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等大廳內的眾聽房內再無說話聲音,以前所能感覺到的王厲之氣再無一絲,驟闔住了澀脹的眸,嘭嘭嘭數十聲全部單膝跪了地上,沙啞著嗓音低沉喚了最後一聲:“恭送大哥!”


    曇兒、佛兒、厲兒腦中突然一片空白,恍惚望著臥房門,淚水刷的奪眶而出啪啪的墜落,地麵上霎時濕了一片。


    質辛刷的睜眼,脹紅著眼睛,哀泣看向旁邊的緞君衡沉啞道:“現可以解開對吾功體之鎖了。”


    緞君衡看著他蒼白的麵色,沉澀一歎,抬手輕拍拍他緊握成拳的手背,收回視線,不假思索沉眸拒絕:“天之厲入葬後。”


    說完站起,掃了眼跪著的眾,與他同時的站起的鬼邪對視一眼,當機立斷向臥房中走去。


    天之佛聽到房門吱呀開啟聲,抬眸望去,眉心微皺了皺:“天之厲未傳們。”還不到一刻,他們沒有天之厲命令怎能私下進入!


    緞君衡和鬼邪掩下心底沉痛,對上她蒙鼓中的雙眸,又移開,凝軀體已經冰冷靜坐摟著她的天之厲,袖袍中手指嵌入了掌心,再次凝哀對上她的雙眸,緩步走近,沉聲:“他已經死去有半刻,永遠不會再傳了!”


    天之佛見他們神色突然慟哀,怔了一怔,他們的話,天之厲,他方才明明是說一刻,募得反應過來,天之佛下意識竟一手抱住了天之厲的身子,轉頭皺眉看他的側臉急喚了聲:“天之厲!”他說是一刻後才能見分曉!


    緞君衡和鬼邪走近沉澀提醒:“可以離開了,們要開始處理後事!”


    屍體的僵冷!眼下已經停止出血,隻剩下痕跡的血淚!天之佛恍如未聞,怔怔定視著他眼下的血痕,本以為他是做戲陰謀的心驟不受控製席卷一陣穿心之痛,觸摸他腰背間的手一顫,似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她還未來得及去探究瞬間抽空,再也沒有厘清的機會,天之佛蒼白的麵色上突現恐懼無錯,本能一把抱緊了他冰冷的身子,意識怔愣間,竟像往常情意纏綿時那樣手指緊緊扣鎖,胸口相貼,轉頭輕輕吻向他冰冷的脖頸和蒼白的發絲,無意識做著昔日她曾做過的事,似想要留住什麽。


    鬼邪和緞君衡見一滴淚水,從她恍惚突然哀死的眸中流出,濺落天之厲脖頸裏,心頭一震,她怎會?不該會有如此情形,緊凝的眉心一皺,現她的意識有問題,不能讓她再受刺激。


    二當即沉凝走近,鬼邪急伸手覆她顫抖冰涼的手一按,看她似乎壓抑著一絲怒氣沉冷道:“天之厲終於身死,該高興了,到如今難道連他的屍身也不放過嗎?縱使恨他,以他為蒼生之害,看他深愛一場,立刻放手!若他的身軀有何損傷,吾絕對不惜一切代價,縱使違背他之遺命,亦要處置!”


    緞君衡掌心已經蓄起雄渾功力,向來平靜溫和的麵色上一片冷厲,沉眸直對她厲色道:“立刻放手!勿要怪吾不客氣!”說話間,利掌已逼近她之命門。


    天之佛隻留了一滴淚水的雙眸一片幹涸的血紅,恍惚望著他們怒冷的眸色,隻覺耳邊嗡嗡作響,刺耳疼痛,卻是聽不清一個字,眼中突覺針紮般的刺痛幹澀,恍然收回了視線,闔住眸輕輕倚靠天之厲肩頭,手臂一緊,唇慢慢移動貼他耳邊,低低無意識依賴說了一句:“天之厲,吾累了!”


    驟有一聲溫柔寵溺的聲音低沉耳邊響起,尤帶著一絲溫暖的熱氣:“累了就睡吧,吾陪著!”


    天之佛蒼白的麵色上自從記憶被改變後,再未有過的溫柔笑意一閃而逝,輕“嗯”了一聲,徹底放鬆了身子,頭輕倚他肩頭,交頸相依。二垂下的銀色發絲因著這一動,垂落疊纏了一起。


    餘音尚未落盡,彭得一聲,天之佛緊摟著天之厲的雙手突然無力垂下,麵色死白一片,一股股黑血驟從她平靜安詳抿住的嘴角流出。


    “天之佛!”鬼邪、緞君衡震驚,麵色驟變,急手動作,可仍舊是慢了一步,一時從未料到的變故震得二麵色發白。


    顧不得細想到底發生了什麽,鬼邪抿緊了唇,急手掰開了天之佛已漸漸冰冷的手指,緞君衡則小心推開天之厲環住她的手臂。


    鬼邪一摸天之佛心口還有餘溫,緊繃眸色突然震喜,痛心一紅,急看緞君衡:“天之厲處理!”說完急身抱著她向荒神禁地飛奔而去。


    “娘!”大廳外驟然傳來質辛、曇兒、佛兒和厲兒淒厲慟悲的驚恐大喊。


    “大嫂!”劫塵和魈瑤麵色刷的蒼白,急身帶著佛兒和厲兒追著鬼邪化光而去。


    質辛和曇兒尚要處理天之厲之事,隻能壓下恐懼和其他進了臥房。


    緞君衡已用控靈術將天之厲坐著僵冷的四肢平展,輕平放了床上。


    質辛和曇兒定定看著床上毫無生機之,僵立了門口,不敢再跨進一步。


    走近床邊的元厲五沉默,凝注著床上之,一動不動。


    半晌後,立床邊的魑嶽一手頓扣緊了床柱,轉眸望向門邊沉黯道:“質辛,去取聖靈熱泉之水,為爹沐體。”


    質辛怔了一怔,反應過來他是要讓他做什麽,澀啞“嗯”了一聲,收回視線,蒼白著麵色走了出去。貪穢綠眸一凝,不放心他,隨即提步跟了上去。


    緞君衡轉眸凝向強忍著淚水悲慟還有擔心恐懼的曇兒,壓下心頭黯澀,低沉緩慢道:“去秘庫中取爹早已為自己準備好的壽衣,應當跟他最珍視的東西放一起。秘庫的進入方法隻有娘和們幾個知曉。”


    曇兒一震,急擦去了淚,紅眸震驚看他哀傷哽咽道:“爹怎麽會為自己準備壽衣?”


    “大哥行事,必然都已全部考慮到。”克災孽主收回定定看著天之厲的視線,闔了闔眸,鼻息中沉聲微動,片刻後才又睜開血絲密布的雙眸,走近她沉啞道:“去吧。一會兒沐體後,還需要們兄妹幾為他穿上。”大哥已知自己必死,所有事情便早已安排妥當。如今異誕之脈不會因他今日突然的……,想著克災孽主喉間微哽,不願用那個字,隻抬手負背後,轉眸望向金芒燦爛的窗邊,他不後,異誕之脈依然會毫不受影響的正常進行所有事情。


    曇兒幕然被提醒,也明白了所有事情,看著克災孽主的背影,想著天之厲做的一些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原來竟都是為了今日,好不容易忍下的淚又湧出,急抬手掩住雙眸,轉身哽咽著向天之厲和天之佛的臥房走去:“吾立刻拿來。”


    臥房門吱呀一聲開啟,曇兒怔怔停步了房內的軟榻前,小時候,爹經常會抱著她坐這兒玩兒……淚眼一恍,驟然全是不受控製席卷而來的記憶,曇兒急闔了眸,穩下心神,緩緩輕顫著伸手,凝功掃過,探向軟榻上露出的一個密處按鈕。


    “哈哈,不愧是吾的女兒,如此快便找到了。認清楚這個按鈕,記住,隻要按下,便可見吾和娘藏起來的寶物。”


    三歲的她激動大叫:“寶物全是的!”


    “哈哈,爹帶進去,別讓娘發現,一會兒邊看東西,邊給講故事!”


    “哇!爹最好了,最愛聽故事。這是爹和的小秘密,一定不告訴娘。”


    “好!”


    好不容易壓下的淚水又落下,曇兒睜開了眼睛,淚笑凝視著眼前按鈕,指尖一顫驟沉沉按了下去。


    麵前遮擋的黑玉石牆壁一抖,驟沒有一絲聲響向兩側緩緩移動。


    片刻後停住,曇兒看著明亮如晝的裏麵的東西,抬起袖子死勁兒擦去了所有眼淚,跨步而入。


    另一處臥房中,已經從地下宮殿,取回聖靈熱泉泉水的質辛,正給天之厲小心擦拭著。


    魑嶽皺眉看向貪穢密語:“他怎會全身都濕透了?”


    貪穢掃過剛被強迫烘幹周身衣物的質辛,綠眸脹沉一凝,片刻後才又看向魑嶽密語沉歎:“他取水的時候神思恍惚痛苦,掉進了水中,裏麵哀嚎痛哭,幸好吾跟去了,不然……”


    緞君衡凝注他身上的眸光沉黯卻也沉決一閃,毫不後悔。他是怨他控製了他,不能使用那最後一次為天之厲續命,可天之厲又怎會讓他再使用。他寧可自己現就死,也不願以質辛之命安危為賭注,延長那最終仍不會改變結果的半年之命,當初讓他們三發誓便為預防天之厲今日。


    質辛沉默抿緊了唇,垂著頭痛紅著眼睛,轉身換了塊沁濕的棉巾繼續擦拭著。


    兩刻後,才擦拭妥當,質辛將換過的幹淨薄被輕蓋了天之厲冰冷的身上。就為他捋出蒼白枯槁的發絲時,腦中閃過不久前還黑的發絲,手指一顫,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啪落下,不願讓身後眾看見,急抬手擦了擦。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和剡冥看見,凝眸沉黯,微動步子,全部走向了離床最遠的窗邊,垂眸負手無神盯著隨意一處,抿緊了唇。


    半晌後,吱呀一聲,房門開啟,曇兒抱著一個金檀木匣子,紅著眼睛走近床邊,看向站著的緞君衡沙啞道:“爹確實已經準備好了。”說著將木匣子雙手捧給他。


    緞君衡伸手接過,放床邊,嘎達一聲打開鎖扣,揭起木匣蓋子,露出了裏麵黑錦為底,金錦袞邊,雲紋透明暗線綴滿黃泉地獄之景的王袍,和金錦中衣、裏衣。


    一直不說話質辛抬起了眸,凝向他沉澀出聲:“義父,吾來吧!”


    緞君衡見他神色微好了些,眸光一凝,將木匣子向他身邊微推:“嗯!”


    說完看向窗邊的四:“們過來稍作指點,讓質辛和曇兒動手便可。”


    四頷首,走近,先指點他們按照特殊手法穿上了裏衣,再穿中衣。


    就穿外袍時,“等等!”兩聲著急吼聲從大廳傳來,房門緊接著哐當一響大開。


    質辛和曇兒手一頓,望去見是厲兒和佛兒,急出聲問:“娘怎麽樣?”


    佛兒和厲兒紅著眼,氣喘籲籲哽咽慶幸道:“暫時無礙了!”


    緞君衡和四都暗暗鬆了口氣。


    佛兒和厲兒邊說邊疾步走近床邊,見他們已經穿到最後一件外袍,急抬手擦擦眼中淚水:“大哥,大姐,剩下的們為爹穿吧。伯父看娘情況穩定下來,就讓們趕回來,怕誤了這裏的事。幸好們還沒穿完。”


    質辛和曇兒澀歎一聲,將展開的衣袍交到二手上。“們教們怎麽穿,剛才叔叔們剛教了們。”


    厲兒和佛兒點點頭,聽著他們說的一個個步驟,小心細致地配合穿著。


    佛兒最後將與天之佛衣物同樣材質的金色腰帶穿過他身下,於腰腹間扣住了兩端玉扣,怔怔凝視著雕刻著綻放的曇花和厲族神獸的玉扣,發覺自己眼淚又掉落,急鬆開腰帶,抬手一擦,若是打濕了玉帶便不好了。


    緞君衡轉身走到床邊,對著天之厲屍身一俯身後,彎腰打開了他躺著的床下一處不為知的暗格,取出裏麵包卷好的黑金色卷軸,緩緩展開。


    質辛、曇兒、佛兒和厲兒、魑嶽、克災孽主、貪穢和剡冥看著卷軸背麵上的王詔二字,眸色一震,大哥何時留下了此物?隨即垂眸,俯身單膝跪地。


    緞君衡掃視過其中內容後,這才凝沉抬眸看向場的所有,沉聲宣令:“天之厲令,眾垂聽。”


    “吾王厲聖!”


    “……吾死之日,向龠勝明巒和善惡歸源報喪,遵厲族之俗,一個時辰後歸葬皇極七行宮天命碑下,之親送葬,不者不擾。明日帝質辛立即登基為王,喜喪同告天下,一切從簡,不得延誤。吾兒質辛,忘卻父悲,擔厲族天下,異誕之脈不可無王,吾速葬汝即繼……冊帝曇兒為曇親王,帝之厲為厲親王,帝之佛為佛親王,魑肆為肆親王,三千為千親王……入王殿共同輔佐新王……”


    一字一字的宣告低沉回蕩臥房中,許久後,緞君衡停下聲音,重新緩慢卷好了卷軸,餘音又過了半晌才歸於靜止。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剡冥和咎殃回想起了數萬年前他們受冊封時的情形,當初眾兄弟尤一起,五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竟是各自紅了眼眶,驟又收回視線,單手抱胸,俯首壓下哀悲,雄渾沉聲:“謹遵王令,共榮厲族!”


    說完後五又繼續道:“吾等代子遵令!”


    質辛眸色發紅,過了片刻才閉緊了雙眸,澀啞出聲:“遵父令!”


    曇兒、厲兒和佛兒顫抖著唇許久後才出了聲:“遵父令!”


    幾站起來後,佛兒顫了半晌嘴唇,終於抬眸還是看向緞君衡淚眼道:“娘雖然無事了,可正昏睡中,伯父說至少也要十日方能醒來。”


    緞君衡曉得她話中之意,沉歎一聲,掃過他們四個凝聲道:“葬期不可改,天之佛……”


    頓了頓,突然握緊了掌心詔令,負手轉向了床邊,俯身對著天之厲垂眸肅穆承命:“緞君衡謹遵王令,安定舊事,輔佐新王,泉安吾王。”


    佛兒驟趴了曇兒懷裏,壓抑著哭出了聲,曇兒垂眸摟住了她的身子,一滴一滴落著淚,密語哽咽著安撫:“娘出了如此變故,爹也未曾料得。這葬禮……”


    說著一頓,才又繼續道:“若娘帶著病體,爹定然是希望她不要參加他的葬禮。莫要傷心。而且娘沒有了記憶,參不參加葬禮都已無區別。”


    質辛壓下了心底痛澀,向床上看了最後一眼,抬手輕拍了下佛兒的肩膀,等她抬起淚眸看向他時,凝眸沉啞道:“佛兒,去通告各宮,為爹服喪!一個時辰後,皇極七行宮歸葬。”


    佛兒急擦了擦眼淚,哽咽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臥房。


    曇兒怔怔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質辛沉澀了嗓音:“佛兒,讓她現去做些事情,該能好些。”


    曇兒聽了收回視線,低啞出聲:“吾明白。”


    質辛這才力持平靜看向緞君衡和其他五:“義父,叔叔們,們回去準備吧。一個時辰後皇極七行宮便可,命碑天葬,須提前用功力打開命碑下之門。爹的棺木,由們四負去。”


    緞君衡頷首:“吾去寫信,通知龠勝明巒和善惡歸源,該告知蘊果諦魂準備了。天閻魔城吾即刻以靈術通告,讓他化和斷滅以功力風馳趕至。”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剡冥和咎殃關心凝視他們三個出聲:“讓魑肆他們幾個來幫們。皇極七行宮有們七開啟命碑足夠,不必拒絕!”


    說完,當即化光消失,各自回去準備。


    質辛這才轉向緞君衡,點了點頭:“義父去做吧。龠勝明巒這裏爹接下來的計劃,就從現開始鋪排。”


    緞君衡抬手輕拍了拍他的肩,刻意凝視厲兒和曇兒語重心長道:“從此以後,不再是孩子了,不可讓爹泉下不安。若是願意,可以與們大哥一樣,喚吾義父!吾看著們從小長大,私心已把們當做與質辛一樣。”


    說完溫和一斂衣袍,走出了房門,當即旋身化光消失。


    厲兒和曇兒聽了本已止住的淚又流了出來,朦朧目送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後才收回了視線,質辛沉澀一笑,咽下喉間哽塞,張臂將他們二往臂間一環:“有個義父照顧,爹能放心們三個了!”


    曇兒和厲兒抬手擦著淚,哽咽低語:“嗯!們不會讓爹擔心的。”


    兩刻後,王宮一陣陣喪鍾震耳聲中,緞君衡寢殿書房門被吱呀開啟。


    腳步聲匆匆停了書桌前:“劍綾風和靜塵沙見過宰相!”


    緞君衡將剛剛書就的兩封書信,分裝進兩個信封中,分遞給二凝沉道:“一封親手交給蘊果諦魂,一封交給野胡禪和渡如何,不得有誤。”


    “是!”話音落後,二收好信,滿眼沉重,離開宮殿化光急行而去。


    緞君衡緊隨他們之後離開,眸色沉凝,急身化光去了荒神禁地神殿,本要直接趕往後殿,卻見一個祭司張望著他即將飛至的方向,當即破空而落,凝沉問:“大祭司何處?”


    祭司麵色一鬆,急道:“宰相請隨吾來!”說著一手祭奠司祭之力,打開了神殿東南側的一道異門,“走這裏進入!”


    未幾,祭司將緞君衡帶到一處緊閉全是藥味的殿門前:“大祭司和王後裏麵。”


    緞君衡輕嗯一聲,見他離開後,哐當一聲便急推開門進入:“鬼邪,天之佛情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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