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死寂一片, 外麵的雷雨卷著冷冽的風,朝玻璃窗上刮去,一絲陰冷的寒意浸了進來, 等到客廳時, 所有??雨聲仿佛是消失了般, 隻見紀商鶴坐在沙發上,眸色壓著極深的戾氣,他身上都被淋濕, 黑色的襯衣貼著胸膛, 水滴沿著流淌到了灰白色地毯上,還摻著骨節上??幾縷血絲。


    紀商鶴用紙巾, 將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擦拭幹淨, 仿佛察覺不到疼痛??,直到沒有血味了,他才拿起桌子上??酒精,麵無表情地給自己,以一?自虐??方式消毒。


    撕裂般的疼痛感,能讓他保持幾分理智。


    這份理智,很快就隨著樓梯口, 慢慢走下來的一抹纖細窈窕??身影從而消散。


    沈梔期先前在樓上, 全程目睹了紀商鶴在暴雨下,將鬱江名打到站不起來,她耳邊隻聽得見雨聲在拍打窗戶, 聽不見這兩個男人說了些什麽。


    但是很好猜,除了為她,就沒有別的了。


    沈梔期從來都是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她也不信什麽上天會讓惡人有報應這?話, 在沒有當母親之前,她的性格更傾向於情願自己當那個惡人,也不要當被欺負??好人。


    後來有了紀開霽,沈梔期開始感同身受很多事,也逐漸地有了多方麵的顧及。


    她隻想陪孩子,好好過日子而已。


    可是紀商鶴和鬱江名卻攪亂了她的??活,還以愛她為她好之名。


    沈梔期覺得可笑至極,??到紀商鶴狼狽成這樣,心裏有了痛快淋漓??報複感,她表麵上不顯,慢悠悠地走下樓梯,沒說一句話,光是站在這,就已經足夠讓紀商鶴感覺到難堪了。


    是他有??之年以來,第一次會產生難堪這?情緒。


    紀商鶴抿緊??嘴角在昏暗??光裏輕扯,嗓音偏低:“你都知道了。”


    沈梔期卷翹??眼睫下了然,平靜說:“你指哪件事?”


    紀商鶴沉默了半響,似乎不願意開口。


    他和鬱江名??那些事,沈梔期都一清二楚,從一個局外??旁觀者變成了局內人。


    她諷刺的?了?,聲音尤為的輕:“我沒想到,從頭到尾滿世界??找情敵,結果卻找錯人。”


    紀商鶴猛地抬起眼皮,見沈梔期還在笑:“你愛的男人,在愛我,是不是報應?”


    “我從未愛他,你信嗎?”


    紀商鶴問出這話時,腦海中同時浮現出鬱江名在雨中說的那句話:她不會在信他。


    內心處於極度的不甘,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顯而易見沈梔期是不信的,她沒有把所謂??證據甩他一臉,而是輕飄飄??態度說:“你年少時就讚助鬱江名學業,替他償還債務,別告訴我,這些隻是為了兄弟情?”


    “鬱家會出事,我父親占一部分責任。”


    紀商鶴深沉??眸色緊緊盯著她表情,喉嚨竟覺得格外??艱澀,沒想到有這麽一天,他說的話,每個字都這麽急於乞求她能信。


    從未想過,為什麽會有這?情緒左右著他。


    但是紀商鶴隱約有?預感,這件事不處理好,他這輩子都別再想和眼前這個女人有任何可能性了。


    沈梔期對這個答複沉默了半響,在燈下站累了,她走到沙發坐下,點點頭,又?了?:“很好,為父還債,原來你還有良心這?東西啊?”


    她擺明了是在諷刺,紀商鶴除了這個解釋,別無其他。


    “為父還債,所以你願意管鬱江名一??,現在為什麽又和他鬧翻?”沈梔期??眼睛??著他問,一如既往??溫柔,就像過去他回家的每個夜晚,她都是這般坐在沙發上望著他。


    紀商鶴也很想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麽。


    在以前,他告訴自己,沈梔期之所以不同,因為她是紀開霽??親生母親。


    他作為紀家掌權??人,需要一個這樣的主母替自己持家,比起換個女人,他覺得沈梔期用起來更合適,所以不想放手。


    現在紀商鶴也是不想放手,卻琢磨不清自己??心了。


    他沒有回答沈梔期??這個問題,反而是問:“你愛上鬱江名了?”


    “是,他比你更懂得F?貼照顧我,也知道怎麽跟孩子相處,紀商鶴你除了有錢外,你還有什麽?”沈梔期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他,沒有一絲遲疑,就像是細細??針,刺進了他??心髒。


    不至於血肉模糊,但是輕微碰一下就會疼遍全身。


    紀商鶴壓著眼底??憤怒,沉著情緒開口:“沈梔期,你別再說這?話。”


    沈梔期很想問他,這樣就受不了了?


    在當初警告她別在這場聯姻裏動感情??時候,不是很自以為是嗎?


    總而言之,話都已經攤牌了,也沒有在裝??必要。


    沈梔期當場表明了二選一??態度,溫柔??語氣淡得沒有感情:“紀商鶴,如果不是沈家暫時不能跟你解除聯姻關係,跟你相處,我一分一秒都感覺很難受,無論我愛的是誰,都不會再是你,??在孩子??份上,我不會讓你身敗名裂,你好自為之。”


    ……


    倘若沒有紀開霽??存在,沈梔期就算撕破體麵,也不會這麽輕易罷休。


    但是她可以不管紀家的F?麵和名聲,卻不能不管紀開霽將來會麵臨怎樣的風言風語?


    沈梔期放棄了這?決裂??方式,選擇了另一?更致命卻隱晦的報複。


    她承認愛上鬱江名,就跟往紀商鶴心髒插了一根刺,時不時會痛幾下。


    第二天開始,別墅裏??保鏢都突然離開,她沒有被禁錮自由了。


    沈梔期也沒有跟紀商鶴說過話,兩人之間仿佛陷入了某?默契??冷戰,互不幹擾,她要是坐在餐廳吃飯,他一下樓梯,就會很自覺??出門。


    到了春節前幾天,更是見不到紀商鶴的人影。


    沈梔期對他行蹤不管不問,她將紀開霽一直放在沈家,兩三天會過去看??,偶爾,也會和鬱江名見個麵,與其說見麵,不如說是單方麵去醫院裏??望他。


    鬱江名比起紀商鶴,顯然是更好溝通??一位。


    在一天下午??時候,沈梔期剛拿起蘋果,就聽見他說:“對不起,梔期,我欠你一句道歉。”


    沈梔期坐在床邊的等椅子上,低垂著眼睫,拿著水果刀在削蘋果,沒有停。


    鬱江名??著她白淨清麗的側臉,薄唇有許些無奈:“我不是有意隱瞞你??,我怕和你說了紀商鶴的事,你會直接不理我……”


    “那你現在就不怕了嗎?”


    “怕,但是我還是想跟你道歉。”


    沈梔期削蘋果??動作終於停了,抬起卷翹??眼睫看向他倦容??臉龐,眼神裏沒有恨意,是讓鬱江名感覺到不安??,因為不愛,所以也不恨他麽?


    鬱江名想去握她??手,卻被她不經意間躲開了。


    一時分不清,是不是故意的。


    沈梔期繼續開始削蘋果,語氣淡淡??:“你和紀商鶴是兩情相悅麽?為什麽分開。”


    鬱江名感覺喉嚨很幹,滾了滾喉結:“不是。”


    在沈梔期露出不解的眼神時,他說:“我從未愛過。”


    “……”


    這句話要命的熟悉,她記性很好,沒忘記在前段時間的時候,紀商鶴也說過。


    而鬱江名還說:“從讀書開始我一直深受紀商鶴的騷擾,梔期,他對我無論是怎樣的情感,都是他一廂情願,我??取向很正常。”


    沈梔期沒說話,過了半響才問:“紀商鶴怎麽騷擾你了?”


    鬱江名似乎欲言又止,搖搖頭不說了。


    “那好,你繼續好好養病。”沈梔期將削了一半??蘋果給他,起身就要走。仿佛如果不說,連坐下來陪他??耐心都全無。


    鬱江名伸手拽住她一片衣角,隻好說:“他對我??感情,初中還不明顯,是從讀大學開始,他在學校附近租下一套公寓,讓我住,而他隔三差五也會過來。那時我已經被人謠傳是被他包養的小白臉,他是默許的。”


    沈梔期站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坐下來。


    她態度,是想聽下去。


    鬱江名往下說:“你不信可以去查,我和紀商鶴是不是同居過四五年,他??行蹤我都了如指掌,他對家人的情感淺薄,往往給弟弟妹妹準備??禮物,都是我提前給他清單,讓他去買??。”


    “我知道紀家每個人??喜好,包括你那位前任閨蜜紀棠,也知道……你??。”


    這話倒是提醒了沈梔期,眼眸帶著一絲冷。


    鬱江名暗有所指道:“你懷孕喜歡吃什麽,都是我準備??。”


    沈梔期表情是淡??,過了會說:“所以你想將這一切,都歸咎成是自己在委曲求全?紀商鶴逼你了嗎?”


    “梔期,我有??選擇嗎?”鬱江名苦笑不已。


    他在帶著倦容??時候,又穿著醫院的白藍病服,膚色雪白,??起來就跟一個幹淨??少年似??,顯得年齡小,倘若是遇上某?內心變態??大佬,毫無還手之力。


    鬱江名一口咬定,紀商鶴對自己居心不良。


    甚至是,他還對沈梔期吐露一件事情:“我為了不讓紀商鶴越界,自殺過兩次,他不敢對我動手動腳,也不允許我愛上別的女人,梔期……他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而我是不是也失去愛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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