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殿抬眸恭敬道:“聖王聖後差吾來問公主和聖者情況如何。”


    曇兒笑笑,由蘊果諦魂扶著入座後才凝向她道:“一切都好,邪力去除幹淨,讓爹娘安心,不必掛慮。”


    司殿頷首:“屬下這就回去複命。”


    黃昏時,留在東方陪殿的巫驪才返回主殿。


    曇兒見她手中所拿之物,一怔後笑道:“吾吩咐你留下照顧皇絕音,卻是沒有讓你去拿衣物。”


    巫驪撇嘴笑笑,走近軟榻旁將包袱往她懷中一放:“快打開看吧。別口是心非!吾早知道公主你想看了,提前兩刻去了製衣坊先取回一些。”


    蘊果諦魂恰好從宰相宮診斷回來,見此溫和道:“孩子衣物做好了?”


    曇兒抬眸,笑了笑:“嗯。”


    巫驪忍笑離開了臥房,為他們二人關好殿門。


    蘊果諦魂不假思索走近軟榻,坐在曇兒旁邊,從她手中接過了包袱,一層一層,足足解了五個係緊的疙瘩。


    “這個巫驪,係這麽多疙瘩做何!還能掉了不成。”曇兒失笑無奈說著,便帶著絲掩都掩不住的溫柔笑意,垂眸和蘊果諦魂一件一件翻看著為兩個孩子做的小衣服。


    “銀色金繡的好看,還是正紅金繡的好看?”


    “皆可。”


    “到時候,吾給他們穿一個顏色的。”


    “不一樣更好。”


    “呃?為何?你怕認錯?這倒不必擔心,兩個孩子並非尋常意義上的龍鳳胎,單憑長相便可分別。”


    “不一樣的好些,該能省下不少麻煩。”


    “呃,好吧。”


    曇兒說完,想起了什麽,本還歡喜的眸子驟黯了黯,拿著小衣服不由撫在了高高隆起的腹上,輕歎一聲:“可惜那個孩子……”


    蘊果諦魂見她不舍,眸底暗處複雜一閃,才又恢複平靜凝視她道:“可以與皇絕音商量,讓他再多留些日子,讓兩個孩子在你身邊待著,等百日後帶離開。”


    曇兒聞言一怔後陷入沉默,半晌後才沉歎一聲,轉眸凝向他,苦笑握緊了他的手,澀然道:“吾怕如此後,更舍不得他。還是讓絕音滿月後便帶走吧,此生是吾虧欠這個孩子,對不起他。”


    說著眼底已有了淚意,曇兒急垂眸抬手擦了擦,才又抬眸凝向蘊果諦魂強顏笑道:“到時候給我們的女兒穿銀色金繡的,給男孩兒穿正紅金繡的。”


    蘊果諦魂微露出絲淡笑:“隨你。”


    曇兒笑笑,垂下了眸,以指腹輕撫過包袱中那件正紅色的小衣,歎息一聲:“吾不知皇絕音為何要吾一定給孩子選這個顏色,他最喜的顏色一直都是墨綠,就像他的眼睛。”


    蘊果諦魂凝眸平靜道:“皇秦帝國風俗慣以正紅為喜,誕子是大喜事,正紅金紋,亦有驅邪祈福之意。”


    說著以手一指衣服上的金色繡紋圖案:“這是皇秦帝國獨有之祥瑞獸紋,隻有誕下王子時才會使用。”


    曇兒怔了一怔,刷的抬眸,詫異看他:“你怎會知道?”


    蘊果諦魂平靜對上她的視線,如實道:“追緝皇絕音那段時間,吾詳細了解了皇秦帝國各方麵情況。”


    曇兒聞言當即垂眸細細看去,仔細辨別紋路走向:“那日他給了吾圖案,問他是什麽,他隻笑不語,分明故作神秘,原來如此。”


    蘊果諦魂垂下的眸中波瀾一閃,平和道:“這是他的孩子,他有權如此要求。日後孩子不在你身邊,他喜愛這孩子,才對孩子更好。”


    曇兒無奈複雜笑歎一聲:“是啊!”


    話音落後,她便沉默不再說話,蘊果諦魂曉得她心中難受,也不說話,隻起身走到她身後坐下,輕攬身子,讓她倚靠在懷中,靜靜陪著她。


    半個月後,天色初入夜後,雙天宮驟然一片聖火熾燃,燈火通明,與往日大不相同,正是天之厲複生後的第二個生辰,眾人皆拿定主意要為其大肆慶祝夠三個生辰方才罷休。天之厲曉得他們慶祝除晦之意,便平靜接受,也未拒絕。


    天黑後半個時辰,眾人陸陸續續都來了大廳中,各自在相應位置上落座,時辰一到,生日宴便開始,一時觥籌交錯,言笑晏晏,再加上曇兒和蘊果諦魂之事解決,又有劍布衣和三千之事,眾人眼中全是喜色,不時有爽朗歡快笑聲回蕩在雙天宮四周,在皎潔的月色下久久不散。


    曇兒看著主位上並坐,不時含笑低語交談的天之厲和天之佛,心裏歡喜,不由得歎息一聲,轉眸湊近正飲茶的蘊果諦魂,忍不住笑聲低語:“看著爹娘現在這樣,真好!”


    蘊果諦魂聞言亦向主位上二人望了一眼,才收回視線凝向她,平靜道:“至佛代價甚大。”


    曇兒噗嗤笑了一聲,拿起竹箸夾了一小粒朱果放入唇間:“爹的代價也不小。”


    頓了頓,等咽下去後,才笑看他繼續道:“不過,幸好他們互相妥協了,沒打個你死我活。否則這世上也就沒我們幾個了。”


    說著,習慣性的摸摸肚子,斜看他揶揄笑道:“當然也沒有這兩個小家夥!”


    蘊果諦魂見她事事都能與兩個孩子掛上,是愛極了孩子,更是即將為母的喜悅所致,眸底淡笑一閃,收回視線,輕“嗯”一聲。


    曇兒見他眸色無奈,不時掃過廳內眾人,略有些出神,該是想起了他們間往事,便也不出聲打擾,隻靜靜用著膳。


    與他們緊挨的質辛向劍布衣敬了一杯酒後,意有所指掃了眼和咎殃劫塵坐著的三千,笑凝他道:“恭喜了!吾該幾個月前說這句話才是。”


    劍布衣見他眸底戲謔,輕咳一聲,不自在笑笑:“大哥何必打趣吾!”


    質辛哈哈一笑,抬手輕拍了下他肩膀:“你這突然扭捏的模樣,還真是不習慣。喜歡三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別忘了劫塵姑姑和咎殃叔叔亦有姐弟之名,三千雖然是我們的小妹,卻並無血緣之礙,不必如此。此事大家都樂見其成,爹娘也很高興。”


    “就是!二哥!”旁邊用膳的厲兒驟然抬眸,戲笑看他:“三千小妹變二嫂也沒什麽!不過是改口換個稱呼。”


    佛兒噗嗤一笑,古靈精怪看了眼曇兒和蘊果諦魂,便起身走近貼近他耳邊笑道:“不改也行,有果子叔叔和大姐的前例。我們各叫各的,你與三千想怎樣就怎樣,我們依然叫她三千。”


    劍布衣無奈笑看她和厲兒一眼:“此言切不要在三千麵前說,她麵皮薄,不像吾。”


    厲兒和佛兒聞言驀地哈哈大笑出聲:“不愧是從小被你護大的待遇。”


    質辛和無淵笑看他們三人言語,也不插話。


    對麵的三千見此景,本就功力極好,亦聽得清清楚楚,恰好抬起望去的眸,對上了劍布衣望來的關心視線,心底情思一動,不好意思臉刷的一紅,驀地收回視線,急端起茶杯飲茶掩飾。


    半晌後,厲兒和佛兒盡興,質辛才又走近劍布衣笑意滿眼,卻是認真出聲:“大祭司要當四千年後才能卸職婚嫁,三千還有三千年。”


    劍布衣對上他的視線,平靜笑道:“吾等著便可。”


    話音剛落,突然一聲密語傳音入耳,劍布衣怔了一怔,看向質辛低語幾句後,向緞君衡和鬼邪走去坐在了他們旁邊,笑道:“師父叫吾有什麽吩咐?”


    鬼邪笑看他低語道:“你若想早些娶三千也非不可。但是辦法隻有一個,隻看你願不願意。”


    劍布衣聞言眸底笑意微凝,沉默片刻後,才凝視她認真問道:“此法可會對三千現狀有影響?”


    鬼邪笑搖了搖頭:“不會,隻對你有影響。”


    劍布衣下意識向對麵坐著的三千望了一眼,略一思索,才收回視線凝向他點了點頭:“師父請說。”


    鬼邪戲謔一笑,也是個著急的,隨即飲完了杯中剩下的酒,對他密語幾句。隻有他們二人能聽得到。


    劍布衣聽完眸色一怔,定定微蹙著眉頭看了鬼邪半晌,才緩緩收回了視線,斂思起身:“師父,容吾考慮幾日。”


    鬼邪一笑頷首:“何時想好何時來尋吾。”


    目送劍布衣回到座位上後,緞硯趴在緞君衡耳邊忍笑嘀嘀咕咕:“娘又不知道布了什麽計策!布衣哥哥恐怕是要栽了。”


    緞君衡寵溺笑瞥她一眼,不徐不疾道:“看你娘如何將她過去布的殘局變成完局。”


    緞硯見他眸底對鬼邪的欣賞敬重和暗斂的情意,歆羨亦歡喜笑了笑,輕嗯一聲,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她將來也要嫁個像爹對娘一樣待她的夫婿。


    主位上的天之厲和天之佛,將這片時發生的事全看進了眼中,相視了然笑笑,便收回視線。


    就在宴席進行到中途時,突然一聲恐懼急叫,所有人望向聲音處,瞬間全部變了麵色,言笑聲戛然而止。


    “蘊果諦魂!”


    “曇兒!”


    離得最近的無淵急起身,扶住麵色恐懼蒼白的曇兒,強迫將她拉離了座位,無功力才走近的天之佛急將她顫抖發涼的身子摟住,將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力持平靜沉穩安撫:“莫怕,娘在這兒!有你爹他們,蘊果諦魂不會出事的。”


    言語雖如此,天之佛望向他們座位的眸光卻全是沉凝擔憂。


    方才驚叫間,距離較近已瞬間而至的質辛、天之厲、緞君衡、鬼邪、皇絕音正運功力按掌在蘊果諦魂周身大穴行,急手阻止他成如血霧般急劇潰散的命力。


    誰都未料到會有如此變故,其他人全部噤聲,亦不敢亂插手,隻能緊眸靜待看天之厲他們進展。


    天之佛察覺曇兒還是平靜不下來,眉心一蹙,不能再如此下去,隻得暗對無淵使了個眼色,無淵會意,當即抬手暗運功在毫無防備的曇兒背心凝功一點。


    曇兒陡然昏迷,天之佛看向旁邊和無淵方才一同護著曇兒的劍布衣,低語吩咐:“將她送進臥房中。”說著伸手一指大廳另一側和主臥相對的我臥房。


    劍布衣凝眸擔憂點了點頭,便俯身小心抱起曇兒,向與主臥相對的那處臥房走去。


    “娘,吾去照顧妹妹!”無淵凝沉對天之佛說罷,亦急步跟去。三千和佛兒不放心也跟了去。


    天之佛身側手指無意識緊張擔憂握了握,沉眸一眨不眨地注意著幾人功力急療下的蘊果諦魂情況。昏死、麵色青白,七竅流血,除了血色不同,其他竟跟天之厲當初情形相似,矩業烽曇那日回信他也不知道蘊果諦魂的懲戒是何。難道當真會有性命之虞?


    剛有此念頭,天之佛急皺了眉頭散去,不可能,蘊果諦魂與她同修時說過他之懲戒,絕不會喪命,他絕對不會誑語騙她,可現在……


    “曇兒呢?”天之厲運功半晌根本毫無效果,不得已暫撤去了功力,凝沉回眸看向天之佛:“她怎麽樣?”


    天之佛皺眉擔憂搖搖頭:“無礙,吾讓她先昏睡了。明日才會醒。”


    “蘊果諦魂是何情況?”


    天之厲眸底沉重一閃,暫未回答,先看向等待關心的劫塵等人:“宴會就到此吧,你們先回去,明日再告知你們他之情況。”


    說完,等他們全部離開後,天之厲才凝重看向天之佛:“你該看出來了,他與吾情況一樣。”


    話音剛落,緞君衡和鬼邪卻是緊鎖著眉頭,異口同聲看向天之佛肅重道:“比天之厲嚴重。他體內潰散的命力根本止不住,不出三日若再想不到辦法,必死無疑!”


    天之佛麵色沉變,看了眼質辛和皇絕音扶著的七竅流黑血的蘊果諦魂,才急又凝視二人力持冷靜問:“隻有三日?”


    緞君衡沉歎一聲,頷首:“嗯。”


    天之厲凝肅看向質辛和皇絕音道:“先將蘊果諦魂帶至側殿臥房安置。”


    目送他們離開後,天之厲才看向天之佛沉凝道:“還查不出發病根由,與吾當初不同。”


    緞君衡握緊了手中水晶骷髏頭,皺著眉頭補充道:“他之脈象紊亂不堪,像急症突發,便要猝死之人才會有。猝死之人皆是康健之下,毫無預兆,死得令人措手不及。”


    鬼邪肅沉凝向天之佛繼續道:“若非蘊果諦魂佛力高深,根本不可能還有三日轉圜之期,而是方才七竅流血瞬間便已斃命。務必在這三日尋得生機,否則他再無生機。”


    天之佛皺眉:“怎麽會突然如此!到底何處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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