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就行了吧?


    她心裏有點忐忑不安。那人是個自傲的性子,自尊心強的要命,從不肯低頭向人說句軟和話的。自己這樣說的明白,他就該斷了念頭的吧?看他最後的表情,應該是被激怒了。想必從此後他就會不待見自己了。這樣最好了,反正母親是他親姑母,又對他恩同再造,他就是再惱怒,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也不會怎麽樣的。


    但是,除了忐忑,她心裏竟然還有種什麽感覺?居然是,痛快。就是痛快!


    自己跟那人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相對無言的時候多,暢所欲言的時候幾乎沒有。因為孩子的事,兩個人你恨我,我怨你,那恨和怨都到了骨子裏了,卻從沒有開誠布公的拿到桌麵上來談過一次。每每都是憋在心裏,越積越多,最終壘成了一道兩人之間打也打不破的一堵厚厚的牆。


    自己愛生悶氣,他也是。兩人都是這樣內秀的性子,說話從不肯明明白白的說。。。。如今好歹算是把話給挑明了說了。這種感覺,還真讓人從頭到腳的覺得痛快!


    是的,讓他難受了,自己當然痛快。


    但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自己更痛快!


    這就是我的心裏話,我怎麽想的我就怎麽說。這樣活著才叫痛快,這樣活著才叫真正的活著!以前的那些憋屈苦悶的日子就讓它都見鬼去吧!


    整整一個下午,劉錦華既覺得渾身輕鬆,又有點心浮氣躁,不由得暗暗猜測他的反應。至此他知難而退,退一步海闊天空,自然是自己最想要要的結果了,可若是。。。


    到了晚間。錦華也沒心思去廚房做飯了,隻是一邊做針線,一邊往外看,隻等得心浮氣躁的。現在,廚房這一塊她已經基本搞定了,偶而不去做飯也不要緊,總有杜大娘和麥子替她兜著,在飯食上不用擔心會虧待了二房。


    曾氏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因為兩人之間始終疙疙瘩瘩的,便也沒興趣問什麽。兩個人都像悶葫蘆一般。各做各的事。


    好像過了好久,錦年才可恨的背著個書包吊兒郎當的回來。錦華心裏恨得直咬牙,麵上卻不好帶出來。繼續低下頭去佯作忙碌。


    曾氏照例上前問詢錦年當天的學業,錦年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句。


    等麥子把飯送來,三個人沉默的擺飯、吃飯。


    待吃的差不多了,錦年忽然抬頭看了自己姐姐一眼,猶疑了一下。便對著曾氏低聲說道,“娘,表哥今兒個有些奇怪,頭午還好好的呢,下午臉色就不好看了,還說身子不太舒服。隻讓我在外間自己習字,他自己一直在裏屋躺著呢。母親,表哥是不是病了啊?”


    “是麽!”曾氏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也先轉頭看了閨女一眼,又迅速的轉了回去,低頭想了想,還是擱下碗筷,急急的便往外走了。


    錦華下意識的張嘴想問她吃飽了沒。終究什麽也沒說出來,就頹然的閉上了嘴。


    飯後。錦華坐在燈下,拿著自己正在繡的經文呆呆的看,心裏恨不能直接鑽進那字裏行間去,也省的麵對母親預料之中即將到來的怒火。


    錦華勉強坐了會兒,還是支撐不住了,很沒出息的起身躲進了自己屋。


    很快,曾氏就回來了。錦華坐在自己的床上豎起了耳朵,聽見母親厲聲訓斥錦年的聲音,“你今天的課業完成了麽?!不認真讀書,在哪兒瞎琢磨什麽呢?!”


    錦華心虛的縮了下脖子,提心吊膽的等著。


    不過,她白白擔心了半天,曾氏始終沒來敲她的門。她忐忑不安的在床上折騰了許久,才終於睡著了。


    翌日大清早,錦華收拾好了自己屋,便開始賣力的用掃帚收拾院子,外帶打掃錦年的屋子。在初夏清涼的清晨裏,她卻忙活的滿頭大汗的。


    其實,平時她就很勤快,甭管是院子裏,還是整個二房的房間裏,都幹淨的一塵不染的。


    盡管如此,錦華還是打濕了抹布,把本就光可鑒人的家具器物又給擦了一遍。


    目的隻為了在母親麵前表現表現,希望借此讓母親手下留情,至少稍微消消氣。


    曾氏也是習慣了早起的人,錦華屋裏屋外的出出進進,她卻跟眼裏沒這個人似的,臉色陰沉的像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天空,讓錦華心裏冷颼颼的。


    大門開了,是麥子拎著食盒來送飯了。


    趁著母親不注意,錦華悄悄在院子的一角拉住麥子。


    她也不多說廢話,伸手指指大房那邊,壓低了嗓子,“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麥子老實的眨著眼睛,一副你怎麽知道的驚訝表情。


    錦華故作高深的朝她點了點頭,繼續壓低了聲音,“老爺子什麽反映啊?”


    麥子從來不知道隱瞞為何物,有就是,沒有便是沒有,何況麵對的又是錦華呢。於是實實在在、一五一十的平鋪直敘,“老爺很生氣,把紫砂壺摔了。我撿碎碴子撿了半天。把大爺關在書房裏抄東西。把大奶奶也關在房裏。姨娘受傷了,一直躺著,飯也不吃。”


    這毫無起伏的聲音裏頭可是包含了無數波濤暗湧的動向啊。錦華的眼睛頓時一亮。


    紫砂壺?那可是老爺子最喜歡的一把壺啊,用了大半輩子了吧都。錦華不禁暗地咂舌。


    看樣子,老爺子這回氣得不輕啊,居然沒有像以往似的裝糊塗。也是,這次大房鬧的動靜太大了,觸到了老爺子維護家庭和睦團結的底線。


    老爺子一出手,大伯和大伯娘就被各打了五十大板。你還別說,這麽多年以來,大伯一向是祖父的乖兒子,也大聲訓斥一句都很少。可是,最近這一年來,大爺又被摑耳光,又被罰緊閉的。還真是熱鬧呢。


    至於“飯也不吃”的小菊姨娘,就沒有人會替她操心了。


    錦華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消息,高興的拍了拍麥子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走人了。


    盡管她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可是,別人倒黴,總是讓人高興的事,大大的衝淡了自家的煩惱。


    一整天,曾氏的氣壓都很低,低到錦華都不敢站到離她三步以內。


    本來嘛。您心裏有氣您說就是了,咱們就來講講理啊。


    可是,曾氏卻偏偏不跟她吵。就是不稀的搭理你,連說話都懶得跟你說。徹底無視你。錦華知道,母親這次是真動了氣了。


    錦華沒辦法,隻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招惹這位正處在爆發邊沿的母親。


    她算是暫時跟母親處在一個虛假的和平狀態。可是。錦年卻不行了。


    “錦年啊,你來這邊,我有話要跟你說。”錦年晚間放了學,剛跨進家門,就聽母親開口喚他。


    錦年看曾氏一臉的嚴肅,心裏便打了個突。下意識的朝姐姐望去,結果,讓他失望的的是。一向很緊張他的姐姐此時卻跟沒聽到似的,兀自低著頭,忙著飛針走線。


    錦年忐忑不安的跟著母親來到書桌前。曾氏便端端正正的在椅子上坐下,後背挺直,目光平視。


    一看這架勢。錦年心裏開始打鼓。自從姐姐勸解母親有效以來,曾氏雖然仍然監督著他的課業。但很少這樣正兒八經的給他訓話了,如今這是。。。


    “你表哥中了秀才,這事你怎麽看?”曾氏威嚴的看著兒子。


    “怎麽看?我看著高興唄。”錦年小聲嘟囔道。


    誰知曾氏忽的“砰”的一拍桌子,怒喝一聲,“好好說話!別嬉皮笑臉的!”


    錦華被嚇了一跳,臉色也白了,忙正經的站好,眼眶立刻就紅了。


    錦華這才回過神來,忙站起來走上前撫慰曾氏,“娘,您這是又怎麽了?有話不會好好說麽!”


    “我怎麽好好說啊,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也沒想著讓他能回報我多少!我是一心為著他好啊。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有了功名的人,跟沒有功名的人,那境遇,那身份,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他還小,他不知道一個老百姓過日子有多難啊。。。”


    好麽,曾氏說著說著,又想起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錦華和錦年聽著曾氏的哭訴,感同身受,心疼母親,也就都跟著哭。


    錦華心裏難受,也勸不下去了,坐在一邊低頭抹眼淚。


    曾氏自己哭了半天,把眼淚用帕子一抹,紅通通的眼睛直瞪著兒子,“我說這些話,摳搜讓你知道我們家不容易,你得給我,給你爹,給你姐姐爭口氣!我們家就全指著你了,你若是能得個功名,我們家就立時能揚眉吐氣了。若是你一輩子跟你爹似的庸庸碌碌,那我們娘幾個,也得活活給憋屈死了!”


    錦年被她說得臉色通紅,眼裏含著淚,低聲道,“娘,您別哭了,我聽您的話還不行麽?我一定好好讀書!”


    曾氏哭了這半天,終於得了這麽句準話,這才慢慢止住了悲聲。


    曾氏去裏屋梳洗去了。錦華悻悻的想回自己屋,卻被弟弟拉住了衣角。錦年可憐兮兮的苦著臉道,“姐姐,我怎麽辦啊?你看咱娘啊!”


    錦華沒好氣的把衣角從他手裏扯出來,“哎呦,剛才是誰壯誌淩雲?是誰要立誌苦讀?現在怎麽熊了?!”


    錦年急得一跺腳,“嗐,我不是剛才話趕話的,讓母親給逼到了話頭上麽?!”


    “那你怎麽說的就怎麽做唄!”錦華冷冷淡淡的白了一眼,轉身走了。她正一腦門子官司呢,不知道明天母親會不會又來糾纏她,哪有心思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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