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燭光搖曳,應小檀半晌才回過神。


    屋子裏不單有赫連恪,值夜的天綺也在一旁跪著,往外還有福來壽、福來祿、遲來的花末兒、太醫……


    應小檀有些尷尬,從赫連恪的懷裏退了出來。


    赫連恪擺手叫眾人下去,獨留了天綺,命她倒了碗熱水過來,親自喂著應小檀喝下。赫連恪倒沒去追問應小檀究竟做了什麽夢把她嚇成這個樣子,畢竟是噩夢,逼著人回憶無異於再一次的折磨。


    他始終輕拍著應小檀的背脊,直到她的情緒徹底平複下來。


    “明日還是別吃那些藥了,吃了不一樣做噩夢。”赫連恪從應小檀掌心裏把茶杯取走,信手撂在了一旁。


    應小檀隨著他的話漸漸回神,這才想起來赫連恪本不該出現在這裏。她偏首向窗外看去,夜色如墨,廊下的燈籠映在窗紙上是一片昏黃。赫連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帶著笑問,“想什麽呢,還想剛才的夢?”


    “沒有……”應小檀轉回身,“現在什麽時辰?王爺怎麽來了?”


    赫連恪伸手替她別了下耳畔的碎發,刻意放柔了聲,仿佛生怕驚壞了應小檀,“這幾日朝廷的事忙得撂不開手,父皇申飭太子,二哥又不理俗務,許多事便落到了我和四弟身上……是以這才抽出時間來看你。”


    不像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倒好似在解釋什麽一般,應小檀狐疑地打量了赫連恪一下,“可……天都這麽晚了,王爺怎麽還在我房裏?”


    “本來隻是想看你一眼,沒料到你正做噩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麽叫都叫不醒……花末兒說,你這樣好幾天了?”


    應小檀沒答話。


    隻是看她一眼?卻在這個時辰?


    應小檀眼神裏是懷疑,赫連恪卻坦坦蕩蕩,嘴角還掛著包容的笑。


    他確實僅僅是為了過來看應小檀一眼,應夫人派人給他捎了信,先是描述了應小檀的病狀和太醫的診斷,又附了藥方以作證明……最後,應夫人委婉地提點了一下,如果他有時間,便到雲清觀來看看小檀。


    這不是他第一次從應夫人口中得到小檀的消息了,他最近才發現,應小檀有時為了瞞著他什麽事,甚至會規避天綺,而福來壽這邊一旦得不到話,赫連恪便猶如夜行人,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他的小檀在哪裏,在做什麽,除了每日案牘勞形,盡可能抽出工夫去看望她,別無他法。


    好在,他軟硬兼施,暗示應夫人可以私下派人送信給他,畢竟,他□乏術,有心關切應小檀,卻難免鞭長莫及。


    這一次,應夫人果然派上了用場。


    赫連恪拿到信那一日,又是提心吊膽,又是忍不住舒一口氣,看樣子應小檀照舊是避著天綺了,不然不會過了這樣久,福來壽都對此一無所知。


    再顧不得許多,把事情往四弟身上一推,他連夜催馬上山,想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她身邊。


    驚喜也好,安慰也罷,看到她,讓她知道他唉掛念她,便足夠了。


    可是赫連恪壓根沒想到,應夫人所說的“夜有驚夢”,已嚴重到了這個程度。


    他看著她夢魘,閉著眼竟都是嚎哭,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層出不窮,連夢囈都是顫抖著的。


    赫連恪試探著喚她的名字,可恨她無動於衷,反倒在被子裏掙紮得更厲害了。他沒辦法,隻能湊近了去聽應小檀在念叨什麽,而等離近了,赫連恪的心愈發冷了下去。


    她在求饒,念得還是他的名字。


    她求他不要殺他,一遍遍,從王爺喊到赫連恪,又委屈地、驚惶地……甚至還帶著不忿地喚著王爺。


    他做了什麽事讓她這麽害怕?怕到每一晚的噩夢都是他?


    赫連恪不忍拿她發作,轉過頭便吩咐福來壽把所有伺候應小檀的人都叫來跪著,更是一個沒繃住,隔著屏風就對太醫破口大罵。


    但轉過頭來,麵對應小檀,他依舊是風輕雲淡,仿佛一無所知。


    沒從赫連恪的表情裏看出破綻,應小檀隻好老實答話,“有幾次了……不過不嚴重,大抵是白天貪睡,晚上就難得好眠。”


    赫連恪頷首,輕而易舉地放過了應小檀,“嗯,既然不是大事,還是不吃藥的好,是藥三分毒,你目下還是該以滋補為上……好了,繼續睡吧。”


    應小檀被赫連恪放倒在**,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到了床的內側,“往裏些,本王就在你這湊合一宿了。”


    “這怎麽行?”應小檀揪著被子瞪眼,她在月子裏至多讓花末兒拿手巾擦一擦身上,沒沐浴,怎麽敢叫赫連恪近身?


    赫連恪竟難得表現出不容抗拒的強勢來,蹙眉道:“怎麽不行?本王明日一早還要回京裏去,再睡一個時辰就不錯了……你還要胡鬧什麽?”


    她哪裏胡鬧了!


    應小檀沒敢喊出來,隻是目不錯珠地緊盯赫連恪。


    誰知,赫連恪從善如流,自己脫了皁靴就往應小檀的被子裏鑽,沾上枕頭就閉了眼,仿佛困乏到了極致,再多說一個字都會累死。


    應小檀被幹晾在邊上,卻是拿赫連恪無可奈何。


    半晌,就在應小檀以為赫連恪已經睡著的時候,男人的手臂忽然壓在了她肩頭,“別坐著了,來睡覺……都說過了,本王不嫌棄你。”


    他人沒睜眼,手上的力道卻叫應小檀擺脫不了。


    委委屈屈地躺下來,赫連恪手臂一勾,就把她拉到了懷裏。


    他胸口有著陌生的氣息,他束縛她的臂膀讓她渾身僵硬,他的喘息聲太重,根本沒法讓人安寧……可她竟極快地入睡,一夜無夢。


    朝霞灑到了房間裏,足足過了兩個時辰,應小檀才醒來。


    赫連恪的身影已一無所蹤,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再在應小檀麵前提起他,就像是昨晚的一場夢。


    應小檀怔愣,坐在**半天都不曾回神。


    終於。


    她看到了妝台上壓著的赫連恪的玉佩!


    是真的!


    應小檀都沒察覺,她竟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花末兒,去把那個給我拿來。”


    是赫連恪的字箋——多加餐飯。


    應小檀忍不住笑了下,是沒有理由卻發自內心的輕鬆。


    久違的輕鬆。


    很快,應小檀總算熬出了月子。


    她第一件事便是麻利兒地吩咐花末兒備水洗澡,應夫人隔著屏風打趣女兒,“之前二十多天都不嫌髒,怎麽王爺一來你就急成這樣!”


    應小檀銀牙咬碎,才壯著膽子跟母親頂了句嘴,“回頭娘也一個月不洗,和爹爹躺一宿就知道了!”


    應夫人氣得大罵應小檀不孝,花末兒和天綺一裏一外地竊笑,應小檀卻是紅著臉,恨不得把頭埋到水裏去。


    赫連恪這幾日幾乎是連著趕到白虎山,隻為陪她睡覺。


    說來巧了,自從身邊多了赫連恪,應小檀再別扭,晚上都是一覺到天亮,白天精神頭十足,甚至還拿起了繡枕,親自給康康裁起了小衣裳。


    赫連恪來回奔波辛苦得很,每天也是倒頭就睡,連句話都顧不上跟應小檀說。


    應小檀見他這副模樣,就算心裏不舒服,也沒法開口追問赫連恪打算如何處置努蒙的事。


    這樣一忍再忍,康康就滿月了。他身骨兒弱,禁不住折騰,赫連恪便命人把滿月酒擺在了京裏王府,那廂他親自主持,這廂,就由得應小檀與孩子親熱了。


    因知赫連恪今日不會過來,應小檀倒不急著逗弄康康。她指不準什麽時候就要回京裏,而手頭一件大事還耽擱著呢。


    “我叨擾人家雲清觀已久,總該跟道長賠個不是,你們不必都跟著,叫花末兒陪我去一趟就是了。”把人打發掉,應小檀隻身帶著花末兒去拜見了素一道長。


    她旁敲側擊試探了兩句,便知道長是個徹頭徹尾的漢人,放下這個不提,應小檀更確定素一道長曾與大魏皇室交情匪淺——他曾入宮布壇作法。


    深吸一口氣,應小檀決定開門見山,“我受托於定福公主,來見嶽思啟……殿下。”


    素一道長不免被應小檀的話嚇了一跳,這一個月以來,他可是眼睜睜地看著薩奚人如何占下他的道觀,為了這樣一個侍妾!


    他絕沒想過她與定福公主還有關係。


    應小檀坦然地接受了素一道長審視的目光,她看得出,比起詫異,素一道長更多的情緒是——疑惑。


    “不敢自比公主,但小檀今日身份,確然與昔日公主,今日曼妃娘娘大同小異。”應小檀苦笑,不必深言,想來素一道長都該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然,素一道長沉吟片刻,起身道:“殿下如今改名為李念朝,做了貧道師弟的弟子,俗世種種,還請良娣慎言。”


    “念朝嗎?”銘念舊朝的意思嗎?


    應小檀點頭應下,“道長放心,隻是尋常姐弟間的問候罷了,不敢打擾念朝清修。”


    素一道長揖了一禮,出門吩咐幾句,不過片刻,便進來了一個容顏清俊的小道童,“見過良娣。”


    他聲音脆落,語氣裏未見半分國破家亡的灰霾,應小檀對著李念朝愣了一陣,好一會才回神,“念朝啊……我,我是替你姐姐來看看你。”


    一邊說,應小檀一邊將準備好的定福公主的玉佩遞了出去,“你姐姐問你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啊哦,==我起晚了………


    室友沒叫我qaq於是我剛爬起來……


    =3=集體麽麽噠,不要僧氣哦。


    看到有讀者問結局什麽的,明天再更一章第四卷就結束了。


    預計第五卷是完結卷,寫完第五卷就大結局了,所以沒多長了。


    然後還有人說我萌萌噠,快來,和宴萌萌一起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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