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離開了京城,屬下一路尾隨到了邊關,她在小鎮上落了腳。”非凡因瓔珞的吩咐出門多日,剛剛回到京城,立在床邊將消息告知清風。


    “穆先生如今在何處?”清風倚在床邊,胸口依然隱隱作痛。


    “穆先生受王爺之托趕往南郡,此時正在軍中助齊烈抗敵。”非凡接到清風的飛鴿傳書,已打探到準確的消息。


    清風聞言會心一笑,洛痕是不希望他再來糾纏“天仙子”一事,竟想出這麽個兩全的法子,將他調去了南郡。


    “主子,屬下不明白。”非凡若有所思,遲疑著問道。


    “嗯?”清風不解,側身望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那日若不是主子即時趕到,小夫人恐有性命之憂,為何...”非凡欲言又止,不必再多說,清風已了然他的疑惑,非凡跟隨自己多年,雖知駱前輩對莫家的情義深重,但依然無法釋懷他對柳如煙的容忍。


    靜默片刻,清風悠悠接口:“駱前輩生前一直暗中找尋如煙的下落,更巧的是竟在出事的前一晚留了一封信給我,就是找到暗流那晚我看過的那封信。”他頓了頓,見非凡點頭,又道:“直到看了那封信,我才知道原來如煙的娘親便是‘天仙子’。她雖不懂武功,卻是天下第一的用毒高手。前輩囑咐我無論何時何地,若是找到他女兒定要出手相助,他雖恨‘天仙子’下媚藥成就一夜夫妻,卻無法對無辜的女兒不聞不問。駱前輩對娘親恩義並重,我如何能為難他的女兒?前輩信中也曾暗示,若是我願意,希望我能照顧如煙終生,娶她為妻。”


    此事令他掙紮了許久,他不願有負前輩的托付,卻更不願負了瓔珞的情義。清風猜想,或許駱前輩是擔心如煙留在她娘親身邊,性格會變得如她一般偏激,希望得他護佑遠離“天仙子”然而,老天弄人,如煙偏偏就隨了她娘親的個性,隻是她那一身武功授教於何人,與她交手過百招,清風尚未看出來,她掩飾得滴水不漏,連他也被騙過了。直到那晚,清風才知道如煙是會武功的,否則也不會大意的隻留下明月和非凡保護瓔珞便匆匆下崖了。


    非凡聞言驚詫莫名。當時柳如煙幫清風解了“催情訣”的毒他已很是迷惑,相傳隻有“天仙子”的傳人才能解此毒,而她明明中過“天仙子”的獨門密毒,若不是清風冒險赴天山取回解毒,她早已魂歸西天,為何她又能解這堪稱天下第一怪毒的“催情訣”之毒?而現在他依然不明白身為“天仙子”女兒的她為何會中了自家密製的□□。


    清風沉沉歎息,不願言明。當他身中“催情訣”之毒,最不願見到的人終是出現在他麵前,直到那時他才能肯定了先前的想法,原來真的是她。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希望她就此收手,卻不料她再三糾纏,最後竟不惜再次對瓔珞痛下殺手。


    “你們聊完了沒有?藥快涼了。”瓔珞聲到人到,手裏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好了。”清風斂神,唇邊漾起一抹笑,又轉頭吩咐了幾句,非凡才退了出去。


    親眼看著他喝完藥,瓔珞體貼的遞了杯清水,清風看著眼前少女打扮的瓔珞,笑而不語。相識這麽久了,她一直像個孩子,就連成親以後都嫌挽發髻老氣執意按自己的意願打扮,直到他受傷,他才發現她的細心,甚至格外的溫柔和...霸道。


    “幹嘛?笑得我發毛,胸口還疼嗎?”瓔珞被他看得頗不自在,嗔他一眼,同時小心的解開他白色的中衣,細細檢查傷口。


    這段時間,給清風換藥的工作已由瓔珞全麵接手,雖然已經很仔細的看過宇文策換藥,並記下了醫囑,但最初那幾日仍然令他吃了些苦頭,但看她認真又心疼的模樣,清風也甘願由她來“服侍”。


    “好多了,要不是你過於緊張,早該下床的。”清風不願每日臥床休息,隻要不牽動傷口,他其實是可以下床走動的,但瓔珞不依不饒,非要他躺著,否則就威脅他要搬去書房睡,無奈之下,隻好乖乖聽話,好不容易才回府,他哪裏舍得她去睡書房,若是她真的去,那他也隻好一並搬過去了。


    “受了那麽重的傷,我能不緊張嘛,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怎麽辦?再說了,本來好好的,連先生都說你身子素來強健,恢複得比別人快許多,若不是你亂發脾氣,也不會扯裂了傷口。”見傷口無異,瓔珞為他係好中衣的係帶,忍不住責怪。平日裏他待外人雖然淡漠了些,卻也很少見他發那麽大的脾氣,他一向內斂,卻沒想到他也有如此沉不住氣的時候,想想那日進書房時見到黑著臉的他,倒還真嚇到她了。


    提起那日,清風收起唇邊的笑意,沉默不語。


    “不問又不放心,提了偏偏你又要生氣,真不知道這是和誰慪氣呢。”幾不可聞的輕歎了口氣,瓔珞對他的固執也是無可奈何,細心的為他拉了拉被子,秋末了,天涼了許多。


    清風並不是想刻意隱瞞,隻是穆蕭的話的確惹他不快,極為不快,不理會瓔珞小小的抱怨,他偏過頭不說話。


    “穆先生與我們共經過生死,又是洛痕的朋友,即便他說錯了什麽,忍忍不就過了?瞧你,老大不小的人了,發起火來不管不顧,拆了房子可以再建,反正你多的是銀子,若是身子再有個閃失,看你怎麽辦。”好不容易苦撐著熬到傷口幾近愈合,卻又因為他劈手揮臂掀落了案幾上的書籍和硯台而扯裂了,憶起那汩汩流血的場麵,瓔珞心疼的皺起秀眉。


    知道瓔珞是心疼自己,清風轉過頭,臉色緩和了些:“今後我會注意,你別擔心。”


    “想讓我不擔心,就乖乖的別再亂動,先生都說你是他見過的最不配合的病人,每次受傷不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就是倔得誰也勸不住。”瓔珞扳著小臉嗔怪的瞪他一眼。


    他暢然輕笑,眼眸中閃過深沉而柔情的光,小心的摟過她,避開傷處讓她輕靠在肩上:“那還不都是為了你。”


    單臂輕環著他腰身,她故作霸道的用手指戳他胸膛:“為了我也不行,以後你要是不乖乖聽話,咱們就新帳舊帳一起算,我可都記著呢。”


    他低低笑,握住她不安份的小手,輕聲抗議:“疼...”


    “嗯?”她起身皺眉瞪他,清風挑眉笑著:“我是說你的手會疼!”


    “貧嘴!”瓔珞忍住唇邊的笑意回嘴。


    “不敢...”伸臂重新摟過她,“以後我都聽你的話,隻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嗯?”


    “這個嘛...”瓔珞故意拖長了音調,“我可得好好考慮考慮...”


    感覺他手臂微一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了,她咯咯輕笑,仰頭望著他漆黑的眼眸:“萬一你以後變心了,那我可不幹...”語音未落,他已托住她腦後,堅定的回了一句,臉便壓了下來,熱切的吻住了她。


    “永遠不會.”甜蜜的誓言回蕩在耳邊,唇舌糾纏在一起,她伸出纖臂環上他脖子。


    “明日齊齊格就要過去府裏了,我們今天晚上就過去那邊。”瓔珞盛了碗湯遞到他手上。


    昔日的將軍府被那場無情的大火化成了灰燼,洛霄下旨賜了另外一處府邸,禦筆親封為國丈府。淩雅已完成了冊封大典,成為聖賢朝第一位皇後。她不知道清風如何解釋身為胞妹的她為何沒有進宮,總之那段時間她一直安靜的呆在府裏沒有出門。而對於這場莫名的大火洛霄也並未追問,但她知道洛痕來看清風時,他們應該是商量過的。那日她沒有露麵,洛痕與齊齊格要成親了,她認為能避免見麵最好不要相見吧。她並不知道洛痕從何得知關於她尋“玉瓏瓏”用意,但既然他能將此事告知清風,瓔珞知道,他正試著退出她的世界,而他的心,也正在為另一個人重新開啟,她不願在這個時候憑添任何人的煩惱。


    “嗯。”他漫不經心的隨口應著,接過碗:“這是什麽湯?”用瓷勺輕攪了兩下,香味撲鼻,白色的湯汁濃而不膩,玉米粒細碎嫩滑。


    “玉米濃湯,少了樣調料,買不到,味道不如預期的好,你嚐嚐,看喜不喜歡?”細細的聲音,溫柔而甜淡,瓔珞笑著解釋。見他受傷後胃口一直不好,擔心熬壞了身子,所以她親自下廚換著花樣的弄東西給他吃,清風倒是飽了口福。


    嚐了一口,嫩滑縈繞在舌尖,輕挑了下眉:“味道不錯。”


    “那就多喝點。”見他歡喜的表情,她笑著要求。


    “那邊還沒完全收拾好,不如請她到府裏。”喝了一碗,清風建議。


    “那怎麽行?哪有哥哥結婚,從弟弟家接走新娘的?虧你想得出來。”無奈的望他一眼,就知道他不願意過去。


    “我雖命人加緊趕工,但現在並未收拾妥當。”清風不放棄的勸說,即便他隨行,也不願她過去,不知為何,心裏像是有個解不開的結。


    “我昨天去看了,就差後院的幾間屋子沒收拾了,反正也用不著那麽多房間,等忙過這幾天再收拾也不遲,相信齊齊格不會介意的。”


    “你是如何勸說清旋的?先前塵風讓她去杭州別苑小住,她堅持不肯。”清風見她堅持,不再多說,轉了話題。


    “我哪有勸,是她自己想通了而已。”瓔珞明白清旋其實是見到她與清風,柳如煙之間的糾纏,才真正釋然了。


    當洛痕決定迎娶齊齊格,清旋便將自己封閉起來,她想不通他為何寧可娶一個全無感情的異國公主為妻,也不願她留在身邊,直到將軍府失火那夜,知道柳如煙做過的偏激之事,清楚的看到兩位堂哥對瓔珞的深情,她突然想通了,感情是這世上最不可勉強,又最莫名的東西,她不願再去探究洛痕為何棄她選擇別人,她隻希望等再次相見的時候,他們僅僅隻是兄妹,或許兄妹之情更長久溫暖,於是她決定去杭州散散心,打算從哪裏重新開始屬於自己的人生。


    “想通了就好。”清風如釋重負,不願看到清旋再繼續消沉下去。


    “你娘...我是說你媽媽,有沒有說過兩塊‘玉玲瓏’可是一模一樣?還是有所不同?”靜默了片刻,清風問出多日來的疑惑。


    自他下令開始尋找另半塊“玉玲瓏”,所有回來的消息都令他失望。此次受傷,他除了拳腳功夫還在,深厚的內力因解“催情決”之毒時失血而盡失,能否恢複,又能恢複幾成,宇文策全無把握,令他湧起絲絲不安,擔心若有一日再發生變故,他能否護她周全。


    “你還在找嗎?”瓔珞詫異,見清風點頭,向他身前靠了靠,輕柔的撫摸上他的俊顏:“別再費心思了,隨緣吧,沒有誰可以預知自己的人生走向。媽媽雖然占卜出‘玉玲瓏’或許可助我避過一場劫難,但我相信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否則我也不會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裏,還遇上了你。”


    她淺笑,“我們這樣似乎有點杞人憂天,大叔不是送了那麽罕見的護身之物給我嗎,而你也在身邊,一定不會有事的。再說我身子好得很,換季時都沒生病,而且之前經曆了那麽多,說不定墜崖和那夜地震失火都是劫難,過都過了呢!”經過那一夜,瓔珞徹底看開了,與其一直糾纏著那未知的劫難,不如好好把握到手的幸福,誰的一生能平平順順,無風無浪呢?人,終是難逃一死,世間又有誰能預知自己的生死?此時,她已能坦然麵對一切,隻要有他在身邊,她什麽都不怕。


    雖說這一席話多少有安慰清風的成份在裏麵,但她確實說得沒錯,墜崖、地震、失火,一次次意外都可能置她於死地,若是沒有洛痕與清風舍命相護,她或許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他們相遇一場,是她的幸,也是她的劫,說不清誰是誰的緣,道不明,誰又是誰的禍。瓔珞釋然的同時並不知道,其實另一塊玉玲瓏早已到了她手上,不止她不知道,就連清風與洛痕也都全然不知。


    誰能想到另一塊玉玲瓏竟與淩雅身上的完全不同?若是知道,相信一切終是可以避過,隻是,當他們知道的時候,似乎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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