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林如海在揚州如何作為。單說黛玉那日隨了賈璉到了京城。府裏早就得了信,是以黛玉一下船,就有幾個三等的丫鬟婆子圍了上來。服侍著黛玉上了轎,王嬤嬤雪雁還有那幾個榮國府的人都上了二人抬的小轎賈璉騎馬先行。那賈雨村也隨同前往。船上的這些日子,賈璉和那賈雨村已經很熟悉了,賈璉吩咐抬轎的家人道:“你們的轎抬得穩當些,若是驚著了姑娘一星半點,小心你們的腦袋。”轎夫們連連稱是。賈璉又來到轎前,笑道:“林妹妹,我這就陪著賈先生去看老爺,姑娘就先進府,老太太已經急得很了。妹妹放心,一切就和在家裏一樣。”


    黛玉輕聲道:“多謝二哥哥關心,小妹知道了。”賈璉又吩咐丫鬟婆子幾句,這才領著那賈雨村到賈政那裏去。這邊黛玉坐著轎,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自己將麵對的是些什麽人。不過聽父親母親都說過,外祖母家的行事與別人家不同,近日來看幾個三等的奴仆的吃穿用度,就知道果如父母所言,早早的就下了決心,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免得被人恥笑了去。轎子行進在大街上,聽著外麵熱鬧的聲音,黛玉輕輕地掀開轎窗的簾子向外看去,果然繁華,心中暗道:“是京都到底與別的地方不同。揚州雖然也熱鬧,卻還是不如這裏的。”


    漸漸的喧鬧聲音沒有了,轎子走在一條街上,一邊一個朱門大宅,黛玉看去,隻見上麵寫著赦造寧國府。黛玉知道這是賈家長房的寧國府,轎子又走了一會,來到一個大門前,上麵寫著赦造榮國府。黛玉知道這是外祖母的府上了。


    這時隻見一個小廝道:“請林姑娘進西角門。”轎子抬進了西角門。又走了不遠,轎子停下,王嬤嬤雪雁還有幾個丫鬟婆子都下了轎,幾個精細的小廝抬著轎繼續往前走。看看到了內宅,小廝們放下轎子才退下。這時候從內裏走出來一群人,隻聽一個道:“剛剛老太太還說呢,可就到了呢。”一邊說著,早有小丫頭打起了轎簾,道:“姑娘,走好。”黛玉看到一隻保養得很好的手臂伸了進來。黛玉扶住了那手臂,慢慢的低頭出了轎。


    那隻手臂的主人不動聲色的上下打量著黛玉,眼中有著藏不住的驚豔,陪笑道:“姑娘走好。”黛玉微微點頭。慢慢的往前走。丫鬟婆子們跟在後麵。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道:“林姑娘來了,林姑娘來了。”黛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些人,還有四周的景物,辨別著方向。一會也就到了上房。黛玉進的屋子,早有丫鬟過來,為黛玉解下了披風。


    轉過屏風,隻聽到一個聲音急切的道:“玉兒在哪裏?玉兒在哪裏?”黛玉一看,原來是個滿頭華發的老太太,身邊有兩個丫鬟攙扶著,正邁步往這邊走來。黛玉心中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外祖母了。緊走兩步就要行禮。早被賈母一把摟在懷裏,心肝肉兒的哭了起來。看到賈母這個樣子,想到自己失去的親娘,想到自己竟要寄人籬下,黛玉也不由的傷心,跟著哭了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屋子裏隻有哭聲啜泣聲。地上的人沒有不掩麵而泣,不皺眉傷心的。過了好半天,邢夫人上前扶住了賈母,勸道:“老太太快不要傷心了,外甥女兒已經接來了,以後就可以長久的在一起了,老太太也可以安心了。外甥女兒遠路而來,也疲累的很,倒是不好過於傷心的。”王夫人一邊也勸道:“老太太,大太太說的是,來日方長的,老太太還是要保重身體的好。”


    賈母這才止住哭聲,看到黛玉較弱不勝的樣子,道:“我真是老背晦了,竟然這樣惹玉兒傷心,好了,不哭了,我們兩個都不哭了。”說著輕輕地為黛玉擦去眼淚。黛玉也隻好強忍著眼淚。賈母為黛玉介紹道:“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黛玉一一見禮稱呼。邢夫人王夫人都道:“快不要多禮了,都是一家人,倒不用客氣的。”


    賈母又指著一個服飾素淨的媳婦模樣的人道:“玉兒,這是你先珠大嫂子。”黛玉急忙見過。原來她就是賈珠的遺孀李紈。這時候早有丫鬟拿過拜墊鋪好。黛玉跪在拜墊正式的給賈母磕頭見禮。賈母急忙讓李紈扶起黛玉。李紈將黛玉送到賈母身邊。賈母垂淚道:“當年這些孩子中,我最疼的就是你的母親了,沒想到她竟然舍我而去,讓我怎能不傷心呢。”


    說到這裏,賈母的眼淚又下來了。黛玉也很是傷心,偎在賈母的懷裏落淚。王夫人道:“今兒外甥女兒過來了,就不要客氣,舅舅家和自己家裏一樣的,以後有什麽事情隻管說就是了,缺什麽少什麽的也要直說,總不能委屈了外甥女兒的。”黛玉站起來道謝。賈母道:“玉兒,你二舅母的話倒是真的,以後有什麽事情就說出來,受了委屈可是不行的。”說到這裏又道:“你們去請姑娘們過來吧,今天有外客,就不用上學了。”


    小丫鬟急忙出去了。一會的功夫,迎春探春惜春都過來了。大家都一一見過。正在說話間,隻聽得外麵爽朗的聲音道:“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玉雖然奇怪是什麽人這樣放肆大膽,卻也不說什麽,心中暗暗的計較。賈母一見,笑道:“玉兒不知道,她是我們這裏有名的鳳辣子,你喊她鳳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所措中,迎春探春急忙多黛玉道:“這是璉二嫂子。”黛玉急忙起身見禮。她就是賈璉的妻子,王夫人的侄女兒王熙鳳,邢夫人的兒媳婦。


    鳳姐仔細打量著黛玉,然後笑道:“這哪裏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呀,明明是仙女下凡呀。”說得大家都笑了。王熙鳳又說了一陣子的話,笑道:“林妹妹,想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最不會溫柔賢惠的,也不象妹妹識文斷字的,不過你有什麽事情,受了什麽委屈一定告訴我,鳳姐姐給你出氣。”黛玉躬身而謝。


    賈母看黛玉帶來的兩個人,皺眉道:“也是你父親圖省事,太過見外了,這兩個人用起來,你也不是省心省力的,這樣吧,就把我身邊的鸚哥給了你吧,你用著也省些心。”說著喊過來一個端莊清秀的丫頭,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服侍林姑娘,記得別偷懶,我可是有家法的,做好了有賞。”鸚哥答應著,來到黛玉身邊跪下道:“鸚哥見過姑娘。”黛玉伸手扶起道:“姐姐請起。”賈母笑道:“玉兒,我們府裏的規矩,自己的丫頭自己取名字,你就給她一個名字吧。”


    黛玉微微一笑道:“這鸚哥也蠻好的。不過既然外祖母讓我重取個名字,我看就叫紫鵑吧。”賈母笑道:“好,玉兒果然好,這名字取得好,鸚哥,以後你就叫紫鵑吧。”紫鵑給黛玉磕頭道:“謝姑娘賞名字。”黛玉一笑扶起紫鵑。鳳姐笑道:“到底是妹妹,取的名字都是這樣好聽,不像我身邊的丫頭,不是平兒就是豐兒的,在沒有個詩情畫意的。”聽了鳳姐的話,大家都笑了。


    這時候王夫人笑道:“鳳丫頭,月錢放了不曾?”鳳姐笑道:“昨兒就放完了,太太有什麽吩咐嗎?剛剛庫房裏沒有找到太太要的緞子,想必是太太記錯了?”王夫人笑道:“那也就罷了。隻是該拿出兩匹來,給你這妹妹做兩身衣服才是。”鳳姐笑道:“這我倒是想到了,知道妹妹這兩天就要來,早已經準備了,一會等太太過了目再做呢。”王夫人點點頭。


    看她們姑侄說起家務事,黛玉微微一笑,站起來道:“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玉兒臨來的時候,爹爹就說了,玉兒在這裏的開銷,父親都有計較的。每年拿來五千兩銀子,還有一些吃的玩的,總是不能讓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又操心費力又賠上錢財的。這是一張一萬兩的銀票,現在就交給二嫂子了。玉兒小,免得弄丟了。”


    說著從王嬤嬤手中接過一個錦匣,打開來,果然裏麵有幾張銀票。黛玉取出來兩張,遞給鳳姐。道:“二嫂子暫且收著,服侍我的人都從這裏開銷就是了。鳳姐看著黛玉手裏的銀票,有些不知所措,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一愣,道:“林姑爺也太客氣了,外甥女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一年哪裏用得了這些個銀錢,這樣我們豈不是占了大便宜。”王夫人的話讓大家都笑了起來。黛玉道:“二舅母說笑了,這本就是父親的一點心意,更何況玉兒一行人在這裏,不是一碗水一瓢米的事情,玉兒還小,還需要外祖母舅舅舅母們嫂子姐姐們教導,這也是費心費力的事情。是以不敢怠慢了。還請舅母不嫌淺薄,收下才是。”


    聽了黛玉的話,大家倒不好說什麽。王夫人看向賈母。賈母道:“玉兒已經這樣說了,林姑爺又是這樣的一片心,收下也就是了。隻是不能移做他用,隻用在玉兒的身上才是。”王夫人急忙答應。賈母對黛玉道:“玉兒,你看呢?”黛玉笑道:“外祖母,既然已經給了二嫂子了,就是這府裏的了,玉兒一個小孩子,如何能過問呢。倒是玉兒,還是要外祖母舅母嫂子姐姐們操心了。”


    聽了黛玉的話,大家都笑了,心中覺得這孩子確實懂事。看著黛玉的言談舉止,王夫人道:“看外甥女兒的樣子,可是有什麽不足之症,小小的年紀,趕緊的醫治才是,別留下什麽病根。”黛玉道:“謝舅母的關愛,玉兒從小就是這樣,從會吃飯就吃藥,再沒有間斷過的。三歲那年來了個癩頭和尚,要度玉兒出家,說是不然這並是不會好的,爹娘是說什麽都不同意的,現在不過是吃人參養榮丸罷了。”


    賈母一聽急忙道:“我正在配藥,明天加一味藥就是了。”鳳姐急忙答應,讓婆子們吩咐了下去。這時候邢夫人道:“外甥女兒,你大舅舅說了,這裏和家裏一樣的,外甥女兒不要外道才是。”黛玉急忙站起來答應著。賈母道:“可是我忘了,玉兒還沒有拜見大舅舅二舅舅,索性你就領著玉兒過去,一會再過來就是。”邢夫人答應著。黛玉站起來拜別了賈母王夫人等,隨著邢夫人往賈赦這邊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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