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銅鸞香爐裏燃著一爐沉水香,香氣清幽。燭台上燃著八支紅燭,燭光搖閃,高高的書架投下重重的陰影。書案上放著密封信匣,匣子裏有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白玉簪,紙上印著一枚印章,印章方圓四寸,圖案是一隻火鳳凰,頭、身、翅、足、羽,無一不纖毫畢現,繽紛絢麗而呼之欲出。


    沈凱川坐在書案旁的楠木圈椅裏,右手擱在楠木桌麵上,指間倒握毛筆,毛筆的尾端一叩一叩敲擊著桌麵,發出珠玉落盤的脆聲。


    沉默了很久,沈凱川歎了口氣:“這種信匣子,十五年沒有見過了。”


    沈一刀:“早晨山莊那邊爆了亂子,二刀回府報信,事關四皇子,我們倆便一並來尋老爺,到十字路口時遇上個小乞丐攔馬遞上這個信匣,卑職認出信匣上的殘王標記,一刻不敢延誤。”


    沈二刀很不屑:“那殘王本是老爺的手下敗將,當年丟胳膊丟腿隻差丟腦袋,已經是半個廢人,小泥鰍還能翻出什麽大浪來。”


    沈凱川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小泥鰍弄不死你也能膈應你,到底讓這賊王先找了來,現在他們綁架了五丫頭,讓我以玉換人。”


    沈一刀和沈二刀都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基本上算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主兒,冷不丁聽得沈雪被綁架,還是變了顏色:“五小姐她……殘王――”


    沈凱川對此不甚介意:“當年的事總是隱了很多,在別人看來或許明明白白,可由那賊王刻意查找,也還是有跡可尋。二刀,你說五丫頭和四丫頭一起去天元寺,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安排?”


    沈二刀把昨天及今天早晨發生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道:“五小姐說,怕四皇子犯渾,當真汙了四小姐名聲,就說到天元寺上個香避一避,說這事兒的時候,院子裏沒有外人。今兒一大早,喬四小姐和四皇子的苟且之事還沒張揚,兩位小姐就已離開山莊,卑職自個兒牽的馬車,沒有驚動山莊裏的客人。”


    沈凱川丟開毛筆,換左手食指敲擊桌麵:“她們兩個不聲不響地走了,莊子裏有異常嗎?仔細想,慢慢說。”


    沈二刀:“當時四皇子正鬧將開來,竟一腳把喬四小姐踢下荷塘,喬四小姐那樣子,那麽多人看著,真沒臉再活了,四皇子是個糊塗的,沈家攀不成,還把喬家得罪得死死的。卑職原本懷疑是二少爺偷摸幹的,可二少爺說他可不敢給山莊惹事。四皇子氣咻咻走了,那些哥兒姐兒灰頭土臉的也都不敢再留,告辭離去,智王府世子妃來尋五小姐辭行,卑職回稟說五小姐和四小姐離莊去了天元寺,智王府世子――”


    沈二刀猛地倒吸一口冷氣,“智王府世子當時陰黑了臉,都顧不得與世子妃說話,上馬就跑,”兩眼目光一閃,“對了,告辭的賓客當中沒有葉公子和他的侍從,不知他們什麽時候離――”


    密室的門無聲無息推開,一個童兒遞給沈凱川一張紙條後輕悄悄退出,將門無聲無息關上。


    沈凱川打開紙條,呼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麵上。


    沈一刀接過紙條扔進牆角的小火盆,紙條上寫著一行字:天元寺有刺客行刺慕容遲,今上調集千人,齊剿之,慕容遲並陳默雷跳崖。沈一刀饒是千軍萬馬?過血的,一瞬間也不禁神色大變:“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如今慕容遲死於今上之手,北晉大軍必然即刻揮師南下,哀兵必勝,大老爺那兒……”


    沈凱川沉聲道:“皇帝要殺慕容遲,簡少恒不可能提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人要刺殺慕容遲,那些刺客應當是信王府的人,信王府暗裏刺殺慕容遲,刺殺成了是樹威信、標形象、贏得更多好評,刺殺不成,揭過不提亦無多大損失,棋是好棋,卻泄了先機,皇帝這一手黃雀之術玩得不錯,既剪了信王府的死士,又把刺殺慕容遲的罪名栽給了信王府,北晉大軍南下,皇帝必定雙手將信王府送上,信王,皇帝到底是容不下的。”


    沈一刀:“二姑爺受牽連送了命,這消息怕是封不住,二姑奶奶那兒……”


    “走。”沈凱川整整衣袍,“二刀,你趕到安泰和去,把最好的千金大夫帶往陳家,能不提就不提陳默雷墮崖身死,二丫頭一隻腳踩在鬼門關上,半點壞消息聽不得。一刀,信王府那裏要去探個消息,我得查出五丫頭被關在哪裏,敢綁我沈三的女兒,賊王莫不是以為他剩下的胳膊腿兒長得很結實!”


    三個人剛走出密室來到雅間,透過窗戶,一片紅光映入眼簾,風中送來一陣陣刺鼻的氣味,有高呼聲“抓住放火的惡賊”,“京兆尹緝凶,閑人散開”……雜亂又密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由近又遠。


    沈凱川看了看那片紅透半邊天的火光,心中一動,翻窗而出,展動身形,一家家的屋頂,各式各樣的屋頂,仿佛一片片浮雲自他腳下飛過,拂麵的秋風帶著遠處大火的溫度,溫度越來越高。


    烈火在燃燒,長長的火蛇展示著妖嬈的身姿,所到之處,房屋,樹木,花草,一切都陷入火海,火借風力,風助火威,燒熔了地,燒紅了天!


    沈凱川看到禦林軍提著水桶,端著水盆,亂哄哄,急匆匆,來來往往,正在竭盡全力滅火,仔細看去卻發現他們隻是在控製火勢不向別處蔓延,大火的中心,四方驛館,完全被烈火吞沒,而且越燒越旺,那股刺鼻的味道正是蠟燭的原料,羊油。


    火場外,瞧熱鬧的人摩肩接踵,交頭接耳喋喋不休。貓好奇,人更好奇,大街小巷不管出現什麽情況,總會有一大群的人圍觀,妄自揣度的,幸災樂禍的,隻怕事小不怕大的,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一句接一句的越說越沒邊兒。


    沈凱川從紛雜的議論中得出一個結論,四方驛館裏住著的北晉議和使團成員,一個也沒能逃出來。沈凱川冷冷一笑,慕容遲跳崖身亡,使團全員死於縱火,以為捧上一個信王府就能抵得住北晉全國之哀兵,熄滅兩國全麵開戰的戰火,或是當真以為慕容遲一死,北晉再無大將,竟不知慕容遲手下有一野狼營,個個能獨擋一麵,龍椅之上的那位,腦子真不是一般的構造。


    “三叔?三叔!”


    沈凱川聞聲掉過頭去,隻見沈世榆急急從人群中擠過來,皺起眉問道:“榆哥兒,你從山莊回府了?”


    “山莊……”沈世榆四顧,咽下了到口的話。


    沈凱川舉目望著陰沉沉的天空,山雨欲來風滿樓,長安,要變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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