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聖魔元史!”


    一道利光直從兩塊巨石間佇立的石書中狠射而出。


    “小心!”


    劍布衣眸色驟變,急攬三千腰身騰空而起,極險避開了逼命之光。


    但衣擺仍是被利光餘勁兒掃落碎了一地。


    “師兄!”


    三千驚呼一聲,急提周身功力,釋放丹田中天之佛灌注的荒神異力,籠罩二人。


    劍布衣攬住她橫空踏奇異步伐,再次翻飛直落到聖魔元史之前。


    “無事!”


    三千急忙俯身看看他腿上隻是碎了衣裳才放心,


    “都怪吾大意!”


    “無礙,快些動手!”


    劍布衣擰眉凝視著眼前的竄動詭譎氣息的聖魔元史,當即從懷中拿出天之佛交予的血信,“三千,退到吾身後五步外!”


    “嗯!”


    三千倒退幾步,緊張盯著他一舉一動。


    劍布衣肅眸揮功展開信紙,候風玄窟內驟起一陣浩瀚佛光夾雜著荒神異力,信紙騰空飛起,急速旋轉變大,直到變得如聖魔元史般大小才停止。


    三千眸色一緊,驟提渾身功力定立在地。


    血信中心急速旋動,狂轉而成強大漩渦。


    候風玄窟內霎時飛沙走石,氣流大亂,碎骨枯骸不受控製被直卷而入。


    靜止的聖魔元史石書受招當即劇烈震動顫抖,隻見周身闇氣淩亂飛竄,支撐它的兩塊巨石承受不了陡然碎裂成渣,血信急起一陣狂猛旋風吸卷而入。


    劍布衣眸色緊凝,腳下步子一變,提功之下入地三寸,才穩住了身子。


    三千急道:“時候到了嗎?”


    劍布衣見聖魔元史異力漸弱,頷首,


    “動手!”


    話音落後,二人急飛騰空,立於血信之後,四掌指天納地,驟然而起的周身浩瀚佛光和荒神異力毫無阻礙與血信相連而通,急速融為一體。


    三千眸色一喜,雙掌推向劍布衣背心。


    劍布衣左掌回按自己丹田,急速引出天之佛灌注的所有荒神異力,指尖順著自己奇經八脈,吸納三千體內的荒神異力,齊聚於右掌。


    轟然一聲,掌納荒神異力強勢推向血信。


    血信受功驟爆出無上遠古神光,恍如原子爆炸,疾飛聖魔元史而去,刺得二人急速閉上了眼睛,身形驟退避開了強勢氣勁兒。


    白光一閃而逝,


    躁動的候風玄窟驟然陷入一片死寂。


    血信已經緊緊貼合在了聖魔元史之上,


    靜寂中陡然又是轟的一聲,聖魔元史上的暗綠邪力震怒閃動,誓死與血信上的荒神異力強勢抗衡。


    二人眼上灼痛散去後急忙睜開眼睛望去。


    隻見血信緊纏下的聖魔元史四散邪光,荒神異力驟強急速吞噬著邪光,乘虛逼入散失元力的聖魔元史內部。


    聖魔元史難以承受上古神力,整個石書身軀陡然膨脹炸裂。


    “快退!”


    “快退!”


    話音剛落,


    砰的一聲,


    聖魔元史與血信同時爆裂成灰,竄飛的邪力被從中心飛出的荒神異力包卷,凝化為透明氣流急竄出候風玄窟向苦境一人飛去。


    劍布衣緊緊將三千護在懷裏,提功落濺散的沙石塵灰,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三千接連不斷打著噴嚏,緊繃神思微鬆,


    “終於毀了!”


    “嗯,”


    天之佛怎會知曉聖魔元史所在地?


    她又怎知這種詭異功力能毀滅它?


    劍布衣心頭總有絲說不出的凝重,急扶著她從跌坐的地上起來化光離開。


    “我們快些回異誕之脈。”


    暴雨肆虐下的共命棲,


    一道眾人看不見的透明氣流破空而來,穿透雨幕鑽心直進入金色身影體內。


    天之佛虛弱的身子一動,輕抬放在胸口頓住的手,緩緩擦去睫前水霧,再次掃過眾人,到血傀師身上微頓,最後定在矩業烽曇眸底平靜出聲:


    “吾的遺言,在場會有一人嚐到生命到盡頭後的滋味。”


    “罪者!”


    雲滄海掌心琵琶怒然一響,葦江渡和爾善多以及眾武僧眸色驟怒,“修得誑妄!”


    武林正道掌心之間劍頓起爭鳴,眸色僅有的一絲憐憫頓成嘩然厭怒,“到死尤不知悔改!”


    天之佛,逞口舌之快的時間你已再無了。


    血傀師陰謀暗諷,餘光將佛鄉之人表情收入心底。


    淪入魔道已無任何善念,


    執五赦淨驅天罰已算佛鄉對她真正的慈悲。


    審座眸色一沉,鏗然一聲,佛牒上手,“樓至韋馱,準備受刑!”


    “慢著!”天之佛盯著他的平靜眸色一肅,破空而起的嗓音中透著一股迫人的威儀壓迫。


    審座步子一頓,沉眸,“你已浪費了一次遺言機會,本該直接殺你以謝天下蒼生,但佛鄉慈悲,吾再給你一次機會。有何話快說!”


    “吾罪吾自懲!不需假借你之手!”


    天之佛一字一字說罷,肅然眸色一收轉為憐憫,望向雨水中靜待的眾人:“吾知曉許多人正在等待吾之惡報。今夜,吾隻望怨吾之人,從今以後,不再因吾生怨。恨吾之人,不再因吾生恨,為此本心,吾消散天地,六道不存亦無悔矣。”


    聲音一落,


    天之佛當即轉身將掌心貼在卵石混沌玄母之上,凝眸出聲,


    “禪定九天最後一招,淨遍曇華釋大千!”


    緊接著輕喝一聲,


    洶湧白起驟然從掌心玄母間噴湧而出,


    眾人隻覺眼前佛光刺目一閃,


    天之佛掌心已納玄母之氣,鏗然一聲巨響,玄母碎裂成粉,驚得眾人倒退幾步。


    掌心雄渾佛力納著玄母之氣緩緩舉天而起,暗暗烈雨幕中驟然開出一朵金色蓮花,


    天之佛抬眸平靜望向眾人,頓收蓮花於指尖緩緩移向胸口,


    “吾以此招,告慰天下蒼生,願此天罰自戮,讓世間災劫,因吾受罪者,皆還諸吾身。”


    聲甫落,


    佛光驟然夾雜著血光而起,刺啦刺啦的裂肉之聲響起,在眾人震愕中,緩動的劍指揭破了天罰真相。


    天之佛金色紗衣裂開,胸腹前頓時鮮血如注,交織狂風暴雨墜落一地。


    遠在異誕之脈闔眸昏睡的曇兒和質辛突然無由落淚,


    胸腹前不斷湧起的痛楚,激得兩小兒瞬間劇烈顫抖不止。


    緊緊掖好的薄被被踢落疼痛的身側,溫柔包好的繈褓鬆散淩亂。


    曾是臨別前細心包裹的一片愛子之心,


    如今親娘不存,


    嗬護再也難覓。


    共命棲天罰仍在繼續,


    胸前血肉繼續被殘忍劃開,不斷翻卷,不斷滴血,破肉之聲不小反大越發駭人。


    微膽小之人已緊緊閉上雙眸,闔住雙耳。


    身前鮮血霎時成河,天之佛虛弱的身子一晃,恍惚望向垂雨天際,


    “罪牆血淚,起造由吾,無論原由,仍是愧對負業法門,萬死難償!願吾累世功德一彌罪業之萬一。”


    審座掌心佛牒一緊,沒想到她竟!


    雨水侵襲,破胸裂腹的指尖繼續劃落,樓至韋馱平靜的麵色上看不出一絲痛楚,


    異誕之脈二子此時身上卻宛如剜心淩遲,


    無助虛空的悲慟,


    難醒的稚子眸底淚水越流越多,瞬間沾濕了曾經共眠的床榻。


    親兒淚,


    無聲的連體之痛,


    這一刹交織成一片哀然淒傷。


    天之佛神思已經模糊,腦中最後閃過了曇兒嗷嗷待哺的小臉,質辛的聲聲呼喚,天之厲恨痛的紅眸,自始至終平靜的眸色微露出了一絲酸澀波動,


    此生是吾欠你們。


    翻滾著澀淚的雙眸絕然一闔,雙手合十,一滴淚水伴隨著雨水緩緩落下,


    “天之佛當以守護諸佛三千法門和蒼生為責。吾身祭血,歸還,天地。”


    遺言盡,翻卷的胸腹血肉中,轟然一聲,附體五髒驟然自斷相連經脈,化作五顆圓潤靈珠離體飛天而去。


    昏睡的天之厲麵色莫名蒼白,嘴角緩緩溢出了痛傷到底的心口之血,瞬間染紅了曾被刻心之人擦淨的嘴角。


    蹉跎世事,萬般情深,


    消散得了記憶,卻終究散不去烙印在心的悲痛病根。


    一片狂風肆虐,


    五髒奪身楚痛之下,天之佛淚眸緊閉無命息的身子失了控製,倒退幾步,砰然一聲,深墜埋葬二人玉石像的塵泥邊,


    最初的宏願,攜帶五股浩瀚佛氣劃過暴雨驚鴻的夜空。


    天際墜落的暴雨突然止住,一瞬的萬籟俱寂。


    隻有呼嘯的狂風繼續撕扯著滿身是血的屍身。


    神聖肅穆間,


    共命棲驟起一震天地共鳴,山河震蕩,


    共奏一曲哀歌,


    隕落的韋馱色身湧現一片金光,五朵晶瑩剔透的紫色蓮花自色身金光中騰空而生。


    金光散去,飄渺之地,現出了玉石蓮花台上盛開著五朵蓮花的殊異景象。


    聖潔美麗中透著一絲勃勃生機,


    金色佛光浩然莊嚴。


    “怎會!”


    審座眸色震驚,握著佛牒的掌心一顫。“這是,胎藏五封蓮!”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他竟是錯了嗎?


    “……胎藏五封蓮……”爾善多抱著琵琶的手僵住,琶音失了昔時的音勢,“…功德憫心,慈悲成佛!”


    “樓至韋馱她……”雲滄海和葦江渡嘴唇微顫,難再言語。


    生子汙穢佛門,怎能!怎能!到底哪兒錯了?


    眾人還未從此中反應過來,


    停住的暴雨瞬間再次破空而下。


    “天啊!是,金雨!”


    “金雨!”


    武林正道抬眸一望,難以置信圓睜了雙眸望著胎藏五封蓮旁血液,


    佛鄉眾人則仰頭望去,


    夜空烏雲翻湧而開,樓至韋馱墜落在地的血液竟騰飛升空,化作金色佛光化作漫天金佛之雨降落,普澤天地蒼生。


    “啊!”本欲離開的血傀師一淋佛雨,腦袋頓閃過一陣針紮般的疼痛,痛吼出聲後如被點穴般靜止在了原地。


    凝固了陰眸色中的一片驚慌,抱頭的雙手,露出逃竄跳腳的狼狽。


    審座驟然回追的身子亦同時定住,雲滄海和葦江渡震驚的眸色瞬間凝固,濕透的袈裟保持著凝結之勢。


    武林正道或按劍,或睜眼,或提步,或站立,皆維持著那一瞬的動作,徹底陷入靜止。


    金色佛雨繼續飄灑,澤透著整個苦境、中陰界和異誕之脈。


    疾馳返回異誕之脈的緞君衡保持著急竄的姿勢被定在了一片荒野之上。


    急速破空劃過的五顆靈珠各向五個方位疾馳而去。


    幾乎在罪牆倒塌紅潮要肆虐的同時,光閃而至的兩顆靈珠當即衝撞直入。


    龐然血光一閃,其中一顆靈珠透出鋪天蓋地的血腥之氣,直向中陰界惡髒坑深處而去。


    紅潮受著血腥氣牽引,狂風般一旋,哄嗡如龍卷風一般全部從罪牆撤離,直追靈珠,飛蛾撲火般竄入惡髒坑深處。


    不到片刻,所有的紅潮全部衝著這股血腥誘人的靈珠進入惡髒坑。


    靈珠似有所感,血腥氣更甚間,轟然爆炸,層層烈勁衝擊惡髒坑和整個中陰界地脈。


    轟隆轟隆幾聲,惡髒坑坍塌,包卷著奇特能吞噬紅潮穢蛆的土壤急速埋葬了全部的紅潮。肆虐中陰界世代的紅潮之禍頃刻間被解除。


    因白日震動改變的中陰界地脈亦恢複了另一種平衡,原來需要宙王王族之血脈功體維持的中陰界地脈平衡被一舉改變,從此中陰界再不需要依賴王族之血便能風調雨順而存在。


    同飛而來的另一顆靈珠轟然直擊入剛要倒塌的罪牆之中。


    浩瀚聖潔佛光驟然蔓延千裏,籠罩整個罪牆。


    靜謐之中,梵音輕頌,往升極樂之迎送佛光閃耀著奪目光澤。


    一個個從罪牆之中活得自由的枉死靈魂陡然佛力功德加身,本被撕毀的靈體漸漸重組而成,樓至韋馱累世積攢舍去的功德全數加予罪牆蒼生,使其極其子孫獲得萬世福祿,長壽安健,以報答他們在她強製之下犧牲而拯救了苦境其他大多數蒼生。


    金色佛雨中,驟然開啟一個個金色漩渦通道,佛光鋪道,佛音靡送,完體而成的靈魂急速進入人道輪回,轉世投胎。


    籠罩在佛光之中的罪牆磚石一塊塊急速消失。


    直到所有靈魂重歸完整投胎之後,護罩佛光才緩緩撤去。


    天佛原鄉,塵世外之地,紫竹源處,遍灑的金色佛雨中,急竄而入一顆靈珠。


    穿透過靜止的掃地僧,直飛凝固的眾僧侶圍坐的玉石像消失之地。


    原來玉石像座下有一口泉眼,靈珠直從泉眼口而入,轟然一聲投入其下連接各石像的地脈源心之中。


    陡然間佛鄉天際所有密布的血色濃雲一散,全數變為了往日白雲。


    一千多座石像血淚頓止。


    粉碎消散於塵埃中的玉石碎粉,竟然奇跡般地從各處急速回歸,中心聚集於原位,一座龐然浩瀚的慈悲佛像眨眼間重現於世。


    第四顆靈珠直入苦境現時噴發最嚴重的火山口,穿透灼燒熔漿直衝地心深處而去。


    彭得一聲,能量潰散怒翻湧動的地心受到補充,所有奔騰的洪水、火山以及裂開的地脈竟如倒轉般全數回歸,從何處而來瞬間回歸何處,災難前是何模樣繼續變為何模樣。坍塌蹦倒的房屋物什盡數恢複原貌。


    金色佛雨中,逃災在外的百姓皆陷入昏沉睡眠。


    一切的變化全部都在悄然進行。


    明日醒來便是記憶中不存災難的照舊生活。


    滿頭是汗的野胡禪在金色佛雨中亦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知自己和他人的記憶已經在金雨澆淋下被徹底篡改。


    最後一顆靈珠閃爍金色佛光,帶著天之佛最後的願力急速飛馳向異誕之脈。


    金雨滲透的異誕之脈厲族族民無人清醒,曾經守衛在地下宮殿入口的守衛皆陷入昏睡。


    沉寂的皇極七行宮,一道浩瀚佛光疾馳閃過。


    無需任何阻礙,天佛靈珠直直穿透沉牆進入最深處闕闐關。


    地澤水火雷風八塊石碑後躺著元種六厲屍身,以及天之佛離開前放置在他們身側的命燈。


    靈珠直嵌入中心連接荒神地脈的菱形石座。


    陡然九道殊異光澤照亮闕闐關,


    七道各異光澤直射入七人命燈中。


    各個命燈中的魂體、內元、內丹、心髒陡然被一股充斥荒神異力的佛力柔和包圍。


    重重運轉間,七個魂體率先從命燈飛離穿透六人屍身,一個魂體飛離皇極七行宮直入魑嶽寢殿。


    被金雨控製昏睡的後無封和小四不可能發覺魑嶽的手指動了動。


    緊接著是內元、內丹相繼不徐不疾進入七人身體。


    直到最後命燈倏然一變,竟化作七色流光,籠罩向各自相對的軀體。


    再過幾個時辰,命燈便會和幾人軀體徹底相融。


    激射出的第八道光則穿透菱形石座直入異誕之脈地脈,荒神禁地祭台似有所感,陡然射出一道透明異力亦入地脈,融合佛力同時穩下了頃刻便要徹底爆發一次毀滅性震動的地脈,若此震爆發,厲族無一人可存。


    最後一道光澤帶著死前樓至韋馱最不舍的哀傷,穿透皇極七行宮直向地下宮殿而去。


    靜謐籠罩的雙天寢殿,疾馳而來的光澤穿透門縫而入,直向昏睡中流淚的曇兒喉部而去。


    柔和的佛光緩緩籠罩曇兒周身,似乎受到了安慰,曇兒眼底的淚水微頓。


    佛光和突然從黑玉石床竄出的荒神異力緩緩柔和的沁透著她喉部。


    荒神異力未到片刻便散去。


    隻剩下漸漸耗竭的佛光還在不舍的繚繞。


    曇兒昏睡中的小嘴角抿了抿,微微觸到了最後一絲佛光。


    佛光似顫抖般一黯,


    終究到了不得不消散之刻。


    金色終究緩緩散去化為空氣中的一片虛無。


    就在這一瞬間,


    “哇……哇……”


    曇兒失去了溫暖的身子一顫,昏睡緊闔的淚水又墜,咧開嘴爆出了出生以來的第一聲清脆哭泣。


    寢殿外天際遍灑的金色佛雨陡然一窒後,漸漸變小。


    共命棲的胎藏五封蓮失去佛雨沁透,慢慢分化,分成一朵一朵虛化消散。


    靜止的眾人亦隨之消失被控製回歸到了各自該在之處。


    空無一物的共命棲隻剩下了翻卷淩亂的泥土。


    金雨消散間,天際漸漸露出一絲熹微晨光。


    遠遠望去,灰暗的泥土之中似有熒光閃爍。


    竟是被金雨衝刷露出的玉石像,


    情深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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