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嫋被世子突然上揚的聲音一震,頓時腦子清醒了許多,直到這一刻她終於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本來這脫離賤籍隻要主人家同意,出具一份證明然後用很少的錢,或是布三匹,絲絮三斤十二兩象征性的交了贖金即可脫離賤籍。而這繳納十萬錢是在沒有得到主子默許,而要自贖其身者所要繳納的贖金。


    世子便是繞過了這最簡單的方法,給她設了套讓她鑽,然後輕而易舉的就瓜分了她三成的所得金。


    蕭嫋氣得直磨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世子,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現在說甚都已經晚了,看著世子那悠閑自得的樣子,蕭嫋更是悔恨交加,自己怎就不多想想,就這樣答應了世子。


    “孺子看來精神很好,一點都不像生病了!”


    世子的話讓蕭嫋的神經一緊,想起那夜刺客的事,有些心虛,那燃燒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


    “吃了幾服藥已經打好了!”蕭嫋忙道,低頭掩飾自己的慌亂。


    王陌離看了看天色,起身點頭:“天色已經很晚了,睡吧!”說著他徑直走進了裏屋。


    蕭嫋微微一怔,忙跟了進去將被子鋪好,站在一旁尷尬地看著世子將外袍脫掉,這才走近伸手拿過外袍,就聞到世子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脂粉味。她的臉陡然一熱,忙轉身將外袍掛好,就抬腳往外屋走。


    “你不睡?”


    蕭嫋扭過頭本想說自己不困,但看見世子一臉不悅的表情,改口道:“睡,一會便睡!”


    王陌離已經揭開被子上了床,“還等甚,本殿最怕吵!”


    蕭嫋老大的不情願,一步一挨的往床邊走去,吹滅了蠟燭,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床沿。世子已經躺下來,她要進去就必須從世子的身上爬過去,這……她有些為難,正在不知所措時,就聽見世子不耐煩地催促著,“還在磨嘰甚啊!”


    蕭嫋硬著頭皮脫了鞋,將雙腿縮了上來,又看了看眼前被子裏鼓起的一座小山,“殿下可不可以先讓一下,讓妾身進去!”她的聲音極小。帶著一絲哀求。


    蕭嫋聽見世子在被子裏動了動,卻是將身體由側身轉為了平躺,一點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你……”蕭嫋在黑暗裏瞪著世子,他這是在故意為難我!正想著。就見世子突然長臂一伸已經將蕭嫋提溜到了床的裏麵,“真麻煩!”蕭嫋聽到世子嘀咕了一句。


    蕭嫋等了一會,看世子沒有甚動靜了。這才極輕極慢地將自己的襦裙脫掉扔在被子上,迅速地鑽進被子裏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可是,她一點睡意也沒有,而一旁的世子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蕭嫋想不明白。這世子不在周良娣屋裏睡下,大半夜瞎晃蕩個甚,怎就來到了她的院中。


    蕭嫋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世子是對她動心了,這種可能性和母豬上樹是一樣的。她冥思苦想了半天。也隻是猜到了世子心中有事,無法排解之類的。


    屋裏的黑暗在一點點消褪,天就要亮了。蕭嫋終於有了睡意,卻被世子突然的一聲低呼給嚇沒了。她往世子那邊看了眼,隻見世子平躺著雙眉緊鎖,臉上的表情痛苦,睫毛居然有些潤濕。


    蕭嫋的心猛地一顫,這樣脆弱的表情怕是也隻有睡著了才會顯露出。她搖了搖頭。臉上有著無奈。


    世子又是一聲低呼,聲音比剛才急促了許多,卻依然含糊不清。他睡得極不安穩。兩隻手從被子裏伸了出來,在空中亂抓著,仿佛是要抓住何物。


    蕭嫋終於聽清了世子的囈語,“別走……別離開我……!”


    原來這樣高高在上的人也有留不住的人啊!


    蕭嫋心中感慨,將被子捂著頭,可是一點用都沒有,本來她的耳力就極好,而世子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似乎陷入了夢魘之中。


    蕭嫋將頭又從被子裏伸出來,看了看一旁的世子,那臉上毫無血色,除了痛苦還有著恐慌,一種怕被遺棄的恐慌。蕭嫋伸手搖了搖世子的肩頭,低聲喚著,“殿下……殿下!”


    可是,世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兩隻手還是在空中亂舞著,突然,就抓住了蕭嫋放在他肩頭的手。


    蕭嫋一窘,忙要抽回手,卻怎地都不行。她的手越掙紮,那世子握著她的手,就越使勁。蕭嫋都能聽見自己的手骨在咯嘣咯嘣作響,這樣下去她的手還不得折了。


    蕭嫋心頭湧上一絲無力,算了,他要抓就讓他抓住吧!看著逐漸安靜下來的世子,她放棄了掙紮的念頭,身子靠在床柱,眼睛越來越酸澀,漸漸地眼皮耷拉下來了。


    王陌離這一覺睡了好久,當他睜開眼睛時,太陽已經透過窗紙照在了床前的地上,長長地一道,讓他的心裏有淡淡的暖意。俄而,他一驚,才發現他的竟然握著孺子的手。他慌忙放了開來,坐了起身,又掃了眼自己握過的那隻手,隻見上麵有幾處淤青。他愣了愣,目光轉向了斜靠在床柱上,正睡得香的孺子臉上,眼裏有著一絲歉意。


    蕭嫋被旁邊微微的響動驚醒,極為警覺的睜開了眼,就看見世子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她心中一慌,忙坐直了身子,“殿下……”


    王陌離收回了目光,揭開被子從容不迫的下了床,一邊穿著外袍,一邊輕聲說了一句,“手疼嗎?”


    “嗯?”蕭嫋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世子穿好外袍準備往外走時,才道:“還……好!”她這才想起那隻被世子握了一夜的手,很久沒有活動有些酸麻。


    “塗些藥膏吧!”王陌離沒有回頭,聲音卻不似平時那樣冷漠。


    蕭嫋看著世子匆忙往外走去,這才抬起自己的手仔細端詳,忍不住呲牙咧嘴起來。這手背上有幾處淤青,手指都有些浮腫。看樣子得好幾天才能好!


    王陌離本來打算今日一早趕往木如寺,出了孺子的院子看了看天,已經過了食時,心中正在盤算不如等過了晌午再去,就看見魏茂林匆匆趕了過來。


    “殿下!”魏茂林臉色凝重,大步流星的走到公子麵前,“剛剛得到消息,慧思禪師已經圓寂了!”


    “何時?”王陌離臉色一變,就往外走去。


    魏茂林跟在後麵,“大概是黎明之時!殿下這是要趕往寺中?”


    “嗯,慧思禪師可是三國間有名的大禪師,本殿前去吊唁也是禮儀,以示尊敬!”


    魏茂林一大早就已經將馬匹等準備好,隻等公子起身,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的蹤影,就前去周良娣那裏,還沒走到就聽侍衛說世子後來又去了孺子那裏,最後歇在了那邊。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有去催,說實話公子已經好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就讓他多睡會吧!就在這時,卻收到了木如寺傳來的消息說是慧思禪師圓寂了。本來這寺院中的事,不用向王爺稟報,但是這慧思畢竟是德高望重的大禪師,他的圓寂也是一件舉足輕重的大事,所以是要稟明王爺的。


    “不用等王爺的指示?”魏茂林謹慎地詢問。


    王陌離搖了搖頭,“昨夜我已經請示過了,不必再去了!”說著就接過仆役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


    魏茂林也翻身上了馬,和五個侍衛一起跟著王陌離趕往了木如寺。


    往日的木如寺此時正是香火最為旺盛的時候,今日卻極為安靜。王陌離在寺院前的小樹林下了馬,將馬栓在樹上,等著魏茂林和侍衛們都拴好馬,這才徒步往前走了一段,到了寺門口。


    “不管前塵如何,死者已矣,即來吊唁就要守禮儀!”魏茂林在後麵交代著幾個侍衛。


    王陌離嘴角輕扯,在常人眼中這便是死亡,而在修行之人眼中,這何不是一種功德圓滿?尤其是像慧思這樣的大禪師,追求的便是這一刻……


    王陌離輕輕地推開了大門,寺中竟然看不到一個僧人,隻聽到念經聲,從大殿那裏傳出來,看來眾僧已經開始儀式了。王陌離徑直往寺中後院而去,就在快到慧思的禪院時,一人遠遠的走了過來。那人個頭不高,圓頭圓臉的。王陌離眼睛微眯,待那人走近,便想起了是那日請他去吃齋飯的小沙彌。


    “咦,是……施主你!”小沙彌努力睜大腫著的雙眼,聲音嘶啞,忘記了行禮。


    王陌離吃驚道:“你記得我?”


    小沙彌忙點頭:“當然記得,你可是貴客啊,這葉州的世子殿下!”他雖然一口一個貴客,但是眼神單純,一點都沒有阿諛之色,“而且……”他低下頭,突然住了嘴。


    王陌離敏銳的覺察到了小沙彌還有話沒有說完,而這話很重要,向前一步走到小沙彌身邊,“讓我猜猜……”他蹲下身看著小沙彌的眼睛,臉上有著十足的把握。


    小沙彌被王陌離這一句話吸引著,抬起頭看著王陌離,眼裏有著一絲緊張。


    “是不是你看到了一個和長得極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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