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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一伸著懶腰起了床,習慣性地伸手摸了一下旁邊的位置。


    空的。


    她驚了一下,張口喊道:“瀧越!”


    “我在。”在外殿的瀧越應了一聲,隨即磨磨蹭蹭地進入屋中,替夏初一把需要換的衣服按照從裏到外的依次放在了旁邊。


    夏初一拿著衣服沒有穿,而是臉色微紅表情別扭地在床上停頓了一小會兒。


    瀧越見她這副模樣,頓時錯愕了一瞬,心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那不是自己要被她嘲笑不知道多久了?


    對了,如果讓十五那家夥知道,估計他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毀得一幹二淨了。


    “其實我……”


    他想解釋的,沒想到夏初一比他更著急,語速飛快地道,“我昨天晚上,沒什麽異樣吧?”


    “什麽異樣?你指的是說夢話麽?”


    瀧越話音落,就見夏初一的臉上,兩團紅霞飛,鮮豔得如那嬌豔欲滴的花骨朵兒。


    “我還……我還說夢話?!說了些什麽,你應該沒聽清楚吧?”


    夏初一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頓時讓瀧越放下了心。


    這丫頭對昨日的事情估計也有些印象,但是又不太清醒,所以鐵定認為自己隻是做了個春|夢而已。


    哈,這發展突然逆轉,倒是大大出乎瀧越的預料啊!


    糾結的一晚上的事情,沒想到三言兩語就給帶了過去。他不僅不著急了,還有心思逗弄夏初一道:“娘子大人說的話,怎麽會聽不清楚呢?口齒清晰,表達明確,主旨鮮明,意圖凸出啊!”


    夏初一順手抄過旁邊的枕頭,一下子砸在瀧越的身上,有些抓狂地道:“我到底說了什麽了我!”


    “你說……”瀧越刻意地拖長了尾音,看著某人的頭上都要被氣冒煙了,這才慢悠悠地道,“你說你愛瀧越愛得要死。”


    “你去死!”


    夏初一抓起另一個枕頭,毫不留情地朝著瀧越的臉上砸過去。


    兩人正鬧騰呢,突然之間,兩人的動作一滯,而後齊齊地望向門外。


    夏初一收斂了神色,麵色複雜地道:“我聽到有人過來了,很多人。”


    “嗯。”瀧越應了一聲,顯然也聽到了。


    今日是獸族出征的日子,城中有調動兵馬的聲音,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那麽多人腳步急促地往這邊趕過來,動作十分地迅速。


    夏初一的聽力極好,幾乎可以判斷,這隊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隔這邊還有些距離,就是不知道是衝瑞明殿去的,還是衝她鳴鸞殿來的。


    讓瀧越先出去守著門,她手腳麻利地將衣服全部換好,隨便地梳了一下頭發,還沒來得及在臉上塗薑黃,就聽見瀧越走過來說:“他們進殿了。”


    “進哪個殿?”她一邊單腳跳著穿鞋,一邊問道。


    瀧越將夏初一按在椅子上坐好,接過她手中的鞋子,慢條斯理地給她穿上:“鳴鸞殿。”


    夏初一“蹭”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都這種情況了,瀧越居然還淡定非常地給她穿鞋子!!


    外麵的人繞著鳴鸞殿外麵圍了一圈,百來號人則直接地衝進了鳴鸞殿內來,門口處留有有層層重兵把守。


    瀧越按著她的肩膀,小聲地在她耳畔道:“你做什麽壞事了嗎?”


    夏初一頓時梗著脖子,有些無語地道:“怎麽可能!”


    “那就是了。你沒做什麽壞事,怕他們做什麽。”他伸手,幾乎慣性地揉了揉她剛剛自己胡亂梳起的頭發,嫌棄地嗤笑一聲,“真醜。”


    夏初一送他一記白眼,被他這一打岔,心裏倒真的安穩了一些。


    她倒不是怕,隻是沒搞懂,這麽特殊的日子,中野瑞為什麽會大動幹戈地來找她麻煩?


    難不成是她想太多,他們隻是來請自己去拔旗開拔?


    然,事實再次證明,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強的!


    宮殿的大門被人野蠻地推開,兩隊兵甲森森的侍衛從兩邊包抄,將整個鳴鸞殿裏麵也包圍了起來。


    而在門口大股大股湧進的光線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如那日在小飯館之中,逆著光出現在了門口。


    藏青色的衣袍,同色黑邊的大氅,偉岸的身軀將那身衣裳撐得有棱有角,十分張狂。


    他目光落在一臉當然坐在裏麵等他的夏初一臉上,見那張小臉白淨了許多,看起來頗為玲瓏秀氣,頓時愣了下,隨即怒火更甚。


    “連掩飾都不需要了,看來你是準備攤牌了是吧,我的聖主大人!”


    最後四個字,咬牙切齒,飽含殺虐之氣。那濤濤怒火,像是要直衝天際,將這間宮殿這這片天,全部燃燒殆盡。


    夏初一感覺到肩上按著的那雙手傳遞的安定力量,心裏也不慌,不疾不徐地道:“族長,獸王,你說這些廢話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中野瑞冷冷地笑:“哼,出什麽事了?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不知道?!”


    “話說,也許我還不知道呢?也許是別人‘好心’替我做的呢?也許是你們定的‘莫須有’罪名呢?總而言之,我隻聽一下你抓我的理由,不過分吧?”


    她要真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會傻傻地睡到這個時辰才起床,等著他們逼上門來了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事兒?


    中野瑞不是個傻子啊,難不成是被氣糊塗了?


    夏初一想到這兒,心裏頓時“咯噔”了一聲:被氣糊塗了……什麽事能把他給氣糊塗?


    要麽就是中野英那個小屁孩,要麽就是……白錦鳶出事了!


    在自己費盡半天心思救了她之後,她居然出事了?


    夏初一頓時憤怒了:“他丫丫的,糟蹋老娘勞動成果!”


    這一聲粗口爆得十分響亮,於是周圍一片目瞪口呆下巴脫臼的表情,看著夏初一的目光那叫一個複雜萬分。


    她頓時覺察到異常,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道:“錦鳶郡主現在怎麽樣了?”


    “哼,問我要抓你的理由,理由你不是很清楚嗎?她現在馬上要死了,你高興了?!”


    中野瑞臉色鐵青,說話的時候,那眼中怒氣翻滾,深邃的眸子幽深不見底,冷厲得可怕。


    夏初一當即站起身來,道:“不想她死的話,帶我再去看她一眼。”


    中野瑞身上殺氣一盛,周圍的桌椅開始輕微地搖晃起來。他咬牙切齒地道:“你!做!夢!”


    夏初一頓時氣悶。


    白錦鳶死不死關她什麽事,她隻是不想自己昨天辛苦了半天的勞動成果就此付諸東流了而已!


    不想讓她去,好,她就不去,反正害人的又不是她!


    重新又坐下了,她拿起旁邊果盤裏的果子,填補一下自己從早上起來還空空如也的胃,漫不經意地道:“你是來抓我的?”


    中野瑞目光森寒地冷笑:“不然你以為?”


    “我看你來了那麽半天都不動手,以為你隻是來給我請早安的。畢竟老娘,好歹當了兩天獸族的聖主啊!”夏初一眯眼,一臉純良地笑。


    “你!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也妄圖染指獸族聖主之位,想死是嗎?我成全你!”


    中野瑞是個行動派,這一點夏初一早就知道了。


    對於自己女兒身的事情,想要瞞住一個高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穿幫對她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


    好了,於是一個女扮男裝、來曆不明、刻意接近族長弟弟、奪得聖龕選拔頭魁、裝成聖主迷惑九大長老、會馴獸會煉藥會鑄器會靈力且整天莫名其妙的女人,有誰不會懷疑?


    夏初一昨日從郝術那裏回來還想,這陷害的戲碼,應該一時半會兒演不到她身上來。這可好,說什麽來什麽。


    看著昨日她才剛剛有些改觀的男子,這會兒手持箜球,極速搖晃,她就覺得,自己看人的目光,還真是遜唉。


    箜球,比骨哨操作還要難的馴獸工具,鏤空的球體裏麵掛著幾千個針頭大小的特製鈴鐺,配以靈力搖晃之間,能夠召喚出什麽來,無人知曉。


    在獸族,人不是最難對付的,獸才是。


    地麵上已經開始平地起了風,詭異地刮進了屋子之中,將那些巨大的落地紗帳,吹得到處亂飛。


    而就在那些紗幔亂飛之間,箜球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初一仍舊坐在她剛剛坐著的椅子上,手中拿著原本應該在中野瑞手上的箜球,左手扔右手、右手扔左手地把玩著。


    中野瑞還保持著拿球的姿勢,這會兒的臉色已經不是用一般難看能夠形容得了的了。


    第一次和第二次在夏初一的手上吃虧,都是暗地裏吃悶虧。這當著那麽多兵士麵被人從手中奪走了馴獸的工具,這還是頭一回!


    要知道,對於馴獸師來說,自己訓出來的獸被別人指揮著反咬一口和馴獸工具被奪,是馴獸師最引以為恥的兩件事。


    夏初一,她在侮辱他。


    中野瑞閉上眼睛,緩緩地深呼吸了幾口氣。


    待到睜開了以後,那個嬌小的女子,已經在他麵前站了一會兒了。


    “你信是我下的手?”她抬起頭,臉上嬉笑的表情一收,微抬下巴仰著頭,仿若在看他。


    奈何,那雙眼睛清澈澄淨,就是找不到焦距,少了一絲眉飛色舞的神采。


    他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直到血腥味彌漫,他才冷冷地道:“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好一個“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夏初一歪了一邊嘴角,冷笑道:“我給你不信的理由。”


    上前一步,直接地和他麵對而站,她字正腔圓地道:“第一,我不稀罕你們獸族的任何東西。當然,這個沒法子證明,你也可以不信。”


    因為龍骨已經倒她手裏了麽,到她手裏了就是她的東西麽,所以也可以不算是獸族的東西麽。


    “第二,如果我真想讓白錦鳶死,我會有千百種方法。就算是現在,我也可以在說兩句話的功夫裏,讓這裏的所有人,包括你中野瑞,全部死在這裏。”


    這話一落,眾人齊齊地退後一步。


    中野瑞挑眉看她。


    夏初一笑:“你去問那個叫封溪的,他是個識貨的,肯定知道我所言非虛。”


    中野瑞冷眼。


    “第四,我若是想讓白錦鳶死,我發了瘋花半天的時間去救她。你知道半天時間用來修煉,我可以精進多少嗎?你知道我耗費半天心力,花費了多少工夫才恢複過來嗎?你知道飛雲三針的操作難度嗎?你不知道,所以你才會衝過來說我是凶手。”


    “第五,你覺得我的智商和你一樣麽?我發鬼瘋了,才會把一個人弄得要死不活,自己還在隔壁安然入睡。我這不是活夠了麽?”


    夏初一說完,來了個大喘氣,繼續道:“怎麽?五個理由夠不夠?要不要我繼續說?”


    “不用。”中野瑞聲音低沉,暗含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反其道而行之?留下明顯的破綻,讓人以為你是被冤枉的。”


    夏初一錯愕地張大了嘴,愣愣地望著他。


    中野瑞見此,冷笑弧度越大:“怎麽?被我說中了?啞口無言了?”


    夏初一輕嗤一聲,轉過身慢騰騰地走回座椅上,邊走邊道:“原來真是個白癡。”


    “你……”


    中野瑞氣急,上前就要去抓夏初一的胳膊。


    然而還沒碰到人,就感覺到某處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頓時痛得他雙腿一緊,瞬間彎下了腰。


    夏初一回轉過身坐好之後,就見中野瑞身邊已經圍了幾個人,關切地問他“怎麽了?”


    怎麽了?


    夏初一看了不禁想笑。


    中野瑞怎麽了一眼就看出來了,他蛋疼呢。


    朝著半空伸手,就感覺一隻有力的大手將自己的手一握,五指慢慢地穿插進來,緊緊地扣住。


    她輕聲地道:“踢人那裏,你也太狠了吧?”


    瀧越抬眼輕蔑地望著中野瑞,笑得風華絕代:“這世上的男人,留我一個讓娘子幸福就夠了,其餘的,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關係。”


    “下流!”


    夏初一忍不住笑罵道,抬腳就朝著瀧越方向踢了一腳過去,雖然慣例仍舊踢空。


    瀧越不正經地道:“娘子大人你要相信,一本正經的男人,是絕對沒辦法給你性福的!”


    於是在眾侍衛都在關心著中野瑞的時候,夏初一和瀧越在一旁打情罵俏起來了。


    好吧,所有人看到的場景,其實隻有夏初一一個人,麵若桃花地衝著一團空氣嬉笑怒罵。


    中野瑞強忍著疼痛起身,見她那歡脫的神色見到他的片刻間恢複剛剛的一片淡漠,他眸色深如淵壑。


    “夏一,我承認我抓不住你,但是你就沒想過,我憑什麽會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動嗎?”


    這句話,沒有了先前的憤怒之情,冷漠得就像每個字上都結了冰霜。


    夏初一頓時定住了,過了半秒,才眨了眨長長的眼睫,開口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中野瑞淡淡地說:“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你――對我下毒!”


    夏初一頓時睜大的眼睛,心口隻覺得有口氣,怎麽提也提不上來。


    “不是毒,是黑色伊藤羅香。”中野瑞目光望向屋中擺放著的那個香爐,麵無表情地道。


    這香隨風入骨髓,每日潛移默化地滲透進身體一點點,能夠順氣寧神,不僅無害,反而有益。


    然而任何藥物都有雙麵性,這救人的草,說不定就是另一種毒藥的主要成分。有時候兩種無害的藥物混合在一起,那就是讓人見血封侯的劇毒。


    黑色伊藤羅香加上酊蘭粉,不是毒藥,而是最烈性的迷藥。


    枉使夏初一學了醫又怎樣?這世上不肯能有人把所有的藥物、毒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他進門來的時候,已經將酊蘭粉灑在了每個侍衛的盔甲上,無聲無息地帶了進來。


    夏初一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麵色卻仍舊凶狠得像一隻露出爪子的小野獸:“我圈圈你個叉叉,中野瑞,從沒發現你是這樣的人!”


    “哼,你總共見過我幾麵?又怎麽會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中野瑞這話說完,再不去看他,一揮手道,“綁起來。”


    快步走出鳴鸞殿的門去,就見封溪正急匆匆地朝他迎麵走來:“快點,幾個長老正在陪‘聖主’祭祀祖宗,你這個族長再不去,可就要惹非議了。”


    中野瑞“嗯”地應了一聲,隨著封溪快步地朝著祭台方向走去。


    祭台之上,一身白袍的聖主被九個長老簇擁著站在最頂端的高台上,隻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清楚臉。


    然而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那日鬥獸場中發生的一切,那麽多人看見了,總不可能是假的吧?


    獸族傳說中的聖主降臨,獸族上下百姓歡呼雀躍,參加征伐的士兵士氣空前地高漲――目的,不就達到了麽?


    封溪在祭台的下方停住,看了中野瑞一眼。


    中野瑞緊抿著唇線,一張臉如嚴厲風霜,如刀劍出鞘,麵色冷峻且肅殺。


    他邁步上了祭台,走到了被九個長老包圍著的,那個個子矮小的聖主旁邊。


    “哥,這怎麽回事?夏一呢?他怎麽了?”


    莫名其妙被人套上白袍被人推上這祭台,中野英滿肚子的疑問沒出問呢,見自家老哥上來了,連忙開口道。


    其中一個長老迅速地一爆栗敲在他的腦袋上:“認真點!”


    中野英撇了撇嘴,心說他這個城主弟弟、獸王弟弟的身份好低哦,誰叫獸族以實力來劃身份呢?


    所以啊,他一定要當獸王!


    中野瑞直接伸手拉過還在發呆的中野英的手,高高地舉了起來,朗朗的聲音傳遍整個校場:“各位我獸族英勇的兒郎們!有聖主庇佑我們,我們此戰,必勝!”


    “必勝!必勝!必勝……”


    鋪天蓋地的聲浪,震耳欲聾。


    給讀者的話:


    今天的加更也加了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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