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的海原祭從來都是熱鬧萬分的。


    班長正在班級裏指揮著男生們裝飾教室,叉著腰的眼鏡娘倒是頗有幾分嬌蠻氣息。任勞任怨的小弟們正站在桌子上努力把彩帶懸掛到吊燈上。


    幸村畢竟大病初愈,沒有人叫他辦事,他自然也是樂得自在,站在窗邊好心情的俯視著樓下。


    穿著戲服的學生們笑鬧著跑過,留下歡歌笑語。搬著桌椅的男生揮汗如雨,拿著大喇叭的學生會成員超大聲的指揮雖然聒噪,卻有種別樣的韻味在裏麵。


    陽光正好,風聲疏朗,窗外的油桐樹濃蔭密布,枝葉搖動,仿佛也在明媚的歡歌。


    “總覺得這一年來,就像做夢一樣。”幸村攏了攏發絲,然後偏過頭,對著同樣和自己俯視著眾生百相的藏馬說道。


    “還在這裏傷悲春秋?這一年充實的很,怕是沒那個閑工夫了。”藏馬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中,悠悠的道。


    “海原祭後,就剩下畢業了吧。”


    “假期和我去魔界吧。”藏馬挑了下眉,俊雅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當然,之後還要回來的,在人界混久了,魔界物資緊張,真是沒什麽好玩兒的。”


    “好啊。不過,這算不算私奔?”


    “……這倒是個好主意。”


    海原祭開始了。


    這是個瘋狂的日子,往昔嚴肅正經的立海大學生,在真正瘋玩起來,也是非常可怕的。到處都是狂歡,還穿著毛茸茸的布偶裝的,轉眼間就在路中央蹦蹦跳跳,帶著鬼麵具的直接把麵具翻上去,在路邊攤子吃烤肉吃的滿嘴流油,貓耳女仆舉著掃把追在一個抱著玫瑰花向她表白的男生後邊,氣勢洶洶,霸氣無敵。


    鬼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比較受歡迎的學長隻要一露麵就會被圍追堵截,仁王雅治一臉嘚瑟的邊走邊收巧克力,懷中的巧克力都捧不下了。


    沢田綱吉率領著他的一幹守護者,一臉無力地看著到處亂跑的少年們,遇到了幸村,還笑著和他打招呼,卻被他的魔鬼家庭教師一槍轟了回去。


    看上去,他們過得都很好。


    幸村和藏馬並肩走在一起,自然是大目標。藏馬直接往臉上扣了個狐狸麵具,幸村則是扣了個鬼麵,這樣他們可以堂堂正正的看盡這一切風景。


    “喲,你們也真是無時無刻不黏在一起啊。”跡部景吾戴著墨鏡遮掩自己,但是這倆戴著麵具的人,憑他現在受過一些鍛煉的靈力,也是很好認的。


    “小景?”幸村倒是反問。“迪盧木多呢?”


    “幫本大爺去買東西去了。”跡部支使他家的騎士可是熟練至極,但是他家騎士倒也願意被這麽支使。


    “master,冰激淩買回來了。”擁有光輝之貌的騎士戴著半麵具,高大挺拔,但是手上卻可笑的拿著兩個蛋卷冰激淩。


    “哈哈,小景,多大的人了,還來吃冰激淩?”幸村輕輕笑了,語調上揚。


    跡部臉色一黑,劈手奪過冰激淩,然後泄憤地咬了一口。


    “本大爺永遠是最華麗的,即使是吃路邊攤也是華麗的。”


    “傲嬌。”藏馬環著胸,淡淡的下結論。這一下徹底把冰帝的男子網球部部長徹底逼得炸毛了。


    跡部知道腹黑不過這倆成精的狐狸,便帶著自家騎士跑掉,一邊走還說本大爺這是戰略性撤退,抱怨他家騎士嘴拙不能幫他,讓他以一敵二就是敗退的節奏。


    幸村遠遠看著他和迪盧木多並行的背影,騎士側過臉看著跡部景吾的目光,是幸村在聖杯戰爭時從未見過的縱容和溫柔。


    “是個好歸宿。”幸村微微一笑,鳶紫色的眼眸中粼粼的波光格外的美麗。“既然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三年c組的表演排在第一位,幸村雖然參加的是網球部的表演,班級的沒有參加,卻也是關注的。


    立海大的禮堂裏人群熙熙攘攘,圍著那一方舞台,氣氛熱烈無比。每個人的麵孔上都是顯而易見的熱情和期待。揮舞的熒光棒和寫有人名的牌子都準備完畢了。


    幕布拉開。


    成群的白鴿,飛翔在禮堂的舞台上,在絢麗的燈光下格外奪目。


    站在最中央的,是他懶洋洋的前桌秋瀨或。那個銀發紅瞳的少年一改平日的作風,一身優雅的黑西裝,更加勾勒出他柔韌修長的身軀。


    “今天,月光下的魔術師將降臨於此。”他伸臂,對著滿滿的觀眾席揚眉微笑。“盡請期待,這一場魔術秀。”


    說罷,舞台上的煙幕炸開。


    那一個身影仿佛是破開雲翳,迎著月光降臨在世間。


    “怪盜基德——!!!”尖叫聲穿破了整個禮堂。


    不出所料,這一場做了最好的開幕。怪盜基德的魔術自然神乎其技,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接下來也該到了他們的節目了,幸村走到後台去休整,卻看到秋瀨和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少年搶一本書,上麵隱約寫著《紅胡子偵探》。


    輪船危機時聰明絕頂的少年,此刻卻沒有動用他的過人智商,純粹是和那個高中生似的少年拚起身高,可惜的是秋瀨還是矮了一截,正眯起他的紅瞳盯著一臉得意的高中生。


    “黑羽快鬥,你想讓我下次在你逃跑的必經之路上放滿魚嗎?”


    “喂喂,我說你別這麽狠毒啊。”


    “快點把我的書還給我!”


    “這本我搶了好久都沒有搶到,先給我看看又怎麽樣?大不了再給你發預告函好了……有謎解不是更好嗎?”


    “你敢不給我發?”


    幸村噗的一聲笑起來,臉上有一筆畫歪了,被化妝的女孩子好好地訓了一頓。


    真田弦一郎雙手平展,管服裝的少女正在幫他量腰身,幫他把服裝改一改。真田似乎不適應和妹子離得那麽近,臉上有不可見的紅。


    切原和丸井兩個正一人一隻蛋糕吃的滿嘴是奶油,時不時還端起紅茶飲料喝兩口。反正是班級裏開咖啡廳的試作品,他們打劫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柳生早已換好了和服,紳士筆直的腰身,在換上和服拿上劍後,倒是有些頂尖劍客的風采。


    “大家加油,馬上就輪到我們了,台詞都背熟了吧?”幸村精市食指靠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悄悄告訴你們,我把請帖發給冰帝的和青學的咯,如果丟人的話……你們知道結果的。”


    真田的臉色一黑,道:“幸村,我演土方歲三是不是……”


    “弦一郎的氣場很合適呢,土方先生本來就是嚴肅到無趣啊。”


    真田的所有反抗被鎮壓了,隻能任由妹子在他的臉上折騰,即使拍再多粉也擋不住他的黑臉。


    幸村在換上和從前相差無幾的新選組羽織的時候,有種時光錯亂的感覺。披衣,係帶,整理袖口,這身青色的羽織,是多少年前的記憶了?


    他帶著懷念地撫摸著衣料。當年的衣料沒有現在這樣光滑,漂染也很粗糙,那時候他還是壬生之狼,和著隊友們配著刀穿越京都的大街小巷。土方先生親手書寫的誠字隊旗還在上空飄揚,他逆水行舟,去無望的阻擋一場不可違逆的浪潮。


    依稀記得土方先生嚴肅的眉眼,記得齋藤一的沉默,記得隊中訓練時的熱火朝天。


    而今,被留在時光罅隙中的,最終也就剩下他一個了。


    不過還好,他現在總算找到歸宿。那總不負土方先生說的,即使一個人,也要活下去的話吧。


    “換好了麽?”同樣換上青色羽織的藏馬打開更衣室的門,逆著光的麵容顯得有些朦朧柔和。


    “藏馬,你演齋藤那家夥,倒是蠻像的啊。”幸村怔忪了一下。


    “戲就是戲,我無論再怎麽像,也不是你從前的那位戰友。”


    說得好啊,戲就是戲。


    幸村拿起道具佩刀,那一瞬間,從數百年時光中脫離出來。往昔流光幻境,也全數湮滅。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藏馬麵前,緊緊抓住他的手腕。


    他知道,現在他抓住的這個人,才是真實。


    立海大男子網球部的《新選組》自然是壓軸。


    幸村精市拿起劍之後,氣質便完全改變了。尖銳,鋒利,宛如一柄利劍。他輕輕巧巧挑翻隊員的劍時眉宇間的飛揚,還是他獨自坐在屋簷下的安靜溫和,都有種特別的味道。


    從池田屋的意氣風發,初生牛犢不怕虎,到鳥羽伏見一戰的敗北,無數次艱難險阻,無數次絕望孤傲,壬生之狼漸漸走投無路。


    是啊,人怎麽可能和時代的潮流相鬥。


    近藤勇被處死,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那時的新選組隊員,唯有悲哀的以酒祭英魂。悲壯的呼喊聲,化為以命相搏的覺悟。


    當幸村端起酒杯灑向大地的時候,他看到自己身邊的朋友們,也為了這一場戲,眼眶含淚。


    慶應四年,櫻花飛舞的時節,衝田總司病逝。


    他記得那時候他咳得撕心裂肺,沒有覺得絕望,隻覺得有種無力,太過弱小的人類又怎樣與天抗衡。於是他隻能看著滿地脆弱飄零的櫻花,在遠離隊伍的一個偏遠的地方養著病,最終抱著他的劍慢慢死去。


    齋藤一離開隊伍,再也沒有拿起劍。


    最後新選組七零八落,最終也就散了。


    最後一幕,則是所有零落死去的新選組成員,終究在百年之後的黃泉,並肩走上最後一段路。


    一路煙華,人世聚散離分,最終一場幻夢。


    本來幸村要按照原劇演的,但是請來指導的話劇社社長是個女孩子,看完了就一直哭到最後,然後惡狠狠地威脅他,如果敢以離散為結局,就斷掉給他們的戲服。


    最後,幸村還是微笑著寫下了這樣一段,也算是一個祈願。


    最好的結局,便是團圓。


    戲終究是戲,總歸是要散場的。


    可是看完那一場的所有觀眾,不管本校的外校的,都在拚命打聽幾個主演,真田已經被纏的死死地,走不脫了,幸村和藏馬還來不及換下衣服,就默契的對了一下眼神。


    他們手拉著手跑過了兩條道,徹底把人甩掉了之後,忽然對著對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往日的魔界盜賊,居然被人類追到這個地步,笨蛋。”


    “你忘記用瞬步了,蠢。”


    他們互相嘲笑,互相諷刺,好像那歲月烙印在骨骼中的記憶從未離去。那些機鋒巧語,此時卻變成了小孩子氣的互相嘲笑。


    好像那些叱吒風雲從來沒有存在過,往日的神之子幸村精市和魔界盜賊妖狐藏馬,此時隻是十五歲的中學生,漫步在種滿油桐樹的小道上,看著那些還沒有自己十分之一年歲的建築蒼老的模樣,自己依舊是青春。


    藏馬的手指溫熱,當他們十指相扣的時候,幸村忽然感到了一絲滿足。如此貼合的體溫,除了麵前這個陪他走過五百年的人,還有誰呢。


    而他們,也不會隻有一個五百年。


    一直到死神魂散的那一瞬,還是在妖狐終於老去的那一瞬?


    不急,他們還有漫長漫長的歲月。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結局卡了很久了,抱歉,一直沒有更新出來。


    我試過其他的,感覺都沒有這種感覺好。


    寫完後感覺如釋重負。畢竟,這篇文拖得太久了,久到以前的寫文感覺都消失了,隻能很累的寫下去,也沒有辦法再去找出什麽萌點了,唯一的讓我寫下去的動力,就是讓他們在一起。


    所有的人,在一起。


    因為,最好的結局是團圓。


    這篇的西皮很奇怪,劇情也很奇怪,不大了解的妹子們都會感覺穿越感特別濃重。設定是一層層往下揭開的,幸村的過去也不是很明朗,所以可能看起來會比較累吧。


    最後摸摸看到這裏的妹子們,你們可以點番外了,我預計中的大概兩篇?你們選一選要看哪一對西皮的,我酌情考慮下。


    最後,感謝陪我到現在的妹子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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