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嫣見金麵人已去,飛奔至單天賜麵前,焦急問道:“單大哥,你怎麽樣?”


    單天賜驚出一身冷汗,始才起身,說道:“如嫣姑娘,你不用擔心,我沒事。”她本來擔心單天賜安危,現在見單天賜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


    那紅衣女子盈盈走來,月色中竟如仙子下凡。待她走進,單天賜才發現這女子身披薄紗,削肩細腰,麵若桃李,柳眉星眼,生得香豔奪目,似瑤池玉女,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令人心魂俱醉。不僅單天賜看得吃驚,連楚如嫣身為女子,也看得呆了。隻是這女子雖美,但眼光之中露出寒氣,玄似寒冰,令人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若非親眼所見,單天賜絕不會想到方才的飛蝗石便是眼前這女子擲出,更不會想到她有如此高的武功。以那兩個金麵人如此武功,隻見了這女子的麵,便逃得不知所蹤,不知眼前這女子是何等人物。單天賜抱拳道:“多謝尊駕相救,單某感激不盡。請問女俠芳名?”


    那女子嘴角微微一笑,檀口微啟,說道:“區區賤名何足掛齒,隻是我家主人有請單大俠,還請賞臉。”她雖是一笑,但卻看不出絲毫笑意,說話雖然並非冷冰冰地,卻有一種孤傲之感。


    單天賜和楚如嫣同時驚疑,相互對望一眼,均是想此人武功已然如此之高,不知她的主人又是何方神聖?單天賜道:“好說,好說。既然你家主人盛意相邀,單某就叨擾了。隻是不知你家主人是誰?身在何處?”


    他話剛說完,但見那女子往江麵上望去。單天賜也往江麵上望去,隻見江麵上水波粼粼,如銀月色中一艘畫舫由遠而近,那畫舫共有兩層樓閣,四周掛著紅色燈籠,舫中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那女子說道:“我家主人就在船上。請單大俠上船一敘。”


    單天賜道:“既如此,請女俠引路。”便要帶著楚如嫣一同前去。


    豈料那女子將纖纖玉手一擺,說道:“我家主人有請單大俠,但並沒有請這位姑娘。”語音之中透著絲絲涼意,似拒人於千裏之外。隻聽得她又說道:“這位姑娘就在這裏待著吧,那兩人絕對不敢再來。”


    單天賜和楚如嫣同時一凜,心想這女子當真古怪得很。單天賜見那女子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餘地,心想:“此人武功極高,切莫惹惱了她。”便對楚如嫣說道:“如嫣姑娘,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楚如嫣點點頭,說道:“單大哥,那你小心一點。”心中卻是不放心,一雙美眸之中盡顯擔憂之色。


    說話間船已漸漸靠近,那女子說道:“單大俠,請。”說完飛身一躍,躍出六七丈開外,玉足在江麵上輕輕一點,又是一躍,眨眼之間便躍到船上去了。


    單天賜暗暗讚道:“好俊的輕功!”也是飛身而去,隻是身法卻遠遠沒有那女子輕盈靈動了。江畔上隻留下楚如嫣在這裏等待。微風吹過,楚如嫣身上不由得泛起一絲初秋涼意。


    那女子道:“請單大俠稍等,我前去稟報我家主人。”


    單天賜道:“請。”


    那女子便進船去了。不一陣,那女子走出來,說道:“單大俠,我家主人有請,請你進去吧。”


    單天賜道:“叨擾了。”便走過去,門口珠簾垂蔓,甚是精致,想必這主人家是一個細心之人。


    單天賜挑開珠簾走進去,剛進得門,隻覺一股異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但見裏麵鏤空雕窗,屏風如畫,錦繡帷帟,布置得極是堂皇精致。頂上正中吊著一頂大的流蘇宮燈,四下有數盞小燈,將整個房間照得通亮如晝。房間的四個角落各有一隻赤銅香獸,口中緩緩吐出一縷縷如絲的香煙。


    房間中央端坐著一名女子,紫檀案前放著一隻古琴,正在撫弄琴弦。單天賜見了這女子,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女子約摸三十上下,身披一件紫色薄紗,鬢挽烏雲,眉彎新月,冰肌玉膚,滑膩似酥,眉目之間透露出萬種風情,真似仙子臨凡,美貌猶在方才那紅衣女子之上,連西施貂蟬也要比了下去。若非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世間竟會有如此絕色的美人。


    單天賜雖功力精湛,但第一次見如此絕色的女子,心中竟是不由得一蕩。那女子見單天賜,玉唇輕啟,笑道:“單大俠,請坐吧。”


    單天賜一怔,回過神來,忙拱手道:“多謝,單某深夜造訪,叨擾了。”這才發現那女子對麵有一個軟塌,單天賜便坐在那軟塌之上,正對著那女子。雖是離那女子有一丈之遙,但依然隱隱能夠聞到從那女子身上飄來的幽香,若有若無,勝似幽蘭,夾雜著嫋嫋香煙的芬芳,曉是單天賜定力雖深,竟不由得心搖神馳。他心中驚愕,暗運功力,少頃,已然如初。


    單天賜先前見那紅衣女子如此高的武功,心中一直驚疑她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莫不是妖魔鬼怪?但此時一見,不但並非妖魔鬼怪,竟還是如此一個絕色美女,倒是比見到妖魔鬼怪還要驚訝幾分。


    單天賜說道:“女俠深夜請在下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那女子道:“見教可不敢當。隻是漫漫長夜無聊,小女子素聞單大俠威名,欽慕得很,既然偶遇,便請單大俠過來一敘。”


    單天賜道:“可不敢當。”


    那女子道:“素聞單大俠見多識廣,不但武功了得,詩詞音律更是無一不通,小女子願撫琴一曲,請單大俠指教。”


    單天賜道:“略知一二而已,單某江湖草莽,何敢言精通二字?請女俠賜教。”


    那女子聞言,便將纖纖玉手一揮,彈奏起來。但見那女子十指如玉蔥,在琴弦上上下撥弄,曼妙琴音從指尖流瀉而出,似春雨細細潤物無聲,如小溪涓涓流入心田,曲中柔和,卻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琴聲柔媚婉轉,時高時低,委實動聽之極。彈得一陣,那琴音忽然音律忽變,音調漸鏘,音色漸急,甚是激烈,似萬馬奔騰,九天瀑布,聽得單天賜心魂激蕩。又過一陣,那琴音又變,如梨花帶雨,似深閨哀怨,似乎愁緒萬千,叫人忍不住為之哀愁。隻聽得“錚”地一聲,一曲終了,竟是戛然而止。


    那女子一曲彈奏完畢,說道:“小女子彈奏如何?請單大俠賜教。”


    單天賜依然沉醉在那絕妙音律當中,餘音猶似未絕於耳,半響才回過神來,不由得讚道:“閣下彈奏此曲如行雲流水,似渾然天成,餘音繞梁,猶未絕於耳。這彈曲的功夫真是堪比昔日師襄子。”


    那女子道:“昔日孔子曾師從師襄子學習音律,小女子何德何能,敢和仙人相提並論?”又道:“單大俠可知小女子彈奏的是何曲?”


    單天賜道:“‘朦朧閑夢初成後,宛轉柔聲入破時。’閣下彈奏的是唐玄宗所譜的《霓裳羽衣曲》。”


    那女子聽了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單大俠果然博聞廣見。”單天賜見那女子輕笑,不由心中又是一蕩,有說不出的舒服,決然不像方才那紅衣女子那般孤傲。


    單天賜道:“相傳唐玄宗夢遊月宮仙境,聽聞月中仙女舞奏仙曲。玄宗醒來後,對夢中情形記得清楚,把夢中仙曲記錄下來,便是這《霓裳羽衣曲》。此曲為唐玄宗所作,由楊貴妃所舞,乃是龍鳳之作。”


    那女子微笑點頭,單天賜繼續說道:“此曲因玄宗向往神仙而作,單某聆聽閣下所奏此曲,仿佛見到月宮仙境之飄渺虛幻,意境悠遠,令人回味無窮。”


    那女子笑道:“單大俠在音律上的造詣令人佩服。”


    單天賜道:“不敢。隻是閣下彈奏此曲,後麵似乎多了些許憂愁之意。此曲後麵本該綿長如細水,若是刻意過了頭,反而變得鬱鬱寡歡了。”


    那女子道:“多謝賜教,單大俠所言正是。”


    單天賜道:“琴聲乃心聲。依閣下在這琴上的造詣,這樣的疏漏恐怕本不該有。今由此疏漏,隻怕是心中有事。”


    那女子聞言輕輕歎了一口氣,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江麵,遠處江麵上波瀾不驚,依然月色如銀。隻聽得那女子說道:“昔伯牙鼓琴,誌在高山流水,鍾子期每每能會其意,今單大俠於我,正如昔日鍾子期。”


    單天賜道:“單某一介武夫,對音律不過略知一二,如何敢比昔日鍾子期?這可當真笑話單某了。”


    那女子看了一眼單天賜,說道:“‘鐵拳神臂’名震江湖,今日一見,當真氣度不凡。如果可以,小女子倒是真想和單大俠交一個朋友。”


    單天賜本來不知這女子是敵是友,但是剛才聽細細她彈琴,琴聲悠揚頓挫,怡然自得,並沒有半點殺機,現在又見她說得誠懇,不像假話,知此人並沒有敵意,笑道:“多謝女俠看得起在下,單某生平最愛結交江湖中的朋友,如若女俠不嫌棄,單某也樂意交你這個朋友。”


    那女子說道:“單大俠怎的不問問我是什麽人?”


    單天賜一怔,說道:“若你願意相告,自會告訴在下,若是不願相告,單某何必強求?想必你也是有難言之隱,在下也不問這許多。”


    那女子聽了,輕輕一笑,嫵媚無限,說道:“單大俠果然豪爽,非一般人可比。”又問道:“單大俠可知方才跟單大俠打鬥的是什麽人?”


    單天賜道:“這些人是‘十二金麵人’中的‘子’麵人和‘寅’麵人。”


    那女子聽了,輕輕“哦”了一聲,說道:“這些人可是十分厲害的殺手。”


    單天賜說道:“不錯。剛才多謝女俠出手相救,否則單某今日恐怕難逃他們的魔掌。”


    那女子笑道:“單大俠客氣了。既然我能出手相救,豈會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細?隻是我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會刺殺單大俠?”


    單天賜暗暗想道:“這女子來曆不明,卻又高深莫測,連赫赫有名的‘十二金麵人’也對她心存畏懼,必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隻是或許時機未到,她卻不肯相告。”便道:“這個在下也不是十分清楚,隻是這‘十二金麵人’是仙月宮的殺手,仙月宮已經投靠了福王。當初錦衣衛指揮使韓千俠勸說單某投靠福王,單某不肯就犯,是以韓千俠心起殺機。這‘金麵人’或許是韓千俠派來殺單某的殺手也未可知。”


    那女子秀眉微揚,道:“有這等事?”


    單天賜繼續說道:“正是。這仙月宮本來在江湖中走動甚少,江湖中人知之也甚少,隻是近些年來仙月宮已被福王收買,在江湖中活動日益頻繁,隻怕江湖中又生禍端。”


    那女子聽了,臉色顯得落然,似乎正有什麽心思,半響,才說道:“看來單大俠對這仙月宮還了解得真不少。”


    單天賜道:“其實在下對這仙月宮也並沒有多少了解,隻是最近些年江湖中一些事情跟仙月宮有莫大關係,是以多少知道一些。”


    那女子幽幽歎了一口氣,緩緩吟道:“知子者謂子心憂,不知子者謂子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單天賜聽她吟詩,不禁一凜,問道:“閣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女子道:“在單大俠眼中,那仙月宮便是殺害武林正道人士的邪魔歪道麽?”


    單天賜凜然道:“仙月宮的人所殺的人還少麽?遠的不說,就說最近幾個月,長江劍派的陳尚鵬以及江北三俠,哪一個不是拜仙月宮的人所賜?今日就連在下也差點喪命在金麵人手下。”


    那女子沉寂了一陣,說道:“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原本難明,又何必在意?”又笑道:“今日能與單大俠相見,實是緣分。我再為單大俠彈奏幾曲如何?”


    但見那女子柔荑輕拈琴弦,便又彈奏起來。單天賜細細聆聽,但見眼前這女子不但國色天香,容貌絕色,琴音也是生動傳神,美妙無比,錚錚琴音之中似有動人心魄的誘惑力。那女子一曲彈罷,又彈一曲,一連彈了三首曲子。


    單天賜擔心楚如嫣安危,不敢多有駐留,便向那女子告辭。退出船來,單天賜回到江畔,見楚如嫣依然在等候,並沒有什麽事,心中才放下心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劍影驚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善若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善若水並收藏劍影驚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