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平靜道:“如你那日所言,安全的地方,日後他與你我再無瓜葛,亦永不會再見。”


    蘊果諦魂麵色陡然怔住,時常來此照顧質辛,一日不見反倒有些牽掛,他才又來,卻不料如此結果,半晌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心頭莫名有不好預感,思緒微沉:“安全與相見並不矛盾,為何不會再見?他可與我們毫無瓜葛,我們卻不必如此。”


    天之佛聽了眸光微微波動後垂下眼簾,淡然啟唇:“他與你我的緣分隻到昨日,蘊果諦魂,佛鄉之人不該有七情六欲,吾已深陷泥潭,日後該回頭是岸。而你,若因質辛而生了凡心,是吾之錯,日後忘記質辛,你我該著手處理苦境暗藏深處的陰謀者了。上次蓄意支持四王和吾敵對,還能隱藏形跡,絲毫不露蛛絲馬跡,此人之棘手不亞於天之厲。”


    自從她入異誕之脈為人質至今,這是第一次蘊果諦魂看到她再現了天之佛莊嚴佛心,他本該高興她之真正回歸,可心卻不受控製猛然沉了下去,胸口窒息,腦中想著質辛的情形,皺緊了眉,心不在焉問:“你想要如何做?”


    天之佛沉凝道:“吾理理頭緒,明日卯時再來詳議。”說完她緩步走到岸邊,立在他身旁抬眸凝望著青蕪湖,負手不再言語。


    蘊果諦魂眸光緊凝盯著她沉靜至極的側臉,心頭有萬千關於質辛的問題要問,卻一個字都問不出來,她與質辛母子情分之深,乍然離別,不該如此平靜,她此時模樣,已是不欲再說話,他握緊了禪杖,垂眸沉凝道:“至佛,明日吾會準時前來。質辛究竟去了何處,吾要你準確的答複。”


    話音落後,他便化作金光瞬間消失在了青蕪堤。


    湖邊威風靜靜吹著,天之佛孑然一身獨立,周身還曾彌漫的莊嚴平靜瞬間頓成了冷峻蕭瑟。


    她恍惚凝望著整個湖麵,良久後沙啞自言自語:“蘊果諦魂,吾不能再提質辛和天之厲,他們已全被吾拋棄,吾沒有資格再提,吾對得起所有人,卻獨獨對不起他們父子二人。”


    說完她一闔眸,驟然抬起雙掌,背對著青蕪堤運使恢弘佛力一掃。


    還曾平坦草地倏然轟隆裂開,石床被從洞窟中移出,砰然一聲落在了裂縫而成的深淵中,又是震耳轟鳴聲起,草地便闔住,沒有留下任何曾裂開的痕跡。


    天之佛一掌過後,麵色蒼白,卻是不停再催一掌。


    激射而出的佛光如大火燎原,瞬間將整個青蕪堤質辛曾經爬過的草地燒成了灰土。


    洞窟內天之厲所做的竹床,竹箱,包括她修行時用過的所有物什都未曾幸免,化成灰燼,片絲不存。


    半晌後,青蕪堤才又終於恢複了寧靜,卻是再也沒有往日的清聖之景,隻有滿目瘡痍,萬物凋零,寸草不生。唯獨依然波光漣漪的青蕪湖還能現象幾分原來莊嚴聖潔。


    天之佛沉默著睜開眸,轉頭掃了一眼,澀然笑笑,便解下了身上外罩金紗,向湖水中邁去。


    湖水漸漸淹沒至了她脖頸間,天之佛才停下,垂眸望去,湖水中的她倒影模糊一片。


    她又闔了闔,數次後睜開凝望,眼前自己的倒影才變得清晰。


    天之佛看著嘴角勾起一抹澀然,低啞啟唇:“吾再看你最後一次。日後,吾是天之佛,你是天之厲,再無絲毫瓜葛。”


    說完,她抬翻轉掌心,在水下凝功。湖水中霎時波光湧動,她倒影旁漸漸幻化出了天之厲的身影,剛毅的麵容帶著歡快時的溫柔笑意凝著她,一手摟在湖中她倒影的腰間。


    天之佛另一掌相繼幻化出了另一個幻影,棕黃色帶著異誕之脈圖騰的繈褓被抱在了她影子懷中。


    她指尖繼續微動用功力控製著,天之厲幻影便一手抬起輕撫在繈褓上,指尖輕輕觸著繈褓中質辛的臉頰。


    繈褓中熟睡的質辛迷迷糊糊睜開眼,呆呆盯著他,小手小腳僵硬著不動,半晌後突然哇的一聲緊閉了眼睛放聲大哭。


    幻影天之厲手僵住,不敢再碰,隻皺眉掃過質辛凝向她問道:“他為何哭?”


    倒影天之佛失笑邊哄著質辛,邊回眸看他:“四個月了,他第一次見你,尚還認生,這哭是在認人,等他認得了你便不哭了。”


    果然等了片刻後,質辛哭聲漸漸小了,隨後小眼睛掛著眼淚,又繼續好奇盯著他,足足看了半晌,小手才試探著從繈褓中掙紮出來,握成小拳頭的手不住向他揮著。


    天之厲有了前一次,這次不敢輕舉妄動,轉眸先詢問看了她一眼,天之佛溫柔笑歎口氣:“你伸出手來!”


    天之厲照做,卻是有些僵硬。


    天之佛直接轉身便將繈褓放在他懷中:“你抱一抱……”


    質辛突然間被換了地方,頓興奮放亮了眼睛,一咧柔嫩的小嘴,笑成了彌勒佛,天之厲見到,剛毅幽黑的眸底不由浮現出一抹初為人父的暢快笑意,小心收回手臂抱住了繈褓……


    嘩啦一聲,不知何時滑落的一滴淚從天之佛臉頰滑落進入湖水中,瞬間打亂了幻影,天之厲含笑的麵容連同繈褓一同消失在了視線中,隻剩下她自己孑然的倒影隨著水波晃動。


    天之佛黯然輕歎一聲,抬手擦去了另一側眼角處的淚水,絕然抬起手按在天靈上,毫不猶豫一提佛體內元。萬道佛光頓時從她身上散出,周圍聖氣被吸引全部都急速匯聚湧到了她身邊。


    浩瀚功力下,片刻後,一朵合抱的金色蓮花出現在她頭頂上,從虛無變為實體,一瓣一瓣隨著功力增強綻放盛開。


    徹底盛開後,花中央瞬間射出無數道佛光穿透她掌心,直接貫穿進入天靈中,天之佛含淚恍惚的雙眸內喜怒哀樂的神采漸漸散去,轉而變得波瀾不興,如一潭激不起漣漪的死水。


    此時的中陰界逍遙居,緞君衡臥房內,彌漫著越來越重的焦躁,氣氛緊繃不安。


    麵容嬌美,剛剛生子的女子額頭上一滴滴的掉落汗水,看著繈褓裏對她敞開的胸口無動於衷早已哭得嗓子發啞的小質辛,這孩子從早上餓了一直哭,到現在哭了快八個時辰了,她也有個和質辛一般大的孩子,看他哭得傷心成那樣,卻是始終不肯喝她的奶/水,亦是心疼,眼睛不由急得發紅。


    剛剛一歲多的黑色十九坐在緞君衡懷裏,掰著他的手指頭玩兒。


    緞君衡看著屏風後的女子身影,俊美邪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溫和笑容:“還是不吃麽?”


    女子聞聲,看著哭得打嗝的質辛,暗暗歎了口氣,最終放棄,將他小心抱著放在旁邊軟榻上,整理好衣物,才重新又抱起來,走到緞君衡麵前屈膝自責道:“妾無用,無法讓二少爺用膳,請靈狩另尋他人吧。二少爺不能再哭下去了,否則嗓子哭壞,日後說話聲音會受影響。”


    說著將繈褓小心交給旁邊的侍女。


    緞君衡點了點頭,笑笑對另一名侍女道:“去帶她領賞銀吧。”


    這名女子走後,侍女凝視他問道:“可還要請下一個婦人進來?”


    緞君衡搖了搖頭,低頭對黑色十九道:“你在地上站一會兒,義父去抱抱你弟弟。”


    黑色十九看看他溫和的笑眸,似是聽懂了,金色的雙眸眨了眨,小腦袋乖乖點著,小嘴蠕動一下,吐出了兩個字:“弟……抱……”


    緞君衡這才摸摸他的頭笑放下他,讓婢女看著,接過了那名婢女手中的繈褓。


    垂眸見質辛吮著自己手指,小嘴蠕動著,雙眼緊闔,還在流著淚,接過婢女遞來的絹帕小心給他拭了拭,歎了口氣:“質辛,告訴義父,你究竟要吃什麽?隻要你說,義父一定給你弄來。”


    說完才覺自己好笑,緞君衡微微皺了眉心。


    天之佛,你為何不將這孩子餓了要如何喂告知於吾?就是留個提醒也好?


    吾說了要收養後,他便餓了,先是眼圈兒發紅,忍著不哭,到後來忍不住後落淚,再到後來放聲大哭,如今嗓子也哭啞了,吾懸賞招來的一百多個婦人的乳/汁,他一個都不吃。他餓了,你都喂他什麽?吾堂堂緞式靈狩,竟然對個餓了的嬰兒束手無策!


    婢女頭一回見緞君衡皺了皺眉心,暗暗瞟一眼他懷中的繈褓,心中亦有些不忍,捏了把汗,憂心忡忡看著,二少爺他究竟想要吃什麽?再不給他喂點兒東西,非餓壞了不可,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


    青蕪堤,黃昏時,青蕪湖上所有的金色佛光漸漸消失,波光湧動的湖麵恢複了平靜。此時火紅得晚霞鋪疊天邊,湖水亦被染得一片瑰麗壯闊。


    天之佛撤掉功力收回了手,莊嚴聖潔的雙眸向水中望了一眼,卻見裏麵倒影臉頰上掛著淚痕,詫異怔了一怔,不由以指尖拭過,淚?她為何會落淚?好端端在湖中練功,怎會落淚?


    看看天色不早,天之佛一時亦想不通,她上一次落淚早已是萬年前的事情,便淩空飛起,濺落一身水花落在了放著衣物的岸邊。


    站定後這才注意到青蕪堤如一片荒漠,原來的草地和菩提樹等等生機盡無,天之佛淡然無波的眸光微動後便平靜接受了這異常的情形。


    青蕪堤靈力非常,根本不會發生斷絕生機的事情,除非她修行時功力不受控製,才會導致如此後果。上一次如此情形,已經是五千年前的事情。禪天九定第九式到底是哪個階段還有破綻,她還是無法掌控,否則青蕪堤也不會出現這情形,改日再修煉時再細究。


    隨後她烘幹了身上衣物,俯身拿起外袍去穿,一本閃爍著金光的書冊突然從裏麵滑落了出來。


    般若功錄!天之佛本還淡靜的麵色驟然一變,當即揮功將它吸到了掌心,她何時以秘功寫了這本書冊?怎會毫無記憶?若非攸關蒼生重大的事情,她怕忙碌下稍有疏忽以此提醒自己,否則絕不可能動用佛鄉秘術來記,


    亦顧不得穿衣,天之佛沉肅了麵色,站在湖邊便指尖凝功翻開了第一頁:


    “千年後子時三刻,月晦雷驚,天地震蕩……


    ……


    ……


    吾天之佛為天地萬物而生……”


    越看她麵色越緊,眸色越沉重,看完了第一頁,瞬間未停,便急忙繼續翻看第二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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