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自從歸順了陳國後,就是陳國最頭痛的地方,它宛如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不毛之地,每年上貢給陳國的貢品少得可憐,有時還需要陳國救濟。要說軍事要地,它在最南端,而姬國、周國分屬北方和東方,所以也起不到阻止兩國入侵的屏障。


    陳國老皇帝把這塊地連同利州都劃給了自己的三兒子陳流。這陳流雖不怎地得寵,卻能力還是有的,不僅將利州治理的井井有條,而且這南蠻之地也在沒有滋事。


    蓮生站在船頭,看著這群山環繞的南蠻之地,綠樹翠蔭,流水潺潺,竹樓矗立,遠處的天邊,白雲悠悠,似乎還能聽到嘹亮而婉轉的歌聲。就是在這樣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隱匿著一支巫族。而傷害蕭嫋的秘術就是源自這支巫族的。


    “你的咳症倒是好多了!”蕭嫋走出了船艙,看見憑靠在欄杆上的蓮生,笑眯眯地說道。


    蓮生回頭看著蕭嫋,此時他已換上了單衣,隻著一件祥雲白袍,任風吹亂他的長發,勾唇一笑,“是呀,已經幾日都不咳了。”


    蕭嫋看著這樣的蓮生,覺得他隨時都會乘風而去,心底一陣不安。


    “怎地了?”蓮生看著蕭嫋表情怪異,隨口問著,眼睛還是在這成片的竹樓間穿梭。


    “無事。”蕭嫋也看向遠處,“怕是就要靠岸了。”她的語氣中透著興奮。在水上已經漂了五日,她早就膩了。


    “穀池月還暈船?”蓮生突然問道。


    蕭嫋撇了撇嘴,低頭玩著腰間的香袋,“嗨,他呀,還在艙裏躺著呢!”穀池月自從上船就開始吐,一直到吐無可吐,才病怏怏地躺著。


    “也不知道,他這般堅持,到底為何?”蕭嫋感慨道,“真是固執至極。”


    “公子,該用飯了。”


    “知道了。”蓮生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卻沒動彈。


    蕭嫋對於吃的熱情,永遠都是高漲的,套用她的話就是“要死也得等我吃飽肚子再說。”他拉著蓮生的袖子,“走吧,走吧,飯菜涼了就變味了。”


    蓮生拗不過她,隻能乖乖地跟過來,兩人一起進了船艙。光線變暗,蕭嫋的手抓緊了蓮生的袖子,跟著他小心的往前挪,好一會才適應,這時已經坐在桌子旁了。


    蕭嫋看見含茉獨自一人站在一旁,“你哥哥還是起不了身?”


    含茉愁容滿麵,小聲道:“一起身就暈,隻能睡著。”


    蕭嫋點頭,看著桌上的粥,“快給你哥哥盛上一碗,想必他也餓了。”


    含茉惶恐,搖頭道:“姑娘和公子還沒有用,我怎好……怎好給哥哥盛。”她兩腿一抖,跪了下來,“多謝姑娘好意,還是你們先用吧!”


    蕭嫋看著含茉過分謹慎的模樣,也不再勸,自己拿了碗去盛,弄得碗勺之間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給,端走吧!”她將盛滿了粥的碗遞給了含茉。


    含茉起身,神情猶豫,最終向前一步,接過碗,又謝了再謝,才退了出去。


    “你作何如此生氣?”蓮生看著蕭嫋,有些莫名其妙。


    “她也為免過分小心了吧,”蕭嫋舉著筷子。


    “這便是寄人籬下的苦楚。”


    “我當然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我也曾經……”蕭嫋不想提起過往的傷心之事,話鋒一轉,“可是,她怎能如此拒絕別人的真情實意,直叫人惱火。”


    “也對,一個十歲的孩童,竟然能這樣知道進退,未免太過懂事了。”那孩童的心計不一般呀。


    蕭嫋不再說話,隻是專心的吃著飯。她這樣吃飯的日子,吃一次少一次,所以每次她都很專心。


    蓮生並不知道蕭嫋的心思,隻道她還在生氣,也就由著她。


    傍晚時分,船靠了岸。


    早有隨從打點好了一切。他們此行是以陳國商人的身份進入南蠻,這在陳國不算什麽稀奇事,但卻是少見的事。雖然陳流頒布了利州可和南蠻之間有商貿往來,但是卻鮮有商人來此,隻因路途遙遠且難行。剛開始頒布法令時,有許多商人冒死一試,大多都死於路途,而少數得以來到南蠻之地的,卻不知要將什麽帶回利州,隻因這裏物產太過貧瘠。這裏有的利州都有。所以漸漸地,就很少有商人來此。


    蕭嫋還在昏睡,就聽人高喊“拋―錨”,接著船震動了一下,便停了下來。蕭嫋揉著眼睛,穿好衣服,就出了船艙。


    果然,船已經靠了岸。眾人都已經集中到甲板上,蕭嫋一眼就看見臉色蒼白的穀池月由含茉吃力地扶著,她費了好大勁才忍住走過去的衝動。她現在不是蕭嫋,她不能由著性子去關心穀池月。


    蕭嫋淡淡地朝那邊點頭,便走向了蓮生。


    “怎地沒叫我?”


    蓮生看著她亂蓬蓬地頭發,邊理邊說道:“不急,才靠岸,接我們的人怕是還要等一等。”


    “接我們的人?”原來蓮生早就作了安排。


    “嗯,且等一等吧!”蓮生沒有多解釋。


    蕭嫋這才看向前方,隻見河岸上立著兩三人高的牌坊,上麵雕刻著“板灣城”三個大字。原來這就是南蠻的三郡之一,板灣。在這郡城周圍的群山上還分散著一些村寨。這板灣城雖比不上利州那麽繁華,但卻很有自己的民族特色,街道兩旁立著的都是清一色的竹樓。這使看慣了磚牆瓦房的蕭嫋很是稀奇。


    “公子,小人危楓來遲,還請贖罪。”來人束發長袍,並沒有像南蠻男子那樣用黑布纏頭,穿大襟長衫,白腰長筒褲。危楓任板灣城的監禦史,這一監察郡守及其他官員的要職。


    “監禦史,公務繁忙,是我等叨擾了大人。”蓮生麵上含笑,說出的話也很客氣。


    “公子折煞了小人。”危楓聽著這樣客套的話,不知怎地竟然身冒冷汗。此時,他為行事方便,脫了官袍,穿了件石黃色的袍子,搶眼奪目。可是,和穿著平民素袍的蓮生一比,危楓卻自慚形穢起來。


    這幾年在南蠻,他確實有些忘形了。如果不是公子的出現,他都快忘記了自己死士的身份了。有些事,不是自己忘記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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