗暗點頭。


    “大姐姐可是認得家父?”餘渡遠問道。


    “哦,不曾相識,隻是聽聞令尊為此次開辦學堂出了不少力。”梁木嬌對其稱自己姐姐頗感無奈,而又不好解釋什麽。


    “原來如此,要說出力最大,還要數白家才是。”餘渡遠言至此處神情上現出了些許異狀,然初次相識,梁木嬌也不便多問。


    “餘學長,剛才那座橋的名字好特別。”關熙越此時說道。


    “小兄弟識得上麵的字?”餘渡遠很驚訝。要知道在此地,一個六歲的小孩能識字並不多見,更何況橋上的還是古字,就連他也是有大人們告訴方才知曉。


    “可是回馬渡?”


    “不錯。說起這座橋,那還是有典故的。”餘渡遠說到此處臉上漸揚起一股自豪的神情,“相傳,諸葛武侯駐兵關索嶺時探知我南穀溫泉有去疾之效,便帶領隨從兵將前來洗浴。行至牛欄江邊,正在尋找方便的渡口過江,突然發現東邊的關索嶺上烽煙升起,直衝雲霄,知道必有緊急軍情,立即回馬返程。後人為了紀念武侯到過此地,在江上建起了一座石拱橋,起名就叫回馬渡。其實修這座橋,不僅僅隻是為了紀念,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回馬渡寄托著人們對為官者盡職盡責而不貪玩享樂的美好形象的景仰和期盼。”


    三國的故事離我們已經很遙遠了,人們現在再聽,恐怕故事也隻能是故事了。然而武侯當年駐軍在此時,因為為這裏的人做過了一些實事,卻能讓他們感懷至今。就像這座山脈,因為名字裏有了關索二字,從此也變得自豪了起來。梁木嬌不禁想起了師父,現如今師父在俗世中的名字已然家喻戶曉,業已受人供奉,怕是千秋後世,也不會被人遺忘,然誰又知道她會是魔門的聖地慈航。


    幾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學堂門口。緊挨著門西側有一棵大榕樹兩個人都抱不過來,樹冠把附近的幾所院落全給罩在了下麵,數不清的氣根分紮在學堂的牆內牆外,有些落在了街道的另一邊已經長成了新的樹幹,直在學堂的西側形成了個綠色的門戶。關熙卓兄弟二人哪裏能經得起誘惑,開心的在它的氣根間鑽進鑽出,直到惹來了母親的催促。


    就在這時有一群孩子從綠色門戶的另一邊氣勢洶洶地趕了過來,為首一名女童**歲年紀,朱色羅裙,模樣清麗。餘者五人也都在差不多年紀,穿著亦均不俗。


    女童隔老遠便大聲罵道:“餘胖子,姑奶奶尋了你一個早上,你躲哪去了你!”


    餘渡遠對梁木嬌幾人欠了欠身,“路已帶到,眼下我有些私事待辦,幾位便自行進去吧,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梁木嬌點了點頭,卻發現關熙卓似是對眼前的情況頗感興趣,知道他是想瞧個熱鬧,便丟了一句“不許亂跑”後,帶關熙越進了門去。


    關熙卓如蒙大赦,開心的不得了,在榕樹下尋了個石墩就那麽大刺刺地坐下看起“戲”來。


    此時隻見餘渡遠轉過身平靜地對來人道:“芳華,找我有事嗎?”


    “少裝算,本小姐問你,昨日你說過的話還做不做數?”此刻女童已到了近前。


    “哦?昨日我有說過什麽嗎?”


    “你,”女童一時氣結。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男童厲聲接口道:“餘渡遠,莫非你想懶賬不成,昨日你曾言,隻要白小姐能在同齡人中找到一位文采武功皆勝於你之人,你就主動提出取消餘白兩家的婚約。怎麽昨日剛說出來的話,今日便要否認了嗎?”


    “怎麽白小姐找的那人就是你嗎?”餘渡遠目含蔑視地道。


    “那,那自然不是。”


    “既然沒你的事就少插嘴。”見那人不再言語後,又接著道:“餘白兩家婚事乃我兩方父母所定,豈可隨意更改。然我餘渡遠也自知人品樣貌並不出眾,實難配上芳華小姐萬一,故而才言,隻要芳華小姐身邊出現一位文采武功皆勝於我的同齡之人,我將甘願退出,絕不糾纏。然有一點,你們給我聽清楚,為了這句話,我必會更加發奮努力,因為我絕不甘心把屬於我的優勢拱手相讓。”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女童說的,語調鏗鏘有力,如同在發誓言。


    女童,現在該叫白芳華才是。白芳華聽到這裏,表情似是有所觸動,突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對這個對自己一片真心的人做得有些太過份了,然而也正像他所說的,他的樣貌的確太不中看了,難道我以後真要嫁給這樣的人嗎?還有二娘說了,我要真想與他解除婚約,那麽就要越早越好,這樣才不至對兩家的關係造成太大的影響。不行,我一定要做,“餘渡遠,不管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總之我是不會喜歡你的,實話告訴你,今天我表哥王希玉要來,他可是關索鎮遠近聞名的小神童,你就等著接招吧。”


    餘渡遠心中一動,問道:“他可曾說過喜歡你?”


    “這個你無需多管?隻要他能贏了你就是了。”


    “既是這樣,便是你先壞了規矩,那麽就不要怪我也不守約定。”


    “你,你待怎樣?”


    “沒什麽,我想這位關索鎮來的神童還不至怕我請個幫手吧。”


    白芳華還以為他會拒戰,待聽到他隻是要找人幫忙,不由放下心來,麵色轉喜道:“由得你找,莫說是一個,就是十個百個,你也盡可找來。”


    “不必,一個就夠。”言罷朝樹下看了過去。引得對方一行也把目光移了過來。


    跟著眾人眼前一亮,嚇,是仙童怕也有人信,隻是年紀是否忒小了些,憑他就能勝得了那王希玉嗎?


    此時白芳華心裏更是一顫,他怎麽生得這麽美,便是自己與他相比,也會有所不如吧。自己平日自許樣貌過人,為此還不惜悔婚,可跟眼前之人一比,自己還有什麽資格嫌人醜陋。此刻那小男孩也正用他那亮如星辰的眼睛在盯著自己,自己突然間生出一股手足無措的感覺來。


    在榕樹下的自然是未跟母親進去的關熙卓。關熙卓正看得津津有味,誰曾想突然就會惹火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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