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瀧越還是最初時候的模樣。


    眉飛入鬢,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三分邪魅三分傲然三分妖冶,還有一分絕代無雙的風華。


    他性感的薄唇微抿,半勾勒出一絲笑容。一雙瀲瀲碧瞳半彎著,星辰璀璨,無盡風情盡在其中。


    他是那般寵溺地看著她,眸光春水,融化了所有的冰寒,溫暖了所有的冰冷,最終如烈火一般灼灼,熱烈火辣。


    他說:“小東西,想不想看我變戲法?”


    他說:“這是我給最親愛的小東西,最珍貴的及笄禮。”


    他說:“我以我最純正的血液,賦予你新生的力量。從此往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說:“小東西,你可知道,為了破那最弄人的天意,我願以我不老不死的性命,去賭你短短的幾十年光陰。”


    他說:“小東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她那麽清晰地看到,看到他紅色的衣袍敞開,那妖瞳在他胸口心髒的位置,貪食地吸取著他的血液。


    那半透明的珠子,變成沉重的紅黑色,原本彈珠大小體積,最終膨脹到碗口大小。


    他將珠子對準穹頂,五彩的虹光在水晶棺上流轉,珠中血液,變成一縷縷的紅線,慢慢地滲透進她的身體……


    那個熟悉的地方,那段丟失的記憶,所有的一切都回到蓬桑島上的輪回生死陣上,她終於知道了那日的一切真相。


    她醒來以後,耳聰目明,天賦異稟,事倍功半,百毒不侵……原來這一切的改變,皆是因為,她體內流淌著的,是瀧越的血液!


    那個最聰明的男人,在用最笨的辦法,來保護著她。


    “瀧越……”她無語凝噎,隻覺得喉嚨幹澀,什麽多餘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行,她不能再多想這些了,她必須趕快地醒過來!


    她那麽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濃濃的戾氣,波濤洶湧,殺機四起,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


    她不能讓他毀了這世界,更不能讓他毀了他自己!


    “這到底是哪兒?”她左右張望,四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任何的突破點。


    她拚了命地奔跑,卻好像永遠也跑不出原點。


    “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這裏是你的夢境,光是跑是跑不出去的。”


    一道慈和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她連忙回頭,循聲望去,就見一個仙風道骨白胡子白眉毛的老頭子,和一個穿著紫色鬥篷、沒有露出臉的人,一起踏雲飛了過來。


    她微微皺眉,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們:“這既是我的夢境,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白胡子老頭哈哈大笑,捋著胡子,搖頭晃腦地道:“老夫自有辦法。”


    “你們有辦法進來,就一定有辦法幫我出去,快說吧,別耽誤時間了。”夏初一連周旋都懶得周旋了,直接開門見山。


    白胡子老頭有些詫異,旁邊的紫色鬥篷冷冰冰地道:“小女娃,太狂妄。”


    夏初一微抬下巴,一聲嗤笑:“靈虛上君和大預言師費盡心思到了小女子的夢境裏,難道是來觀光旅遊的?既然都是為了同一目的,那那還需那些沒有必要的客套幹什麽?!”


    那兩人愣了一瞬,隨即靈虛子又大笑出聲:“好聰俐的女子!”


    夏初一知道靈虛子說的是她一語道破他們身份的事,倒是麵色坦然地接受了誇獎。


    其實靈虛上君很好認,體貌特征,她聽好幾個人說了好幾遍,大體都能描繪出他的形象。


    至於大預言師,這個在那些人口中出現了無數次、她也聽說了無數個版本的了不起的人物,沒有傳出一絲一毫關於體貌的形象,這說明此人平時就不露麵的。再加上這一身紫色鬥篷的裝扮,看起來極富神秘氣息,她也便大著膽子猜了猜。


    而她與這兩位沒有一絲一毫的交情,既入了她的夢,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衝著瀧越而來。


    靈虛子見夏初一也是個一點即透的人,斂了一絲笑意,認真地對她道:“讓你出去是必須的。隻是有些事情,老夫還是要和你交代一下。”


    夏初一見此,也斂了剛才的輕狂,恭敬地道:“您說。”


    “你身上流淌著他的血液,擁有他的天賦和靈力,隻要你想,你也可以擁有這世間最頂尖的實力。同樣,這世上,能夠打敗他、能夠救他的,也唯有你。”靈虛子捋著胡子,微微眯眼看她。


    她手握成拳:“請靈虛上君明示,我要怎麽做?”


    靈虛子緩和了一下神態,慢騰騰地道:“封了他周身大穴,剝離他所有靈力!”


    夏初一陡然退後一步,臉上怒光頓起:“你們要廢了他!”


    “怎麽會?”靈虛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虛空一抓,抓了顆冒著七彩光芒的珠子,遞到了她的手上,“這是老夫的畢生功力,你將這個給他,他仍舊是這世間最強的人。”


    廢了他周身靈力,卻有將自己的給他?


    夏初一滿心疑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靈虛子白色的眉毛一挑,豁達地說:“沒有入神的人,終有衰亡的一天。他出現的那一刻,便注定是這九重天的最高統治者。而老夫,早就活得太久了。”


    說著,他眺望遠方,有些悵然地道:“隻是他什麽都得來得太容易,永遠不會體會這世間之人的痛苦,自然也不會去惜民愛民。唯有他也經受了這世間之痛,才會有切身體會。他所經曆的劫難,甚至包括你的存在,都是他必經的過程。”


    夏初一胸腔一窒,隱隱有些細碎的疼痛蔓延。


    她語氣冷然地道:“也就是說,他的前半生,都生活在你設的局裏了?”


    靈虛子隻當沒聽到她語氣之中的敵意,長歎了口氣道:“自古禍福相依,他的天賦,他的能力,也是他的責任,他的災難。這道理,你應該明白。”


    明白,她當然明白!


    那時候聽到風洛、院長師父他們皆提到了仙風道骨的白胡子老頭,她還想過各種緣由,沒想到最後,還真是這樣一場謀略深遠的局!


    她是不是該為他的深謀遠慮拍掌讚美一下?


    可是瀧越呢?她的瀧越,有什麽罪過,為什麽從出生開始,就要背負這些?


    伸手接過那七彩靈珠,她神態冰冷如霜:“東西我收下了,可我不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他該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一直被你們牽著走。”


    說著,轉身就走。


    這一次,周圍再不是剛才那般白茫茫的一片。她健步如飛,眼睛裏無數畫麵閃過,就好像在穿梭著一個時間隧道。


    她手握七彩靈珠,腦海裏隻有一個兩個字在跳躍:瀧越,瀧越,瀧越,瀧越……


    “我早就說過,她不會聽你的。”冷冰冰的聲音從那紫色鬥篷裏傳了出來,沒有絲毫溫度。


    靈虛子哈哈一笑,捋著胡須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沒有聽到她親口拒絕,就總有一種她會答應的僥幸心理。事實證明,這小丫頭真是個人精。”


    說著說著,他突地有開始惆悵起來:“隻是那禁忌的力量不根除,我怕終有一天……”


    “真到那個時候,早就不關我們什麽事了。難道你要耗了剩下的性命,再看一下九重天的未來?”


    “不了,不了,”靈虛子連忙地搖頭,“就算我願,也不能再讓你受天譴了。這些年,難為你了。”


    紫色鬥篷下一片靜謐,好半天才緩緩地道:“這是預知者的宿命,沒什麽難為不難為的。”


    反正,一張臉對他來說,也沒什麽打緊。


    靈虛子眼睛一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嗬嗬地道:“那我們兩個老頭子趕緊走吧,我可不想再見到那個小祖宗。”


    “嗯。”


    ……


    神隱洞的大門緊閉,久久不開。


    男人飛掠而來的殺伐之氣,卻越來越濃烈如墨,銳利如刀。


    一百零八位護法顯然能抵過一時,不能抵擋一世,全軍覆沒,不過遲早的事。


    周圍流轉的氣息,一下子陷入低迷。


    瀧越大人瘋了。


    他帶來的那個女人不能活,他就要所有人都得不到活!他是要全世界都給她陪葬!


    眾人看著他身上越聚越多的黑暗力量,幾乎將他原本的靈力全部吞噬覆蓋,以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增長。


    在他身後,黑色的背景逐漸地形成一個巨大漩渦,似乎連這夜幕的黑暗,也要跟他的力量融為一體。


    這樣的能力,實在是太恐怖太恐怖,恐怖到讓眾人忘記了抵抗,傻愣愣地等著死亡的降臨。


    那種狂卷而來的殺伐和風暴,比惡魔還可怕,一張口,便能將所有吞噬。


    一百多條人命,離鬼門關隻有一步之遙。


    男人眼中黑紅交織,鬼魅至極:“你們,都下地獄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伴隨著眾人升起的絕望的,還有一聲女子的嬌喝:“瀧越,你給老娘死過來!”


    眾人愣住,隨即感覺渾身的血液冰涼。


    剛才有人一句話說錯,當即就沒了性命。這女人知不知天高知不知地厚,居然敢在瀧越入魔的時候這麽對他說話?!


    瀧越最後的一擊卻久久沒有出手,那一襲紅袍飄揚,整個身子就那麽矗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半秒之後,他像是突地反應了過來,欣喜盈滿胸腔,狹長眼瞳,迷離瀲瀲,如火在焚,燒得那一雙眸子妖異似火!


    他轉過身,看著帳篷外麵,那站著的嬌小身影,聲音低沉黯啞、略帶顫音地喊道:“小東西……”


    喊完,他已經衝到了她的麵前來,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給讀者的話: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會有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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