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東升之時瓔珞以淺淺的笑容麵對洛痕,轉身之後,她的笑容漸漸隱去。沉靜的坐在林間,整整三日,她不知道自己每天在想些什麽。


    時間流逝,希望飄忽。


    仰麵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中灑下的刺眼光芒,她的眼角濕了。瓔珞努力睜大眼,極力忍住不讓眼淚湧出來。


    “清風,告訴我,我要怎麽辦?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她喃喃輕語。


    太陽可以照亮黑暗,可以帶來光明,卻再也溫暖不了她的心了。人生如夢,似幻似真,任她如何掙紮,終逃不過命運的捉弄。難道一切就隻能這樣了嗎?


    “大叔,你不是說他醒了就有法子解毒嗎?”瓔珞避開洛痕,拉著老人到一旁輕聲問道。


    “依他對我講述中毒後的種種跡象看來,這毒並不難解。”


    “那還在等什麽?”洛痕醒的第二日,瓔珞見他吞吞吐吐,眼神有些閃爍,便尋了個機會直接詢問老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老夫不願意幫忙,隻是也要他肯才行。”老人有些為難的回道,望著瓔珞輕歎了口氣。


    “他不肯?為什麽?”瓔珞訝然,急急追問。


    “丫頭,大叔本不該多這句嘴,隻是再這麽拖下去,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瓔珞茫然的望著老人,聽他一字一句的說完,怔了許久,澀然的笑了:“這樣便可以解了嗎?”


    “是,隻需如此,隻是...”老人皺著眉頓住。


    “隻是什麽?大叔就一次說完吧。”還會有什麽比這更糟的呢。


    “隻是這毒傷人甚深,或許...”


    “或許怎樣?”


    “或許會令雙目失明。”


    “雙目失明?是他還是我?”


    “是你。”


    “是我就好。”瓔珞淡淡的笑了,那笑容沒有一絲牽強,是她就好,隻要不是他,她便安心了。


    “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見老人眉頭深鎖,瓔珞轉身,目光投得極遠,像是望到了山的那邊。


    “請大叔幫忙,他身上的毒是一定要解的,我去和他商量。”她的聲音透著堅定。不是商量,無論他同意與否,她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


    “丫頭,大叔看得出來他甚是在意你,這輩子能否出得了這鳳棲崖尚無定論,不如...不如就由大叔作個見證,你們就成親吧!”


    瓔珞的身形猛然頓住,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不語。


    成親!成親!多諷刺的字眼。她合上雙眸,淚無聲的落了下來。如果沒有意外的墜崖,她是已經成親了,她該為人妻了。她的清風,她的珍珠嫁衣,她真的就這樣失去了嗎?


    “不。不成親。”她哽咽卻決決的回答,孤單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


    “洛痕,我要救你!哪怕要用我的生命去換,我也要救你。可我不能和你成親。”


    “清風,今生我們可還有緣再見?即便相見,我已不再是我了。”


    老人悄然準備,洛痕沉默著拒絕,瓔珞淡然卻又無可奈何。情勢突轉,之前的坦然相對,相依為命,還有他初醒時的溫柔纏綿,轉瞬即逝,蕩然無存。如今他們,相看無語。


    洛痕中的毒如若在崖上根本不算什麽,隻需一口虎骨酒便可清除毒液。然而,拖了十日,又豈是如此簡單了事。


    那晚的蒙麵人是衝她來的,洛痕舍身相護,墜崖已是九死一生,即便是生,隻要他二人在一起,便也不是不可解毒,隻是她便不可能再與清風成親了,這就是暗夜驚變的源頭嗎?


    瓔珞想不通,洛痕說過清風的離去是因為齊齊格糾纏著她的身份不放。如果沒有齊齊格半路攔下他們,那夜該是清風和她在一起,那麽清風也有可能中同樣的毒不是嗎?那不是失算了?這樣的算計未免太過冒險,到底是怎麽回事?任瓔珞想破了頭也理不清思緒。


    無論原因為何,如今墜崖的是她與洛痕無異,要真是為了阻止她與清風的婚事,那麽他們已然成功了。錯過了婚期,她又不知所蹤,清風焦急的尋她,可會絕望?


    瓔珞睜開眼,太陽灼得她的眼生疼,淚順著眼角流進耳裏,她看不清湛藍的天空,也聽不到身邊的一絲聲響,她的世界突然間陷入了即將毀滅的邊緣,崩塌隻在一念之間。


    “不必說了,虎骨酒定然是可以解毒,但決不能如此。”當瓔珞找到洛痕,他斷然拒絕。


    “你會死的。”她的聲音很輕,神情淡淡,仿佛說著一件與他們無關的事。


    “人終是難逃一死,如果這是命,洛痕也無怨無悔。”洛痕牽起嘴角一笑,卻見瓔珞倉促的轉身,他知道她哭了。


    “我願意救你。”她哽咽,心已在決定那一刻疼得失去了知覺。是,救她他可以以命相搏,那麽救他,她也願意不惜一切。


    “我不願意被你救。你會後悔,即便能活下來,我也無顏麵對清風。”洛痕沒有過多的勸慰,他明白此刻她的脆弱不是幾句話便可安慰。如果她愛的人是他,他又怎會輕言赴死?與其日後悔恨,不如今日拒絕。


    “我不要你死。”她堅持,卻已哽咽低泣。


    洛痕無語。要他怎麽辦?她怕他死,她要救她,用她的身體。他不能,愛她是一回事,要她卻是另一回事,他怎能如此不堪的要了她。即便沒有拒絕他的吻,並不代表她接受了他的愛。如果這輩子真的出不了崖,他們或許真的要在這裏相守一輩子,可她終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他。因為她夢中囈語的永遠不是他的名字,他聽見了,不止一次,不止一聲,甚至在昨夜。


    那名字灼痛了他的心,卻也令他清醒。她或許會因為感動愛上他,也或許會因為習慣而愛上他,卻終不同於清風給予的那份悸動強烈。


    他緩緩上前,自身後將瓔珞摟進懷裏。這樣的擁抱與愛無關,這樣的擁抱,隻為溫暖彼此冰冷的心。


    晨風中,他二人的身影貼合在一起,遠遠望去像一對相戀至深的情人般親密。可誰知,此時卻像訣別般的痛苦與掙紮。


    “如果我真的死了,也不許你放棄。清風在上麵等著你,他一定會來救你。”


    她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無休無止的滑下來,滴落在腰間他的手背上,頓時碎裂開來,如同她的心,粉碎無聲。


    那淚是熱的,灼得洛痕鑽心般的疼痛不已。


    她愛的終是那如風般的白衣男子,她救他隻是因為她的責任與愧疚,感動不是愛,愛不會如此無助彷徨。


    “我們一起等,清風一定會來的,你一定可以等得到。”她強忍住悲傷,企圖鼓勵他,心卻早已沒了把握。“清風,你何時會來?”


    洛痕沒有回答,靜靜的摟著她。他等待著他來,自己還可以苦撐三日,三日後他來帶走她,而他,希望就靜靜的留在這鳳棲崖下。不要她記住,隻要她忘記。


    洛痕的神智有些模糊,周身冰冷,現在僅以溫泉水維持身體最低的溫度。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他的生命在一點一點逝去。


    “答應我,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能放棄。清風會來,一定會來。”這是洛痕昨夜清醒時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輕握著她的手,她沒有哭泣,微笑著點頭。


    瓔珞坐起身,向遠處眺望,喃喃自語:“清風,我可以等,但洛痕等不了了。”


    她緩緩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過了今夜,我再也看不到你眼中的光彩,可你愛我的樣子會永遠刻在心裏。”


    “對不起!我愛你!”


    夕陽的餘輝灑在她嬌小的身影上,更顯單薄。她唯有將心留給清風,而她的腳步卻必須堅定的邁向洛痕。


    “大叔,僅憑這一碗藥酒真的能救他嗎?”瓔珞望著老人手中的藥酒,擔心的問道。


    “這虎骨酒是最烈的女兒紅,加上幾十味貴重藥材和成年雄虎骨髓中提煉出的精華配製而成。若是身體康健之人飲上一口,急火攻心,不送命也要吐血。像他此時身體處於大寒之中,如若不以虎骨酒融化體內凝固的血塊,隻怕是九死一生了。”


    “那要不要多準備一碗?”既然這麽嚴重,還是多喝些好,免得融化不了豈不更危險。


    “你這傻丫頭。受傷的前三日,隻需一口便可解毒了。現在這一碗的量剛剛好,再多了怕是你也吃不消。”老人輕歎了口氣,望著瓔珞削瘦的小臉無奈歎道。


    “多飲無益,他這麽個血氣旺盛的男人,多飲一口就多一分危險。丫頭,你真的決定這麽做?他...”老人遲疑著確定她的心意,終也是怕她後悔。


    “我要他活著。”


    “丫頭,喝下這碗酒,認他再強的控製力也是把持不住自己,你明白嗎?”


    “大叔放心吧!”瓔珞澀然的笑笑,緩步行至溫泉邊上。


    “丫頭,試著叫醒他。”


    “醒了他是不會喝的。”瓔珞望著坐在溫泉中的洛痕低低回道。


    “洛痕,我知道你不願意傷害我,可我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最後一天了,我們等不急清風了。”她接過碗喝了一口藥酒含在口中。


    輕柔的扳正他的頭,唇對唇將虎骨酒渡到他口中,直到一碗點滴不剩。老人將碗放到一旁,與瓔珞合力將洛痕扶回房裏。


    “丫頭,他若知道你為了他...”


    “大叔,此刻若是換成受傷的是我,他也會毫不遲疑的救我。”瓔珞打斷老人的話,輕聲回道。


    老人不再言語,靜靜的站在她身側,等待著洛痕身體漸漸暖過來。


    約有半個時辰左右,洛痕的臉便慢慢變得紅潤了些,額頭微微沁出細汗。瓔珞體貼的為他擦拭著,並出聲輕喚:“洛痕?醒了嗎?”


    嗓子像是火燒一般的難受,洛痕皺著濃眉,額頭上的汗出的厲害了起來。緩緩睜開眼,望著眼前的瓔珞,卻有些看不真切,隻朦朧的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此刻更顯嬌柔。


    “若惜?”他抽出被中的大手摸索著向她的影子伸來,瓔珞柔軟的小手在半空中與他的微燙的大手握在一起。


    “我在這。”


    “想喝水嗎?”見他點頭,瓔珞將水遞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幾大口。


    “好熱...”洛痕輕扯著領口,緊握她的手不放。


    瓔珞與老人沉默,他們知道虎骨酒已然發揮了作用,此刻洛痕的身體如火般的燒著,凝固的血塊逐漸化開,變成濃濃的暖流侵襲著他,驅走了體內的寒毒。


    老人沉沉歎了口氣,默然的退了出去。


    藥酒的作用發揮很快,洛痕已滿臉通紅,細密的汗珠漸漸變成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飽滿的額頭和剛毅的下巴滑下來。他深深的呼吸,緊緊閉上雙眸,聲音有些顫抖著質問。


    “若惜,你到底是喂我喝了那虎骨酒?”


    “是。”


    “你出去。”洛痕沉聲命令,他不敢睜眼,他怕看見她。


    “一整碗的藥酒才能解你身上的毒,而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活著挨過去。”瓔珞回道,臉上的笑容蒼白而脆弱。


    “出去。”洛痕咬牙低吼出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他已明顯感覺到丹田處迅速竄湧而起的熱氣,令他毫無招架之力。他要她走,馬上走,越遠越好。


    瓔珞沒有離去,到了這一刻她已沒有退路了。依然堅持著為他拭著臉上的汗水,沉默不語。如果此刻洛痕睜開眼,便可清晰的望見她眸底的無助與痛苦。安慰的話語可以瞞過他,熱烈的擁吻依舊可以騙過他,但此時她眼眸中的悲傷卻無論如何掩飾不了。


    “若惜,求你,出去。”他咬緊了牙關再一次低吼,手卻已緊緊握住她的,骨節因太過用力都已有些泛白。一口虎骨酒足以令人失控,更何況是一碗,他快撐不住了。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未及言語,已被他擁進懷裏。他的雙臂緊緊摟住她,仿佛要借由這個有力的擁抱緩解身體的燥熱。嗅著她隱隱的體香,心智瀕臨崩潰的邊緣。


    “若惜...”洛痕呼吸沉重,聲音暗啞,瓔珞已然感覺到他的欲望。


    她緊咬下唇,緩緩伸出纖臂回抱住他,試圖化解他心底的掙紮。


    他微燙的唇落在她頸間,瓔珞顫栗著閉上眼,唇角泛出絲絲鮮紅。


    “不,不...”僅存的理智拉住了他,洛痕緊咬著牙關低聲抗爭,大力甩開瓔珞,將她推向一邊。


    “出去。”洛痕睜開眼,眼底的血絲清晰可見,他對著狼狽摔倒在地的瓔珞吼出聲。燥熱在加劇,他的身體如火燒一般,洛痕握緊拳頭奮力揮向牆壁,希望疼痛令他清醒,希望疼痛可以壓下難以抑製的欲望。


    瓔珞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她卻沒有抬手去拭,而是緩緩站起身,轉身向門口而去:“如果你以為你死了我可以獨活,那我便成全你。”


    救他令他自責,救他令他痛若,可她心裏難道便好過嗎?她笑著將淚咽回去,心卻比秋蓮還苦。活著是如此痛苦,那麽死或許更容易些。既然無法同生,便一同赴死吧。


    “若...惜...”洛痕低喚一聲,抬起頭,迷離的目光望向門邊的身影,聲音帶絲懇求。


    瓔珞停下腳步,伸手扶著門,將頭輕輕抵在上麵,哽咽難言,眼淚直往下墜。


    “洛痕,你到底要我如何?”


    他跌跌撞撞下床,喘息著將她抱起。他的吻不再纏綿,是失了溫柔的激烈,啃咬著她細嫩的肌膚,似是要留下印記般的用力。滾燙的身體經不住折磨,渴望一觸即發。洛痕急切又略帶些粗魯的拉扯著她的衣裙,將她推倒在床上。


    他的眼眸不再是平日的溫柔如水,而是溢滿迷茫的□□。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隨即深深吻向她的唇。此刻,他忘了身下的人兒是他珍視的若惜,他忘他曾經如何小心的憐惜嗬護,默默守候。他的理智終是敵不過整碗烈性的虎骨酒。


    臉上的淚痕未幹,瓔珞閉著眼,不敢直視他熾熱的眸光。洛痕的眼神迷茫又狂亂,濕濡的吻落在她雪白細嫩的香肩,滾燙的大手沿著她的曲線遊走,最後隔著薄薄的肚兜落在她的胸前的柔軟...反複揉捏。


    瓔珞偏過頭,止住淚水,心已然一片空落。死難,生亦苦。


    感覺到洛痕沉重的呼吸,手已摸索著伸向她頸後,欲扯開她上身僅有的那件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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