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一樣,表現不一樣。陳克對官員暫時沒有了任何指望,倒也更加放得開了。由革命家、革命警衛員、前官員、被俘官員組成的四人小隊繼續開始前進。在大幅彩色海報前停頓了鑒賞了一會兒。小隊正式開進了熱火朝天的工地。


    嚴複是近代極為優秀的人才,鳳台縣給他的衝擊感並非是這麽點子建設成就。嚴複親眼見過的景象,以投資規模而言根本不是鳳台縣能夠比擬的。真正讓嚴複感到吃驚的是陳克在這個災年裏頭居然能夠搞出這樣的人力規模。


    看過陳克的書之後,嚴複已經明白陳克提出的“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是生產力”論斷。但是嚴複經曆過的北洋水師,天津機械局,都是國家投資的項目。是用幾千萬兩銀子費時十幾年砸出來的,和陳克這種純粹民間的行為完全不同。


    遠遠就瞅見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勞動的場麵。鳳台縣多為平原地區,地下水位較高,土地肥沃,陳克進行總體設計的時候就突出了集中性與方便性的考慮,完全以方便大規模農業生產和生活為目的。中心區的鎮子上各種政府機構和社會服務機構都有所設計,政府辦公機構,警察局,學校,幼兒園,廣場,花園,運動場,還有商鋪,特別是未來的重頭戲,工廠區都有統一規劃。所以上下水係統的設計也是有規劃的。不過現在不是硬質路麵,以後挖溝也來得及。


    鳳台縣百姓們好歹是有了大規模一起工作的經驗,加上天冷,大家對流水化的蓋房子的模式並不抵觸。但是各種抱怨還是少不了的。張三爺氣喘籲籲的往學校那裏運著紅磚,嘴裏麵還不停抱怨著,“都說醜妻、近地、破棉襖。這地離住的地方都有十幾裏地,這得什麽時候才能趕到地裏頭啊。”


    他已經嘮叨了好一陣,從工程安排上完全分組進行,不讓大家回去看著給自己家蓋房,而是要通過勞動換取房子。到要讓大家蓋各種用途不明的房子。可是嘴裏頭不管怎麽抱怨,張三爺都不敢主動脫離了隊伍。不是沒人這麽幹,而是這麽幹的人都被揪了出來。早在開始蓋房的時候,幹部們都給大家說的明白,為了提高效率,這房子是蓋好之後再抽簽選房子的。所以每個人都必須勞動,而且要完成規定的工作量。


    哪裏都有偷懶的人,都被拽出來當中批評。而且被抓到偷懶三次的,就會被判最後選房。大夥都想先選房,先住進去。於是一個個都開始玩命的幹活。


    百姓們中間流傳的新名詞,“人民黨那些黑心的小鬼”把大家安排的跟小磨一樣,使喚的團團轉。稍微鬆懈一下就很容易脫隊的。


    “三爺,你能不能留口氣暖暖肚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終於有人受不了說道,張三爺這絮絮叨叨的,很是擾亂這位的注意力,“牌子上寫的清楚,那是學校。娃娃們上學的地方,你家孩子那麽多,你就好好的幹活吧。”


    有人頂撞自己,張三爺自然不高興,不過聽說這是給學校蓋房,張三爺閉上了嘴。百姓們都認為讀書明理是件很神聖的事情,給學校蓋房是很有麵子的。在學校大呼小叫,張三爺還真的不敢這麽做。


    地基已經挖好,砌牆角,吊線,壘牆,都是專業人士,至少是接受過專業培訓的工人來幹的。在這裏頭,保險團的戰士們占了80%以上的比例。宇文拔都現階段就是專業人士裏頭的專業人士。他帶著人一遍遍的在繁忙的工地上來回巡視。隻要有人動作不規範,宇文拔都就會上去批評一番。若是平常蓋房,工人們免不得要偷懶,但是軍隊是最講紀律的,俗話說軍令如山。加上是給自己蓋房,而且是蓋完之後才選房,萬一偷工減料,這房子被自己家選到,那可就糟了。加上根據地的大幹部宇文拔都親自工程監理,所以工地上的工作態度相當認真。


    嚴複在工地上轉了一圈之後才問陳克:“我看有不少短發的人也在幹活,那都是你們人民黨的人吧?”


    陳克對沈曾植沒了什麽興趣,但是對嚴複很有興趣。如果嚴複願意投身革命,陳克立馬就會委以海軍學校的校長一職,既然嚴複問了,陳克就據實以答:“對,我要求黨員都必須參與基層勞動,從搬磚和泥開始幹。若是不知道房子怎麽蓋的,以後就不知道怎麽管理這些房子。而是我要求這些同誌不要說話,要聽百姓們說什麽。既然是給百姓蓋房,不知道百姓怎麽想也是不行的。”


    “看樣子這房子可是北方的格局。”嚴複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關鍵。


    “按理說安徽的氣候,應該用安徽的房頂模式,不過現在實在是來不及了。等明年我們會繼續改進房頂。”


    “我看房子蓋得如此之快,文青是怎麽統籌的?”


    “標準化施工。”陳克解釋道。這是陳克相當得意的一件事。工業化時代徹底衝垮了手工時代的一個顯著特點是,手工時代的產品論精致那是遠遠超過工業生產的產品,但是工業生產的概念就是效率。為了讓工人提高效率,生產線上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要經過千錘百煉的。這次蓋房也是如此。陳克根本沒有打算讓這房子幾十年的存在,如果陳克的革命計劃能夠成功,要不了二十年就會有一次新的大規模基礎建設。所以他就是要追求效率。


    聽陳克說完,嚴複再重新看近處的施工,這才恍然大悟。如果讓一個人不停的彎下腰拿磚,然後再挖起一團水泥漿砌上去,把磚放到水泥漿上,用灰刀把磚敲好。不用太久就會腰酸背痛。大批的建築工人都是保險團的士兵,大家本來就不是專業的建築工人。所以工程管理上把這些步驟劃分開來,有人專門把磚運到觸手可及的地方,有人負責把磚放到位置上,有人專門負責砌水泥把磚的位置敲好。包括檢查都是專人負責的。根據工作量來決定休息的時間。讓大家都能夠保證身體不會過於疲勞。


    看著人很多,卻一點都不混亂,工作效率也得到了極大的提升。站在哪裏沒多久,眼瞅著一麵牆嗖嗖的就起來了。嚴複沒有玩過電腦,自然不知道在陳克看來,眼前的景象頗類似一些注意細節的建築類遊戲。


    轉了這麽一大圈,日頭也開始西斜。四人幹脆就在食堂吃了頓晚飯,嚴複與沈曾植都很注意的看,卻沒有說話。鳳台縣製度森嚴,從食堂那長長的打飯隊伍裏頭也能看出來。陳克本以為嚴複和沈曾植會對排隊有什麽說辭,卻沒想到兩人隻是一言不發的吃了晚飯。甚至對飯菜裏頭每人一個的鴨蛋都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回去的路上嚴複又問起陳克對那些鐵的打算,陳克也據實以告,製成農具分給百姓。嚴複讀過陳克對貨幣“一般等價物”的論述。得知陳克準備建設現代銀行來運營根據地經濟,他很是熱情。滿清的國家貨幣管理就是渣,到了滿清覆滅,現代國有銀行都沒有絲毫建設起來的跡象。嚴複聽的津津有味。特別是對於“法幣”這個國家推行的貨幣符號,以及現代銀行的貨幣發行,流通,回籠,以及這種模式如何結合到鳳台縣現在的環境裏頭。嚴複極為有興趣。


    沈曾植是個大儒,精通中西文化,卻不精通經濟與民政。聽著陳克詳細敘述怎麽通過引進科學生產模式有效提高生產力,再通過現代銀行發型的“法幣”,讓缺乏硬通貨幣的百姓有效的能夠參與到交易體係當中。沈曾植本來就對陳克十分不滿,陳克說的越有道理,他的反感和不安就越強。到後來,他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聚斂過甚。”


    陳克也不生氣,他笑道:“聚斂過甚是指銀行發行的貨幣不回籠。隻是通過發行貨幣來榨取百姓的物資與勞動。可是根據地是通過政府提供各種服務和商品來回籠貨幣。人民付出了勞動,賺到了貨幣,然後通過交易購買了其他的服務和商品。就如同鐵犁一樣,人民若是非得弄跟木棍,或者幹脆用手去耕種。我們也不強製人民買鐵農具,但是人民願意使用鐵農具,我們的農具價錢也不貴,人民沒錢還可以借錢來買。怎麽能叫做聚斂呢?王者富民,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


    沈曾植知道陳克最後引用的是荀子的話,若是按照陳克前麵所說,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他是斷然不肯稱讚陳克的。所以幹脆一言不發。


    陳克這話其實不是對沈曾植說的,他轉向嚴複,“嚴先生,我們剝奪了地主的土地。因為在這個新的體係裏頭,如果有人靠了壟斷土地謀取利潤,那麽等於是開了一個無底洞。百姓在這個交易體係裏頭的份額是越來越少。我們的這個製度裏頭,隻有勞動者才能掙錢,才能致富。若是想靠了剝削別人致富,新製度是萬萬不會允許的。”


    聽了這話嚴複淡然一笑,“文青,我家倒也略有幾畝薄田。不過我自打讀書之後為國效力,或者教書。靠了自己的勞動過活,也沒有吃過什麽地租。文青若是擔心我反對耕者有其田的話,倒是大可不必。”


    被嚴複這麽一說,陳克臉微微一紅,“嚴先生,我很敬重您。所以推行的這些製度是很希望得到您首肯的。”


    陳克的話很誠懇,嚴複倒也沒有真的生氣,他微微點點頭,“文青的才具我已經看過了,文青的誌向我也知道了。不過我想要問文青一句話,你可否想過要稱帝。”


    今天這一天,陳克的目的就是試圖用事實來說服嚴複加入革命,他萬萬沒想到嚴複居然拋出了“是否想稱帝”這麽一個問題。聽完嚴複的問題,陳克立刻就呆在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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