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誠將舔食者和安可的死訊剛公布出去沒多久,另外一個多日不見的偽?異能者宋然就先找上門來了。


    下意識的和湊得太近的宋然拉開安全距離之後,時誠皺眉問道:“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老死皮賴臉霸占著身體不讓時誠先生出來的原因啦,”漂亮的少年舉著手指好一頓搖頭晃腦,神秘兮兮的說道,“聽到安可的死訊之後我可是大吃了一驚哦,然後馬上進行了占卜,卻得出了好幾個可怕的結果呢,真是把我給嚇壞了,沒想到……”


    “你就是來和我說你昨晚做了噩夢,來求安慰的?”時誠極不耐煩的打斷了宋然的神神叨叨,冷嘲熱諷道,“你三歲小孩嗎?”


    “切,不想聽就算了,”得意洋洋準備來炫耀自己最新占卜結果的宋然被時誠一罵,就耷拉下腦袋像被戳破了的氣球,“我是來和你道別的,馬上就得離開了。”


    時誠斜著眼睛看著這個占卜師少年,眼中的不屑溢於言表,“你之前不是說要跟在我身邊,等著你親愛的時誠大人出現麽?”


    “今時不同往日了嘛……誰讓你老不退場,這個世界都快發展不出時誠大人的魔王線了……”宋然憤憤的嘀咕了一聲,不情願的解釋道,“我所占卜到的未來世界又發生了變化,為了和時誠大人相遇,我必須馬上趕到c軍區基地去。”


    時誠無可無不可的‘哦’了一聲,既然宋然想走他也不會強硬把人留下來,順水推舟的也就準了。


    畢竟……留在s軍區基地裏,說不定就隻剩下一個月的日子了。


    送走了占卜師少年以後,時誠的日子一下子就清閑了下來。因著時誠開始刻意和人拉開距離的原因,很多人多的場合時誠都是都推就推,對基地的事物也是一下子全部放手下去愛管不管了。他人都道時誠看起來冷漠卻是個重情重義的,安可的死對他打擊居然這麽大,竟然頹廢到了連基地當家權利都不管了。


    而原本已經老實當起了寓公的黎將軍眼瞅著機會,又拉著老夥計們重出江湖和下麵這些異能者們爭權奪利了。心死意懶的時誠再也無力去幹涉他們的內鬥,但凡不鬧出人命來卻也是不想管了,隻成天把自己封閉在密閉環境裏麵,苦思著喪屍潮襲來之後的應對之策。


    而此時距離沈明所預告的喪屍圍城,還有二十七天。


    在這無所事事的一個月裏,以前經常忙得腳不沾地的時誠倒是難得清閑了下來。成日閑逛之下倒還是讓他發現了不少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之前被他詬病為盤剝貧苦窮人的糧票製度,已經被張國棟和始外聯手整治變得清廉肅穆了起來,現在很多從外麵投奔過來的逃難者們都樂於把手中糧食兌換成糧票。


    比如,之前一直被安可欺淩壓迫的淩修同學,竟然一直暗戀著這個外向活潑的女孩。


    淩修暗戀安可的事情是時誠去給安可整理遺物的時候知道的,當時誠走進安可清冷積灰的屋子打開燈後,愕然發現銷神流誌的淩修呆坐在安可的床上,血紅黯淡的雙眼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合上過了。


    淩修抓著時誠和他說了很多話,無非都是與安可點點滴滴的過往,而這些細枝末節的瑣事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吐露著這個健談青年未曾宣諸於口的暗戀。時誠聽著淩修哀痛欲絕的心聲吐露,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千,滋味莫名。


    最終時誠還是沒有搬動安可房間裏麵的任何一件東西,就像安可隻是出了遠門一樣的原樣給保持了下來。而安可房間的備用鑰匙被時誠命人搜找出來了以後,也是鄭重其事的交托到了淩修的手上。


    “安可的房間以後就拜托你打掃了。”


    青年紅著眼睛接過了房間的鑰匙,聲音哽咽的應了一聲,頹廢消沉的身影中再也看不見以往那個健談開朗的影子。


    時誠不免又是一歎,淩修也變了。


    當初那個心軟善良的大學生,在曆經末世風霜洗禮之後,終於成長起來了。


    最後時誠還是給安可偷偷立了一個隻有他知道的衣冠塚,時誠手上沒有安可用過的衣物,安可屋子裏麵的那些遺物也不好擅用,於是時誠隻能用自己身上這件安可送的白襯衣立了一個簡陋的衣冠塚。


    在安可的墓碑前肅穆的磕頭道歉了以後,時誠把那顆變異爬行者的晶核用紅線掛了起來,正兒八經的佩戴了起來,冰涼的乳白色晶核正貼著時誠的心口,那冷冰冰的觸感仿佛那日女孩僵硬的屍身一樣,時刻提醒著時誠――


    這是他的第三份罪孽。


    還有一件事情而是關於梁斌的,也許是因為淩修一直守著安可遺物的事情給了時誠觸動,心神激蕩的時誠終於想起了被自己遺忘許久的梁斌,倒是突發奇想的想給梁斌也整理遺物立個衣冠塚了。


    不過和安可不同的是,梁斌隻是一個帶著大量物資來投靠的普通人而已,安可這樣頂尖的異能者即使死了也沒人敢擅闖她生前的閨房,是以一切物品都還保存完好。但是梁斌不同,在競爭激烈的綠區裏麵失蹤幾天都是人走茶涼的節奏,更別說像梁斌這樣自願報名‘希望之峰’實驗結果一炮成灰了。


    即使讓下麵的人再怎麽費心去尋找,最終時誠也隻找到了一本薄薄的潦草筆記和幾件舊衣物罷了。


    不過這也夠了,因為好不容易翻找出來的那本筆記,正是梁斌給時誠遺留下來的,最終的遺書。


    梁斌在筆記上大致記述了他和時誠從相識到參與‘希望之峰’計劃前的大小經曆,這時候時誠才驀然發現,那些被自己避之不及當成黑曆史不願提起的模糊記憶,竟然被這個高傲獨斷的男人記得這麽清楚。


    啊,原來時誠是喜歡吃清蒸江豚的啊。這是漸漸不再需要飲食的時誠自己都已經忘記了的嗜好,但梁斌卻清清楚楚的記敘在筆記上,並且感歎現在世道亂了,以後時誠想吃魚隻怕也不容易了。


    原來時誠喜歡白襯衣這樣偏老氣的裝扮也是有原因的啊,被哥哥拋下了的時誠迫切的希望讓自己更快的成熟起來,而當充滿男人陽剛氣概的梁斌出現在時誠身邊以後,時誠就開始下意識的模仿起了梁斌的裝扮,最後竟然下意識的養成了愛穿白襯衣的習慣。


    而梁斌依然清楚記得時誠穿衣習慣的來源,並且對此引以為傲。這段話前後的筆記中還記載了幾個堆積物資的隱秘倉庫。梁斌特別標注了這些倉庫裏麵都準備了大量的白襯衣和黑西褲,都是時誠喜歡的那個牌子那種款式,尺碼從時誠剛剛合身的小號到偏大的中號都有,梁斌寫到準備大一點的尺碼是害怕以後時誠身子長大了再穿以前的衣服就不合身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連時誠都置於腦後的小事情或者小習慣,都被梁斌當做正經事情一樣認真的記敘了下來,並且批注了哪些是現在已經無法滿足達成的,哪些是已經提前為時誠準備好的,又有哪些是需要他繼續努力為時誠爭取來的……


    時誠抹了抹眼角,明明幹澀的沒有絲毫眼淚湧出,卻覺得熱辣辣的像揉進去了辣椒一樣。


    再把筆記往下麵翻,記敘的內容從時誠的習慣和愛好驟然轉變成了基地的相關信息,還有對時誠無法傾吐的愛意和愧疚也記載了下來。


    時誠摩挲著粗糙的筆記紙麵,某幾頁中沉痛悔恨的文字上麵甚至沾染上了幹涸的淚漬。時誠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來,那個高傲落魄的男人是怎麽蜷縮在小床上一邊記著筆記懇求著時誠的原諒,一邊抑製不住滴落下來的男兒淚。


    隨著筆記不斷地往後推進,文字一絲不苟的記載了梁斌從一開始信心十足的堅信能留得時誠回心轉意,再到最後被時誠嘲諷的心灰意冷的心路曆程,直到最後梁斌潦草的結尾一行字大概正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最佳體現吧。


    時誠深深吸了一口氣,長籲一聲以後直接翻到了有字的最後一頁,那是梁斌參加‘希望之峰’實驗前所留下最後的信息。


    這個培育異能者的‘希望之峰’計劃似乎又給了梁斌最後的希望,他開始誌得意滿的策劃著覺醒異能以後該怎麽接近時誠怎麽求得他的原諒,時誠看到這裏不由得強忍著心酸嗤笑一聲,這個自負的男人,連到死之前都沒有設想過自己會覺醒異能失敗死在隔離區的事情嗎?


    不,梁斌是認真思考過死亡這一問題的,在渣攻從良計劃的最後,梁斌把其他幾個還沒有交到基地手中的隱秘倉庫地址記錄了下來,並且注明了其中都有些什麽物資。


    而整個筆記的最後一段字,則是有著與之前潦草塗鴉完全不符的嚴謹工整――


    若我能有幸覺醒異能,將親手將此筆記交予你手,不敢奢求原諒,隻求能再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若我不幸……大概這本筆記也會消失在茫茫垃圾之中吧。惟願你能一生幸福安好,將我徹底忘掉吧。


    身死勿念


    梁斌


    看完這段最後的留言,時誠不由自主地揚起了頭,明明身體已經不可能哭出來了,但他卻還是做出了這個仿佛要將眼淚壓抑在眼眶裏麵不讓它們滑落出來一樣的動作。


    梁斌沒想到的是,在他已經命赴黃泉而被時誠遺忘了幾個月之後,這本筆記還會以這樣偶然的形式再度出現在時誠的手中吧。


    還真是……傷感的奇跡呢。


    這既是一封慷慨赴死前留下來的臨終遺書,亦也是一封最棒最真切最感人的,情書。


    但在人死如燈滅的現在……又有什麽用呢……


    與其知曉之後空餘悔恨,倒不如根本就不知道,繼續將梁斌這個人當成黑曆史忘掉的好。


    但時誠卻是不後悔的,即使大阿烏羅拉卿再怎麽讚揚著非知的處|女性,自願由非知跳入了知曉中的時誠,在完成由非知到知曉的不可逆過程後,也是絕對不會後悔自己行為的。


    因為這是由他自己意願所主導的,他自願的行為,那麽行為導致的結果就是他所必須要背負的責任。


    所以,時誠是絕對不後悔的,無論是對於和梁斌劃清界限的事情,還是固執的將這本筆記堅持看完的事情。


    隻是……淡淡的惆悵與悲愴繚繞心畔,久久揮之不散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_(:3∠)_發之前我又看了一遍這一章,看完之後我十分感動,發現這果然是一個溫暖人心的輕喜劇故事


    哦,果然我是一個無可救藥了的親爹,真是太溫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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