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悠沒有回應,舉著杯子,杯口抵著紅唇,不時用白齒啃著,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不容他人打擾。


    剛看在眼中,但卻未顯急躁,自六年前的牢中之事後,他知道,晴悠不是一般的人,那一次晴悠解得並非隻是他身上的毒,同時解得是他的一身枷鎖,所以他才決定成立幽門,才會空著門主之位給晴悠。


    如今幽門裏的門徒有不少是以前和剛共事的殺手,至今身上的毒還未解,但是推翻先組織的時候,剛承諾了他們,會讓他們跟其一樣,解掉身上的毒,但前提便是需供晴悠為幽門門主。


    此番剛親自出麵,一來是怕晴悠再次失了行蹤,二來是為了保護晴悠,三來就是要請晴悠跟其回幽門,當幽門的門主。


    晴悠雖是自想事兒,但眸珠子卻不時瞟向剛,試圖從他的表神看出些端倪來。可惜她沉默不語,剛更比其沉得住,壓根都沒有半點想開口的跡象,讓晴悠猜不透其想。


    “我自我辦法解決,你走吧,我跟你自那次交易之後便沒有任何瓜葛,我也不想跟你再有任何瓜葛,請回吧。”


    晴悠一動為動地坐著,語氣清冷,也毫不客氣。


    剛不動,依舊定眼所看,“幽門,一個以販賣情報和殺人的組織,我現在可是這個組織的主事人,但是在我成立它的那一刻,我便將幽門門主之位留給了你,早兩年我便想尋你回來,可是你卻失去了蹤影,就連我派出去最所有人都沒有一個人找得到你,如今你回來了,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幽門。”


    “不。”晴悠堅決拒絕。


    “為什麽?”剛冷眸橫射,如劍光般的眼神散發著尖銳的視線。“難道你不想替你娘報仇,不想殺了司徒兆,不想讓殺了公孫嬌還你娘一個公道,不想讓司徒家的惡行公諸於世?”


    “想,”說到此,晴悠的情緒也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我做夢都在想,正因為這樣,我更不能成為這幽門門主,我要堂堂正正地。光明正大的走進這司徒府,站在公孫嬌麵前,宣示我這身為司徒家千金的地位。我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要對我俯身下跪,還我娘一個公道。”


    “可笑,愚蠢,”剛難得展出一笑,但此笑卻是讓晴悠看得刺眼。“你以何身份回去,以你現在的身份,如今江湖傳言你是邪醫之徒,你若如此回去,司徒家必定與你撇清關係,甚至還會將你送出。任由江湖之人對你進行處置。”


    “成了幽門門主又如何?難道你想我以一個殺手組強的頭領回去?讓他們害怕我?還是我以我的武力讓他們折服?”


    晴悠大聲搶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成為什麽幽門的門主的,我要的是天下人都公認的身份回去。我要成為醫女,成為比大夫還要強大的醫女,讓聖上給我賜封,讓我的身份得到認可和肯定,唯有如此。我才能替我娘在司徒家爭得一席之地,討回這口怨氣。”


    剛驀地站起。殺氣隨身而出,但晴悠卻未有絲毫鬆動,強烈的凶狠,利銳的目光,也不見晴悠有半點生恐。


    剛無奈,轉步至門邊,歎緩而道:“女子從醫,古來稀,當朝雖有開放醫女考取製度,但終是男女有別,根深蒂固,醫女之路不平,想得聖賜,更是難上加難,如此,你還堅持?”


    “唯有如此,我娘方能在九泉之下安息,我也才能在這個世上站有一席之地。”


    剛歎,晴悠更是黯沉,從醫之路坎坷,醫途茫茫,唯有堅持,心中存有那不滅的信念,她相信,她可以,她行的。


    剛離去,晴悠未有相送,還是那個房間,依在同一個位置看著樓外的街道。


    樓外街上,剛抬頭,晴悠定目,依舊未有對話。他離去,她目送。


    晴悠拒絕了幽門,但卻不代表幽門門主便不是她。剛的離去,對晴悠來說也許是結束,但對剛來說,卻隻是一個開始,一段助晴悠成就醫女之路的開始。


    “副門主……”風停了下來,喚住了剛,臉色黑沉,“其實我們心裏都知道,要不是你為了想幫我們解掉身上的毒,也不用將門主之位拋出,既然她不識抬舉,我們何必跟其客氣呢,還不如……”


    剛橫眉一瞪,硬是將風的話給嚇了回去,“以後這些話休再說,她必定是幽門的門主,此位無人能替,不管她接不接受,早在幽門成立的時候,便注定她與幽門脫不了幹係,因為她是晴悠……”


    剛加重了晴悠的“悠”字,跟隨著他的二人,頓時理解,原來這“幽門”之所以叫做幽門,全然是因為晴悠,取其名尾字同音。


    風是心裏一驚,雷隻是微微垂眸,未有說些什麽,一路跟著剛離去。


    而此時,晴悠正想著剛方才所說的話。


    司徒兆沒有死!沒有死……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晴悠原以為公孫嬌對她的恨是全然源自桂娘,如果司徒兆沒有死,那是否表明他已經是其要殺他的事告訴了司徒家中所有的人,可是為什麽劉昌明知道她是司徒晴悠卻不告訴司徒展呢?這中間到底哪裏出問題了呢?


    晴悠在想著司徒兆,想著那個說其是桂娘跟別的男人生的她的父親,在司徒分家的司徒府裏,同樣也有人在念著晴悠,隻是此念卻是無盡的怨念。


    “啊……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這些廢物,沒用的東西……”公孫嬌嘶聲裂吼,又是丟東西,又是摔物,踢打下人泄憤。


    綠衣遠遠地在院門口便聽到了公孫嬌的怒罵聲,更看到不時有婢女掩麵哭著提裙衝跑出來。


    今日她從其爹那裏聽說了公孫嬌交待其去辦的事給辦砸了,綠衣見此情形不由得將此事匯報上去的念頭縮了回去。


    正當綠衣想退出去的時候,房內公孫嬌的怒吼便又傳了現來,“去……去將綠衣給你叫過來……”


    綠衣聽了,心立即咯噔了一下,心都顫了起來。


    無奈,唯有邁步進入。房內,一片狼藉,桌子倒了,杯子歪了,花瓷碎片一地都是,就連紗緯也都被公孫嬌給扯了下來,綠衣踮著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坐在了床上的公孫嬌旁。


    恭維道:“夫人,你這所謂何事啊?有什麽事,都衝著別人去,可別窩了氣,哎啊……看看這細白嫩滑的手,可有被劃了?”


    綠衣甚是殷勤地獻著好,小心將公孫嬌的手捧到手裏,又是摸,又是看,就好像在看著什麽昂貴之物似地。


    正因為這綠衣會哄公孫嬌,也猜得透公孫嬌的心思,與其一樣,肚子裏存的都是黑如墨汁的壞水。


    “行了,行了,我找你來可不是為了這事,”公孫嬌今日可沒了這受捧的心情,抽回了手,沒好氣地道:“欸,我說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你該不會一直在院外看著我生氣不進來吧?”


    綠衣瞪大了雙眼,頭手並搖,急急為自己辯道:“沒有啊,夫人,天地良心,我是正想夫人來著,就來了,沒想到在院門口便聽到屋裏有打碎東西的聲音,生怕夫人傷著了,便立即衝進來了。”


    公孫嬌半信半疑地瞅著綠衣看,見其未有閃躲,便不再深究此問題。


    “你父親那裏可傳來消息了,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那野女死了沒啊?”語氣一轉,鳳眼裏拚出了冷光,狠狠地看著那被其砸破了的鏡子問道。


    綠衣見公孫嬌在氣頭之上,沒敢說出實話,於是便替其父兜著,“還沒,我今日可去尋他來著,但是沒找著,聽說最近都在忙事,甚少見我,我想許是在為夫人辦事,便沒礙其了。”


    啪……的一聲,綠衣直感左臉一陣火辣,耳朵嗡嗡作響,頓時失去了聽覺,但又不敢去揉撫,立即低下頭,跪地求饒了起來:“夫人,對不起,是奴婢辦事不力,請夫人恕罪……”


    綠衣顫抖著,心裏沒少對公孫嬌詛咒著:活該你整日對著個活死人,而且還是一個麵容全毀,不能動彈的丈夫。


    “恕罪,恕罪,息怒息怒……你們都是廢物啊,除了這些還會說什麽?”公孫嬌猛地站起,腿衝著綠衣的腳子便是一踢,口不饒人道:“怎麽息啊,讓你天天對著那廢物看看,你能平靜得下來嗎?光是看到那張臉,那張全都是傷疤爪痕的臉……我恨不上去就給其一劍,了去他的……。”


    綠衣聽了大驚,立馬從地上爬起,慌張張望,勸住道:“夫人,夫人,此話不可說,絕對不能說啊……”


    司徒兆,雖然沒死,但卻活得比死還要痛苦。


    七年前,晴悠針瞎了他的右眼,對其下毒,全身都是血,且又不見其有所動,晴悠便以為司徒兆死了,可事實那隻是因為晴悠的毒並不是完整品的緣故,造成司徒兆出現了休克的情況。


    晴悠離去沒多久,劉昌便也準備偷懶先行離去,卻沒想到見到司徒兆倒在這黃土地上,一臉都是血。


    被劉昌帶回來的司徒兆,在司徒家主的四處求醫下總算保住了一條命,可是這一醫便醫了三年,毒浸五髒六肺,入血入骨,致其不能言,不能行,更別說那張被其自己所抓得血肉模糊的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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