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人玉長相和名字差不多,很有些江南的秀麗。隻是當眼睛裏麵充滿了畏懼,嘴唇也因為緊張而扭曲的時候,看上去就猙獰起來。


    餘晨的副官張誌鶴並不在乎顧人玉個人感受,他冷漠的說道:“顧先生,整個事情大概就是如此。到了這時候你也該有些擔當,趕緊退聘吧。”


    “我是在江蘇,不是在安徽。餘廳長,人民黨已經能管到江蘇麽?”顧人玉說話的時候嘴唇顫抖著。他在心態上已經以江蘇都督王有宏的“舅爺”自居,不理會張誌鶴,顧人玉對著一直默不作聲坐在椅子裏麵的餘晨說道。


    “哼!”張誌鶴冷笑了,他沒想到顧人玉此時的膽子這麽大,“顧先生,你以為你是誰?既然你現在在江蘇,你和王都督之間到底誰說話算數?讓你退聘你就退。”


    顧人玉實在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脫離了人民黨根據地,結果在江蘇,人民黨一封信函依舊能讓自己所有策劃化為流水。這股氣氣惱就別提了,他大聲問道:“王都督就怕了陳克麽?”


    賣女求榮的事情並不光彩,餘晨打心裏頭就很看不起顧人玉。隻是在顧人玉正式退聘前,他也不想做得太過分。沒想到顧人玉如此不開眼。王有宏怕不怕陳克根本不是顧人玉這種商人能夠插話的層麵。一個小小的商人還想跳動這兩人之間的矛盾麽?餘晨不太清楚人民黨會怎麽對付顧人玉這等人,身為警察廳廳長,餘晨想弄死顧人玉就跟弄死個臭蟲一樣。至於理由麽,不用別的,隻是顧人玉這等挑撥的話,王有宏就不可能容得下顧人玉。


    至於張誌鶴就更加惱火了,顧人玉問話是直接對著餘晨問的,這擺明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張誌鶴自打餘晨出任監察官的時候就跟著餘晨,現在是餘晨的副官,哪裏是顧人玉這麽一個小小的商人能輕視的對象。壓住上去大耳刮子抽顧人玉的強烈的衝動,張誌鶴追問道:“顧先生,退聘的事情你退不退。”


    不管是挑撥也好,裝委屈也好,顧人玉的核心還是不想退聘的。他努力想搭上王有宏這條大船,眼見著順風順水,就在最後一步被生生的被人民黨給壞了自己好事,顧人玉哪裏肯賞罷甘休。聽張誌鶴這麽問,顧人玉硬著脖子說道:“餘廳長,咱們是在江蘇啊。”


    餘晨本來還想保持冷靜的,隻是顧人玉激動之下站的離餘晨過近,幾星口水都噴到了餘晨臉上。餘晨再也按捺不住,他站起身來一耳光就抽在顧人玉臉上。張誌鶴見餘晨動了手,也不用再與顧人玉口頭上糾纏什麽,他一拳就輪到了顧人玉臉上,旁邊的幾個警察跟上去一通拳打腳踢。痛快的發泄了努力,張誌鶴把顧人玉拽起來,軍法處打人捆人這是行家裏手。顧人玉方才好些地方被痛擊,一時連呼痛都做不到,此事好不容易緩過來勁,正想喊,一團破麻布就給塞進嘴裏,立刻堵住了顧人玉的聲音。一行人隨即把不停掙紮的顧人玉給拖進外麵的大車裏麵帶走了。


    “餘廳長,接下來怎麽辦?”張誌鶴消散了努力,滿臉輕鬆愉快的問餘晨。


    “請顧小姐出來。”餘晨答道。


    過了片刻,顧薇在幾個警察的環繞下出現在餘晨的麵前。顧薇和她父親長得頗像,是個非常秀麗的江南美人,瓜子臉,大眼睛,白皮膚。因為這些天根本沒有出過門,膚色中比較缺乏血色,看起來反倒更有些沉靜的味道。


    餘晨用飽含惡意的視線瞪著顧薇,如果顧薇長相不怎麽樣,餘晨可能還不會如此心生反感。既然顧薇是個美人,餘晨就堅信顧薇就是個狐狸精。為了這麽一個狐狸精,差點引發了人民黨與江蘇的衝突。禍水啊!這就是禍水!


    能對顧人玉采取暴力,餘晨卻不能對顧薇采用什麽暴力。顧人玉在江蘇,歸王有宏管。人民黨明明白白的告訴王有宏,顧薇是人民黨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無論餘晨心裏頭沸騰著如何的負麵情緒,表麵必須客氣些。


    “顧小姐,我等奉命將你送回安徽去。”餘晨起身說道。


    沒有餘晨想象中的茫然,顧薇上下打量了餘晨一番,又看了看周圍的幾個警察,這才開口問道:“請問您是哪位?”


    “在下是江蘇警察廳廳長餘晨。”


    “為什麽要把我送回去。”顧薇繼續問道。


    餘晨原本以為顧人玉已經這番德行,他的女兒應該不是什麽人物,聽顧薇如此有條有理的問話,倒是大出意料之外,“這……,人民黨說你父親涉嫌販賣人口,根據人民黨的《婚姻法》條例,要我們來保護你,把你安全的送回安徽。”


    “那我父親呢?”


    “顧先生麽,我們先把他帶走問話了。”


    聽到父親被抓,顧薇並沒有激動,更沒有慌然失措,她盯著餘晨看了一陣才說道,“就算是我父親涉嫌賣女兒,你們也不能沒收他的財產。”


    整個屋裏麵安靜了,沒有人想得到顧薇這個女孩子居然能夠冷靜的說出這等話。是不是沒收顧人玉的財產本來大家也沒確定,不過顧人玉“小小的破財”是勢在必行的事情。可是顧薇這麽當麵說出來,後麵反倒不好辦了。


    “你說什麽?!”張誌鶴一臉凶相的站到顧薇麵前喝道。


    顧薇並沒有被張誌鶴嚇住,她平靜的答道:“我父親就算是要賣我,那也是我們父女之間的事情。他一生辛辛苦苦的積攢起的家產,卻不能因為我們父女之間的衝突,被別人借機給奪了。”


    張誌鶴一時間竟然找不到應對之詞,片刻之後他才說道:“顧小姐,你爹都要賣你了,你還替他想,這是何必呢?你覺得這件事完結之後,你爹還會認你麽?”


    “這件事他本來就已經不認我了,”顧薇說到這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難過的神色,“若是隻是我們兩個人再不相認,那自然不勞諸位。但是有人向趁此事謀奪他的家產,我既然已經牽扯的這件事當中,就不能坐視不理。”


    餘晨冷冷的看著顧薇,心裏麵是一陣忌憚。人民黨都教出來一群什麽人啊。明明是一個女孩子,眼瞅著要被她父親給賣了,到了這個地步依舊沒有失去冷靜。原本王有宏想娶個人民黨的女老師,餘晨就覺得很是奇怪。聽說女方堅決不從,餘晨還覺得這女孩子撐不了多久。沒想到現在不僅事情全麵翻盤,這女孩子在最後時刻還能顧及到她父親的財產。一般的男人也不會這麽膽大心細。


    “顧小姐,我們奉命把你送回安徽,別的事情我們管不了。你現在收拾一下跟我們走。”餘晨說道。


    “餘廳長,人民黨根據地是讓你們把我送到哪裏?”


    餘晨聽了這話,心頭一震,人民黨是請王有宏把顧薇和顧人玉交給人民黨設在南京的聯絡站,王有宏也是這麽給餘晨下達的命令。可是前後這麽一對應,餘晨發現顧薇難對付的地方。她既然還試圖保住她父親顧人玉的財產,把她交給人民黨的聯絡站,顧薇可是有充分的機會采取行動。王有宏並不想貪圖顧人玉的那點子財產。對王有宏來說,把顧人玉這個討厭的家夥攆出江蘇就行了。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相動顧人玉財產動手的其實是警察局。現在江蘇經濟並不好,警察局也是頗為艱難,有大好機會,隻要顧薇這個燙手山芋離開江蘇,顧人玉好歹也得脫幾層皮。這不是餘晨個人貪財,警察局也得吃喝。可眼前的這個好機會竟然眼瞅著要被顧薇給破壞了。


    “讓你去哪裏你就去哪裏,說什麽廢話。”張誌鶴怒道。


    餘晨可沒有這麽幼稚,此時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時候,如果因為這點子錢鬧出事端,他也不好向王有宏交代。人民黨現在惱火的是顧人玉。可明顯人民黨很器重顧薇,如果顧薇向人民黨申訴,結果人民黨再發道公函過來,那時候餘晨就難辦了。


    想通了關節,餘晨笑道:“我們奉命把顧小姐送去人民黨的聯絡處,您現在收拾一下東西和我們走吧。至於你父親的財產,我們不會動。隻是他收的聘禮是要退的。”


    這是他第一次對顧薇使用了敬語,倒不是餘晨怕了顧薇,而是他不自覺的對這位難對付的女性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事情最後解決是在五天之後。顧人玉在警察局裏麵好好的被痛打了幾頓。聘禮更是三倍奉還。在人民黨代表的斡旋下,顧人玉滿懷憤恨的帶了細軟與錢財準備前往浙江。他在南京置辦的宅子店鋪等家產,人民黨聯絡處以相當合理的價格買了下來。


    顧薇則等這些事情達成了協議之後,乘船前往安徽。父女兩人到最後也沒有再說話,恩斷義絕也是必然的事情了。


    一場看似可能引發戰爭的事情能這麽結束,餘晨在接受這個結果的同時,對人民黨有了極大的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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