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悠的一番話讓李思源明白,這一次或許她能回來,或許再也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她的用心良苦他知道,可是他無法麵對,當年慕容智毅把其關在大牢裏的時候,李浦進做了些什麽,他都知道,甚至他還不惜去求司徒嬌嬌。


    哪怕結果都是一樣,但他知道,李浦進真的是一個好父親,隻不過有時候,有些事,由不得他。


    理解歸理解,事實卻是既定的,他需要時間,過去的十幾年間,他所經曆的,他都需要好好整理,否則他真的無法跟他相認。


    “思源,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由人擺布和打罵虐待的孩子了,你心裏很清楚,錯不在他,你明明說不想去管他家的事,可是你卻說了要讓司徒嬌嬌得到應有的治裁,這不表明,你心裏還是向著他的,既然如此,為何為難自己呢?何苦呢?”


    晴悠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回去走了一圈,發現其實好多事情並非無解的,心放寬了,眼自然會看得真確些,沒有什麽事情是渡不過的。


    李思源沒有回答,沉默之中便也承認了晴悠的猜測。


    李浦進也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晴悠會如此說,甚至還不惜把李思源給綁走了,一走便是十餘年,音信全無,“姑娘……”


    “李大人請坐,”晴悠再次把人給請回座上,細細地道之,“李思源並非司徒嬌嬌所生,當年你因與司徒嬌嬌納妾之事鬧得不可開交,而司徒嬌嬌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向其母公孫嬌訴苦。”


    晴悠看著他,李思源也看著他,這些事情,李思源從來都沒有聽晴悠說過。關於他的身世,關於他的娘,他從來都不提,更別說晴悠自己的了。


    “沒錯。這可是在思源出生前的一年發生的事,這又有何不妥呢?”李浦進回想著當年之事,試圖能找到晴悠所說司徒嬌嬌不是思源生母的原因。


    “你在司徒府住了小段時日,你卻因進京趕考又不得不離去,沒多便收到了喜訊,司徒嬌嬌懷孕了,而你的家人也不再同意你納妾了,是嗎?”晴悠引導而問。


    李浦進點頭應是,“是的,當時我剛到京都。離考期甚近之時便獲家書,述嬌嬌懷有身孕,讓雙喜臨門,願我一舉高中。”


    “我是一名大夫,真孕假孕我比誰都清楚。司徒嬌嬌以有身孕不宜勞累為由,在懷孕期間從未回過李府,而當時我卻是在司徒府上,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李大人,其未有懷孕,而我娘卻懷了……”


    “不可能……”李浦進聽了立卻拍桌而起,仿佛是想到了什麽。感覺到奇怪之處,“這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我……”


    “當年在公孫嬌院中的劉總管可是對為了你跟夫人之人來往數回,甚至還親自替你夫人請你設宴,借故賠不是,實著如何。你應該不至於完全沒有印象……”


    晴悠沒有停下,哪怕李浦進的表情已經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你娘怎麽可以……”李浦進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恥辱,想要把責任推托出去之時,晴悠大聲地喝住了他。


    “沒有人有資格說我娘一句不是,”晴悠冷凜地眼神裏透著不可抗拒的否定。“哪怕是我親爹也沒有,你更是,如果不是你的軟弱,就不會有後麵的事情發生……”


    “為何不可,你娘明知如此,為何還要……”李浦進全都想起來了,他想起來了,也記得自己為何會跟陌生的女子發生關係,哪怕當時的他有些迷糊,有些不清醒,但是這個時候,他什麽都聯想起來了。


    可是說到桂娘,不止是晴悠,就連李思源也對李浦進變得激進了起來,“不準你提我娘,我娘沒有錯。”


    “當年,我隻有六歲,我體弱多命,大夫都說我已經活不了了,可是我娘還是想讓我活下來,為了救公孫嬌請大夫給我看診,她什麽都答應,哪怕是……”


    說起當年那辛酸的記憶,晴悠的心情不由得黯自神傷了起來,“我娘是這個世界是誰也無法取代,誰也不可評判之人,她之所以會死,也是因為你的夫人,司徒嬌嬌,你知道嗎?我娘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思源,我從來都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被仇恨給蒙蔽了又眼,也不希望你帶著複仇的心理去麵對這個世界上的人,現在你長大了,你應該要知道了……”


    晴悠抓住李思源的雙臂,專注地看著他,隨後把目光移到李浦進的身上,逐字道:“娘是被人生剖肚子取子而死的……”


    李浦進噔地一下無力落回到椅子上,而李思源則被嚇得差點連站都站不穩,要不是晴悠把緊折了他的雙臂讓他有了力道支撐的話,怕是要掉到地上了。


    “她的屍體被吊掛在城門前,暴曬了三日三夜才被人給放了下來,”晴悠重重在咽了口氣,淚水嘩嘩地流下,但卻不倔強地不發出一絲哭聲,“我發誓要讓害死我娘的人雙倍奉還,可是我卻要為了顧娘的名譽不得不把這一段給掩蓋掉。”


    “你明天下山之後,去徹查竹音的娘的下落,像司徒嬌嬌這樣喪心病狂的人,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一次,也會做出第二次,也許,這並非是第二次……”


    晴悠那淩厲的目光讓李浦進心裏一陣發寒,仿佛很多事情會因為李思源調查而被牽出。


    雖然這些事跟其無關,但卻都是出自其妻之手,其責無法推說。


    “不會的,嬌嬌她雖然蠻橫了些,但她的心並不會如此的,你……你切勿含血噴人……”睡在自己枕邊十餘年的人,他真的無法相信她竟是如此喪心病狂,做出如此殘忍之事,他實在是無法接受。


    “我之所以要跟你道歉,是因為我確實做了一件傷害了一個愛子孩子的父親的心的事,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帶走思源是一件錯事,當時他小沒得選擇,現在他長得了,我沒有理由再替他作決定,你們以後如何,我隻能用希望來言,李大人,我之所以請你上山來,是讓你認清自己這麽多年來都做錯了些什麽事,不管是思源,還是竹音,你都沒有盡到身為人父的責任,或許……”


    晴悠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李浦進卻發出了讓人無法理解地笑聲,“姑娘,且不說你是何人,你雖為思源的姐姐,但光憑你片麵之詞,本官大可不信,甚至還可以判你拐賣孩童之罪,本官的家事由不得姑娘來評論。”


    “放肆,你……”李思源想要喝止其父,可是被晴悠給攔住了。


    “竹音醒了,讓他帶回去吧,我累了,”晴悠不知作何想,竟在這話未盡之時打住了,“思源……也許我是對的……”


    晴悠回房了,院子裏一片寂靜,父子二人還真是頭一次如此安靜地獨處著。


    李思源心裏難受,可又無處發泄,不時狠瞪其父,像是想要斥其什麽,但話到嘴邊卻什麽都沒說。


    倒是李浦進,卻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恢複到溫文之態,“你相信她的話?”


    “至少她讓我活得很好,非便教我習武,還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李思源手支桌邊,睛珠焦於前方的院子竹籬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我嗎?”李浦進再問,心裏甚是難受。


    “曾經有,但是很快就不想了,”李思源也慢慢的平靜下來,因為他想到了那些跟晴悠一起生活的日子,感覺那樣的日子比跟其父在一起生活的要快樂,要自在,“不管做什麽,她都由我自己去決定,由我自己去承擔後果,她教我很多,但卻甚少與我交談,如果今日不是因為我,我怕這輩子也不會聽到她說這麽多話。”


    “她是司徒府上的人,她娘叫何名,葬於何處,可……”李浦進雖然嘴上說不相信晴悠的話,但是卻心裏隱隱地往她所言之事靠之。


    “不要再提我娘的事,特別是在我姐麵前,”李思源淡淡的口吻裏似乎也透著對桂娘的愧疚,甚至也覺得虧欠了晴悠,因為如果不是因為他,晴悠也不會小小年紀就喪母了,“我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說。”


    “那為何我在龍都也未聽你或者是柳夫子提起過她?她到底是何許人?”李浦進真的很好奇,當年去龍都的時候,見到李思源,正是他被打入天牢的時候,當時柳夫子他們似乎都不擔心皇上會對李思源如何,可卻從來沒有提過他有一個姐姐的事,這讓他不由得對晴悠的身分感到可疑。


    “我姐隻是一名普通的大夫,沒什麽好值得提的,”李思源頓了一下後道:“明天天一亮我們就下山,姐想我帶竹音走,可我並未答應。”


    “為何?”李浦進疑惑地問。


    “其是汝之女,非吾之女,”李思源堅定地道:“為何汝未能保護其,要吾替汝承之?”


    李思源說著有些激動,但是很快便又有了轉折,“不過隻要司徒嬌嬌真是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其除之,竹音則無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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