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孩兒類似於警告一般的提示,我心裏就有點不舒服,我帶著範團和蘇小蒙兩個沒有多少經驗的人,最怕遇見一些無法預料的危險情況。但已經走到了這裏,古老的元突人留下的秘密,具有巨大的**力,我又忍不住開始暗暗思考,卻始終不能說服自己放棄。


    我們三個人遊出了密室的小洞,在河底鑿痕繼續延伸的地方浮出水麵。我問他們兩個,還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了,老安說過的話對我來說都是放屁,但有一句很有道理,既然結伴,我就要為我的同伴負責。


    “我聽你們的。”範團沒有什麽主見,他這麽一說,蘇小蒙也拿不定主意,最後決定權又落到我身上。


    人考慮的太多,就會舉棋不定。我不想再浪費那麽多時間,幹脆就拋掉心裏所有的念頭,在漆黑的河麵上環視了一眼,一狠心,道:“那就走吧。”


    河童給過一點提示,河底的鑿痕會經過下方連通到另一條水道中,期間全部是水,沒有可以換氣的機會,必須一口氣遊過去。我跟他們兩個說清楚,然後把手裏的手電調到最亮,深深吸了口氣,一頭紮進水裏。


    冰冷的水下並不是絕對的孤寂,可以看到一條條不知名的魚從光線中遊來遊去。河底的鑿痕一直很清晰,許久許久之前,元突人就是利用這些鑿痕,讓巨大的鐵球繞過複雜的地勢,運到空間更深的地方。我鑽進水裏之後,範團和蘇小蒙都跟上了,我們沒有潛水裝備,三個人一個拉著一個。漸漸的,肺裏的氧氣將要消耗光了,瀕臨窒息的感覺讓人心慌,我又加快了速度,隨即,一頭就從水麵上浮了出來。


    河童的提示無誤,這是一條跟暗河相連的水道,很窄,鑿痕從水道底部順著地勢伸到岸邊,然後繼續向前。這裏的地勢要比之前更複雜,崎嶇的路麵上高低起伏,像一片微縮了無數倍的山地。


    鑿痕就是在崎嶇中彎彎曲曲的不斷延伸著,我們一直順著鑿痕在走,前後算算,鑿痕的長度已經非常可觀了,元突人的毅力還有堅忍讓我非常佩服。但是這無疑中也說明,他們要做的,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為此不惜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心裏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跟範團他們討論,他們也說不出更獨到的見解。


    “鑿痕到底有多長啊。”範團走著就感覺到累,我懷疑,那些鑿痕將會一直延伸到這個地下空間的最盡頭,那裏,才是秘密將要揭開的地點。


    抱著這個念頭,我一直在堅持。不久之後,麵前出現了一道很陡峭的大斜坡,鑿痕也隨之順著石坡的底部延伸。我們調整了一下方向,繼續跟著鑿痕走。這樣等於是在橫穿石坡,這道石坡不僅陡峭,而且很長,大概走了三四百米,隻走到了石坡的中段。範團一個人背著兩個人的物資,很吃力,我不想一下子把他累垮,就原地休息一下。範團胖,蘇小蒙瘦,但兩個人都是吃貨,隻要一閑下來,就會從包裏翻出一點吃的磨牙。


    轟隆......


    我們坐下來不到五分鍾時間,我感覺腳下的地麵有一丁點非常非常微弱的震動感,而且伴隨著震動感出現的,是隱隱約約好像打雷一般的聲響。這陣突如其來的聲響不由自主讓我想起了途中遇到的那個雷電河穀,身上頓時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什麽情況?”範團和蘇小蒙也感覺到了,扭頭來回亂看。幾秒鍾時間裏,那種隆隆的類似雷聲般的響動密集到了一定程度,緊接著,我察覺到了那陣響動的來源。


    我飛快的舉起手電朝石坡上方照過去,光照的範圍有限,但是還是能看到,一大片礌石般的石頭,從斜坡的最頂端不停的滾落。這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我們倒黴到了極點,看見石頭下滾的趨勢,我就暗道糟糕,滾落的石頭一線排開,幾乎把漫長的石坡都覆蓋住了。就好像雪峰之間驟然爆發的雪崩,一旦雪崩開始,人就無處可逃。


    我們的處境頓時被動也危險到了極點,三個人正巧走到石坡的中段,不管是向前還是退後,都不可能逃離這條生死線。蘇小蒙發愣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借助下滾的慣性,越來越快,越來越猛,隆隆聲不絕於耳,好像頭頂炸起密密麻麻的響雷。


    “跑啊!”範團大喊,連背包都不要了,招呼我們快跑。我不願坐著等死,盡管知道逃不掉了,卻還是匆忙的分析了一下,決定朝前麵跑。蘇小蒙估計是被嚇呆了,我跑出去兩步,她還在原地發愣,我轉身一把拽住她,使勁的朝前狂奔。


    我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自己的體能極限,但是根本就跑不過快速滾落下來的石頭。最多跑出去十米遠,第一塊石頭終於落到了石坡的底部,臉盆那麽大的石塊從高處滾落下來,能量驚人,就算範團那種體型,肯定也會被砸的稀爛。


    隨著第一塊石頭的滑落,我們完全被籠罩住了。我在狂奔中驟然停住身形,抱著蘇小蒙猛的轉了個身,幾塊大石頭堪堪的從我們身邊滑了過去,石屑灰塵四下翻飛,蘇小蒙忍不住驚叫起來,被嚇的臉色發白。


    “要是能跑!你就自己先跑!”蘇小蒙可能完全被嚇傻了,也不看看眼前的形勢,大義凜然的讓我先走。


    我連回話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且寸步難行,隻能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盡全力躲避一塊塊不停滾落下來的石塊。石頭像潮水一樣,沒有人能在這種鋪天蓋地的打擊下堅持太久,我勉強躲了兩分鍾,身後的範團猛的發出一聲慘叫。但是那聲慘叫並沒有持續結束,好像喊到一半就硬生生的被截斷了。


    我心頭一緊,倉促間回頭看過去,正好看到範團被幾塊石頭一下子蓋在下麵。我能看到飛濺的鮮血頓時就把石頭染的血紅一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砸死了,但瞬間就無聲無息,我大喊了兩聲,他沒有回應。


    現在的處境,比被蝙蝠群襲擊的時候更艱難,之前我們好歹還有一點點暫緩危機的辦法,但是現在,能做的好像隻有等死。


    />


    蘇小蒙再也沒有給這個世界留下最後一句話的心情了,隨著我的躲閃一聲連著一聲的尖聲驚叫。我完全顧不上別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一次,沒有誰再能救我們,就算那隻巨大的不死鳥飛來,就算老安他們立即趕到身邊,我們也死定了。


    我有一點後悔,之前武勝利在臨死的時候,曾經給過我一隻青銅小爐,裏麵有一些古代方士利用不死鳥的鳥糞煉製的結痂物,那種結痂物的功效,我不懷疑,隻不過可能是出於對武勝利的一點成見,我不完全信任他,那些結痂物沒有隨身攜帶。


    沒有救兵,沒有退路,沒有不死鳥的結痂物,這一切的一切都毫無疑問的說明,我們死定了。


    我堅持不下去了,因為石頭滾落的速度以及密集程度根本不是人可以應對的。在我手忙腳亂疲於抵擋的時候,身邊的蘇小蒙一下子被一塊石頭攔腰砸了一下,那塊石頭不算大,但她的身軀是那麽嬌小柔弱,石頭無疑是致命的,她和範團一樣,叫喊聲嘎然而止。昏暗的光線中,我恍惚看到她無力的轉動著眼睛,望著我,嘴裏,鼻子裏,一起朝外湧動著血沫。


    我的汗水不停的朝下流,偶爾會有指甲蓋大小的碎石頭飛濺出來,擊打在手上臉上,生疼生疼的,這說明,我遇到的,不是一個夢境。我不想丟下範團和蘇小蒙,但是現在,我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保障。


    在我眼前晃動的,全部都是蘇小蒙倒下時的情景。對我來說,死亡並不是最痛苦的事,人人都懼怕死亡,隻不過它真要到來的時候,說不定人來不及多想什麽,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當你看到身邊的人倒在眼前的血泊中,而自己卻沒有能力去救他們,那種悲哀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啃噬自己的心髒,痛的要死。


    我救不了她,同樣也不知道她的死活。石頭仍然在周圍不停的滾落著,我不相信她會死,所以我拚盡全力,就像她還好端端的活著一樣,想把她從石塊間抱出來。我們之間的距離隻有兩米,然而這兩米距離在此刻卻變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我一步跨了過去,伸出的手剛剛碰到蘇小蒙的衣角,就感覺後腦被石頭砸到了,力量很大,頓時把我砸到一旁,我的身體前撲著倒地,腦袋如同有一萬斤重,昏沉的抬不起來。


    沒有多少思考的餘地,我的意識瞬間就恍惚了,腦海中,眼前,所想的,所看的,很快都變的模糊一片。


    我分辨不出自己是否閉上了眼睛,但是很短時間裏,我突然覺得黑暗的地下變的通亮一片,好像每一個角落都被一種白茫茫的光籠罩著。那種白光連接了天地,讓整個世界都陷入這種奇異的通明中。


    隱約中,我殘存的那麽一點點意識,感覺到這片茫茫的白光中有一團團慢慢漂浮的雲朵,但那些雲朵,又好像一朵朵飛舞著的蒲公英。


    很多很多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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