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一家溫馨


    天之厲黑眸中精光一閃後,凝著擔憂起身,靜靜凝視著坐在石床上的母子二人。


    天之佛繼續緊繃眸色著急盯著質辛,一聲一聲不停地澀啞嗓音重複說著。


    “……吾親自送你回異誕之脈……”


    “聽到了沒有,質辛……”


    ……


    許久後,質辛冰冷的身子開始漸漸有了些許溫度,蒼白的麵色亦有淺淺的紅潤出現。


    天之佛見他有了變化,繃緊的心神才一鬆,摟著他的手緩慢止住了控製不住的輕顫。你總算無事了。


    質辛輕顫睫毛,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眸,恍恍惚惚對上凝注他的天之佛,手指本能一緊害怕扣住她的手,怯怯呢喃:“娘!你真的不會再拋棄我了嗎?”


    天之佛心頭控製不住一澀,眸色怔然間,不知該如何應答,手指隻能沉默地包住了他柔軟,還有涼意的小手。她定不可能永遠與他在一起,最多陪伴到將其送回異誕之脈。這之後她再離去,與拋棄他毫無差別。


    天之厲見她左右為難,眸光微閃,移動步子走到了石床一側,俯身看向質辛凝眸安撫道:“佛者已答應送你回異誕之脈,不可再貪求。爹會繼續帶你找到你娘,我們把她帶回家就再不讓她離開。”


    天之佛聞聲下意識轉眸看向天之厲,見他溫和神色中隱著一絲嚴厲,似在責怪質辛隻顧自己心願卻強人所難,雙眸一怔。這便是世間為人之父者嗎?教子明了人心之苦與無奈,而非為一己之私非迫他人。


    餘光突然見質辛眸裏蓄淚,委屈傷心扁了嘴,天之佛心頭難受難抑,沉歎一聲,抬手輕擦向他眼角,低語道:“吾可陪伴你找到你娘為止,莫要哭泣。”找到他娘,她便不必左右為難。


    質辛一震,還帶淚的小臉瞬間全是歡喜,急一把緊緊摟住天之佛的胳膊,淚眸笑眯眯看向天之厲激動道:“天佛娘答應我了!爹,娘再也不拋棄我了!”


    天之佛從不知她簡簡單單一句話,竟然他能如此歡喜,眸色怔了一怔,見他眸底笑意越來越多,心頭難受竟緩緩散去,麵上不覺露出絲散去冷厲的柔和。


    天之厲見她如此神色,凝視的眸中不由閃過絲眷念溫柔。


    質辛滿足在天之佛懷中坐著,見天之厲孤孤單單站在石床邊望著他們,這才想起他還不能光明正大關心她,想到他曾思念她的模樣,小眼睛心疼一閃,急拍拍身旁的空位:“爹,站著多累,你也到石床上來坐著吧!”


    說罷看向天之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黑眸,認真詢問:“可以讓爹坐在你的床上嗎?”


    天之佛一怔,想起方才莫名的排斥不安,微蹙了蹙眉,見質辛怯意期待的眸色,又不忍他失望,暗展眉心,輕點了點頭:“石床吾已贈送於你,你想如何都可。”這般長時日追殺,她有些草木皆兵了,天之厲和質辛情況,並非想要對她不利。她既然信任了質辛,便無必要再懷疑天之厲。


    天之厲見她眸光暗凝,已了然她所想,眸色一凝,僅僅走近坐在了床邊緣,雙腳踏地,與她相對,將自己周身空門全數毫無防護顯露出來,她可輕而易舉重傷他。


    天之佛發現他之舉動,一怔,心頭竟閃過絲說不清的複雜之感,渾身暗有的戒備不由自主散了些。


    質辛見此,驀得將天之厲雙手拉近,另一手拉著天之佛的手一同抱在懷裏,仰頭看向二人笑眯眯道:“這樣我們一家人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話音落後,恰好一陣清風飄起,輕拂過石床上的三人。天之佛銀白垂下的發絲霎時隨之而飛,飄向了質辛和天之厲。


    質辛又聞到了曇香味,鼻子急嗅了嗅,當即鬆開一隻手,接住垂落的一縷發絲,無意識垂眸看去,手中有著天之厲的手。倏然一道靈光閃過腦際,質辛眸色一亮,賊兮兮捏起天之厲的一根手指,將天之佛的銀發一圈一圈纏上,發絲本就光澤明亮,就在貼上天之厲指尖一刻突然閃過一道殊異銀光,轉瞬即逝,三人誰都未注意到。


    那次他問咎殃叔叔為何要把劫塵姑姑的發絲綁纏在指尖,他好像說過,隻要將女子的頭發纏在指尖,女子便會永遠與男子在一起。那他將娘的頭發纏在爹爹手指上,娘就會永遠和爹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


    天之佛不知質辛此舉何意,見他小心翼翼捏著她的發絲端詳,便未阻止,然等再要出聲阻止他之舉動時,卻是晚了一步,質辛早已將頭發纏在了旁邊的天之厲指上。


    天之厲本也不解質辛舉動,然當發絲纏在指尖的那刻,一股隱藏極深的纏綿之意竟透過發絲穿透指尖直直傳入心頭。一震,天之厲眸色驟風起雲湧,袖袍中另一手指尖緊緊插入了掌心,緊凝望向麵色無波無瀾的天之佛,一絲痛惜心疼疾閃而過。


    你到底瞞著吾什麽?第九式!禪天九定最高式你竟用在了自己身上!將所有的心緒都封印在發絲之上,你為何要對自己如此狠心?當初封印吾之時你亦隻配合其他人用了第八式,僅此便讓吾受盡□□錯骨,功體險些盡散之痛,你給我演示第九式時曾言第九式廣果殊勝向塵寰絕不會現世,隻因世間萬物無法承受它之焚蓮罪業,世人不可承受,你便可承受嗎?


    天之佛隻覺一道灼熱眸光直射,一皺眉,抬眸看向視線射來之處:“天之厲,你的眼光讓吾很不快。”


    天之厲壓下眸底波瀾,隨即收回視線,掌心一握,將所有發絲牢牢鎖在手心,低沉沙啞道:“佛者見諒,吾隻是看著質辛突然想起吾妻,一時恍惚,唐突了。”


    天之佛不料他坦誠,毫不矯飾,一怔後,不再言語,收回視線轉向還有部分捏在質辛手中的鬢發,凝眸溫和道:“你先鬆手放開吾的頭發,吾有事待辦,需要離開片刻。”


    質辛這才從專注纏繞發絲中回過神來,嘿嘿一笑,點了點頭,當即鬆開拉著發絲的手:“娘去吧!”


    天之厲聞言亦鬆開了手指,隻是眸光所及之處,見指上發絲,竟是咎殃獨門之技匹配他水性功體而成的纏繞之法,眉心一皺,質辛是如何學得?隨後又恢複平靜,若有所思抬眸看向質辛道:“吾指上還有頭發,你可還記得如何解開?”


    天之佛也注意到了指上纏繞之法殊異,本要去解的手一頓,收回,轉向質辛。


    質辛見他們都等著他去解,一怔,隨即笑眯眯垂下了眼睛,卻見發絲亂七八糟纏在天之厲手指上,這!這是他剛剛纏的?還帶笑的眼瞬間傻愣在了當場,他明明就隻順著一個方向輕輕繞了繞啊!咎殃叔叔教他時就是這麽回事,可為何叔叔纏出來的是一圈一圈,整齊明了,他的卻如此淩亂看不清脈絡。


    這要該怎麽辦?質辛驟皺緊了眉頭,滿眼為難之色,小心翼翼抬起手,試探地理了理淩亂的脈絡,不理還好,這一理更是亂中加亂。


    天之厲見他模樣,暗歎一聲,眸光凝住。指尖上這縷頭發隻怕是從此與她緣盡了。


    質辛緊縮眉頭,解了片刻直解得滿頭大汗。


    天之佛見他手已經開始哆嗦,滿頭急汗,突然想起他忘記如何收氣旋之事,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一凝眸色,試探垂眸問道:“可要吾助你?”他的纏繞之法暗合五行八卦,她見所未見,但亦可看出其中暗含之功,若是亂了一毫,想要解開再無可能。


    質辛求之不得,聞言急起身從天之佛懷裏站起,如釋重負喘口氣看向她,不好意思羞怯道:“要!要!”


    天之厲手突失了質辛支撐,隻得移近天之佛身前,以防拉疼她的發根。


    果然如此!天之佛無奈輕歎,隻得轉眸凝向近在咫尺對坐的天之厲:“你可知如何解開?”


    天之厲迎上她平靜詢問的雙眸,凝眸道:“吾隻有一法,斷發。”


    天之佛似早以料到如此,聽了眸中無甚波瀾,僅垂眸定向緊纏住他手指的發絲,歎息一聲,色身色相隨己千年,緣起緣滅,隻能順其自然。頓時指現佛光,毫不猶豫一揮。發絲一斷為二,天之佛鬢角發絲頃刻間短了半尺,斷去的發絲依舊纏在天之厲的指尖,未有絲毫鬆解。


    質辛見此情形,知道他做錯了事,黑眸一凝,急忙走過去,攀住天之佛斷發側的一肩,用小手輕摸著被剪斷的發絲,轉眸又摸摸他肩頭束起的黑發,有些不舍的歎口氣,最後眼一閉,揪起一縷,放在她麵前道:“天佛娘,你把質辛的頭發也剪了吧,質辛害得娘斷發,做錯了事情就要受罰。”


    天之佛沒有任何責怪他之意,見他一臉害怕被斷掉黑發的難受,不覺含了輕笑,本欲直言寬慰,開口之時,眸色一閃,到了唇邊的話卻突然變成:“好!吾滿足你之心願。”


    質辛揪著頭發的手一僵,眼睛驟急露出了一條小縫,怯生生看著天之佛指拈佛刀,倏然落下。就在碰到頭發的那一刻,猛得睜開了眼睛,急叫:“等一等!”


    天之佛一頓佛指,看著他肉疼的麵色,眸色平靜耐心問道:“你有何想法?”


    質辛另一手急忙抬起,在頭發上搗鼓片刻,丈量好了應該斷掉的長度,緊緊捏住,認真仰頭凝視天之佛,不放心叮囑道:“我剛剛就害得娘斷掉這麽長,所以你隻要斷掉這些就好了,千萬不要記錯啊!”


    天之佛抑下心底笑意,眸色平靜,輕“嗯”一聲。當即指帶佛光在他眼前利光揮過。


    質辛心疼,眼睛難受猛得一閉。


    然片刻後,發倒未斷,腦袋上卻突然多了隻手,質辛刷的睜開眼,怔愣不可置信看著天之佛。娘沒斷掉他的頭發?


    天之佛撫了撫他的腦袋,凝視他溫和道:“學藝定要學全,若總是如此半途,害人害己不淺!”


    質辛摸摸手裏的頭發,望著天之佛的眸光一激動,驟驚喜鬆了口氣。幸好頭發還在,要是沒了,他何時才能等頭發變得和娘一樣香。他的頭發本就比娘少還短,想要和她一模一樣,最起碼也得有跟娘一樣長的頭發啊!


    天之厲見二人情形,一絲笑意溫柔湧起,轉而又隱藏不見一片平靜,掩在袖中的手指暗中凝功一動,纏繞指尖的發絲瞬間鬆開,全數落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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