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院裏住著一名女精神病人,叫王慧麗,32歲。她的老公喜歡喝酒,一喝酒就打她,打完還喜歡強迫她做那事。所以她因家庭暴力而患上了比較嚴重的抑鬱症,被送往我們院進行治療。王慧麗被安排在重症病房,因為害怕她抑鬱過度而自殺。


    王慧麗因為家庭暴力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成天不說話,悶頭呆坐在自己的病房裏。這個女病人有一個特點,每天早晨起床後,必然會對周圍的人說自己被強奸了。問她是被誰強奸的,她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解釋了很久,人們才聽懂強奸她的是一個很強壯的男人,晚上看不清他的容貌。


    這是重度妄想症的表現,病人會因為自己想象出來的遭遇而陷入本不該有的痛苦不能自拔而極容易自殺。


    王慧麗經過藥物的治療和心理輔導,再加上公安機關的介入,她與老公已離婚。總的來說,她已經初步走出家暴的陰影,再過一段時間,她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就在醫生認為她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的前一天,王慧麗在病院散步,走著走著就突然暈倒了,同時下體流出一股鮮血。


    周圍的醫生和病人們都慌了神,大家一起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到救護室治療,經過一番搶救後,王慧麗生命已無大礙,但令人吃驚的是,在做術後檢查的時候,檢驗科的一份報告指明她懷孕了。這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王慧麗一直生活在重症監護室裏,除了醫生和護士不可能有人接近她。


    王慧麗的懷孕無疑給這個小小的精神病院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到底是誰幹了這事情?強奸女病人是當精神病醫生的大忌,會受到道德和法律的雙重製裁。


    王慧麗醒來後,我們問王慧麗,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可是王慧麗卻一改往日說別人強奸她的口氣,隻坐在那裏低著頭不說話,臉上照舊一臉的陰雲,任憑我們怎樣威逼利誘,都不肯說半個字。


    這樣我們也隻能讓公安機關介入這個案子。因為強奸女精神病人,是犯罪,嚴重的犯罪。


    曾叔叔聞訊也趕忙跑到了現場,在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後,他的眉頭擰成一疙瘩,看得出來他很焦急。


    因為這件事情,八成是病院裏的男醫生幹的,隻有他們有作案的條件。


    警察來了之後按照他們的程序走了一圈,那個時候病院還沒有像現在一樣安裝攝像頭,所以案子便無從查起。從王慧麗病房裏提取到的指紋和腳印來看,隻有病院的醫生和護士進過她的房間,嫌疑犯的範圍進一步縮小。王慧麗的主治是個女醫生,無法對她實施侵犯。房間裏並沒有發現**等有用的線索,而王慧麗又不同意引產,堅持要把孩子生出來,案子查到這裏便陷入了僵局,隻能等孩子生出來做親子鑒定與接觸過的醫生一一進行比對。


    剩下的,就隻是時間的問題了。人們在討論了一段時間後,也慢慢陷入平靜。


    2003年9月10日,我翻開黃曆,上麵寫著:“宜:婚禮、治病、祭祀;忌:入宅、蓋屋、行喪。”


    我推開啊獸的屋門,開始和他進行一天的例行對話。其實他表現很好,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我對他不死心而已,非要把他再關幾天想看個熱鬧。我想著如果他還是這樣就出院吧!畢竟曾叔叔都催過我好幾次了,院裏資源有限,不能總浪費在一些無用的事上。


    啊獸見我進來,把病房的門一關,壓低聲音對我說了一句話,這句話把我驚得差點跳起來:


    “我知道是誰強奸了王慧麗。”


    我眼睛睜得跟個雞蛋一樣,有些激動地說:“你看見了?”


    啊獸立即做了一個讓我小點聲的動作,他又打開門向外望了望四周沒人後,才對我說,我沒有看見,但是有東西告訴我這件事是那個人幹的。


    我剛激動的心情此時又跌到了穀底,啊獸又在胡扯他的“魂魄”說了。我早就應該想到,怎麽能和一個精神病人一般見識呢?想到這裏我歎了口氣,用嚇唬的口吻對他說:“誣告可是要坐牢的。雖然你有精神病,但也快治好了,如果因為亂說話而對別人造成名譽的傷害,是要負法律責任的,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啊獸猶豫了,顯然我的話對他有很大的震懾作用。


    但他沉吟了半晌,最後還是點點頭,下了很大決心說:“我不想管閑事,但如果這件事一直瞞在我心裏,我一輩子都不會好過,所以我還是要跟你說。”


    “那你說吧!是誰強奸了王慧麗,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強奸王慧麗的就是病院裏的一個醫生,叫孫淼。”


    “你看見了?”


    “我雖然沒有看見,但我能感覺到每次孫淼接近王慧麗的時候,他的魂魄都在發抖,是那種因為害怕而不停地戰栗。”


    孫淼35歲,土生土長的小鎮人,也是我們院資格比較老的一位醫生。


    孫淼有一對10歲的龍鳳胎,家庭美滿幸福。在醫生們的眼裏,孫淼平時為人和氣,從沒做過有損道德的事,典型的溫柔大哥形象,更不要說去犯法。


    我聽了他的話,搖了搖頭,重新被提起來的興趣又被澆滅:我早就應該料到是這種情況,一個精神病人的胡言亂語,我怎麽能當真?


    我起身準備走開,還有其他病人要診。


    啊獸一把拉住我:“我知道你不信一個精神病人說的話,但這的確是真的,你不覺得王慧麗很可憐?在家裏被她男人打,來到這裏又被欺負,現在真相就掌握在你的手裏,你就這麽袖手旁觀嗎?老陳,依我對你的理解,你不是這種人!”


    我回過頭,冷冷地看著啊獸說:“無憑無據的,你叫我冤枉我的同事嗎?孫淼是早我好幾年的老醫生,人家有自己的家庭,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平時為人那是有口皆碑,打死我都不會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啊獸頓了一下,說:“我確實沒有證據在手裏,不過,這件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隻要孩子一生出來,做個鑒定就行了,到時候他孫淼想抵賴也不行。”


    我搖了搖頭,隻留給他一句“無憑無據誰也不會冤枉好人”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關門的時候,我從門縫裏瞥見啊獸一個人坐在床上歎著氣,嘴裏還不停地嘀咕“這都是作孽啊。”


    你冤枉好人才是作孽。這麽想著,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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