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è深沉,徐州雲龍湖工地上夜班人員和往常一樣數量不多。機器的轟鳴聲比往ri響了不少。挖湖固然是極為重要的工作,而核心要點則是那條長達4000米的八一大堤。現在不可能建設一條水泥堤,指揮部采用了非常傳統的夯土方案。土壤就地取材,從雲龍湖裏麵挖出來的泥土曬幹後用來築堤。


    就如同機井抽地下水,蒸汽火車頭牽引地麵預耕,大量新式橡膠輪胎平板車投入短途運輸,臨時環形鐵路承擔最大的運輸工作。夯土也不是全靠人力,而是采用蒸汽機牽引的大碾子實施預壓。大堤長達4000米,分了多個路段,蒸汽機緩緩拖動著一人多高的大碾子,把已經夯實的堤壩上新堆積的那層土壤碾壓平整。


    大碾子骨架是鋼的,骨架外圍用木塊塞緊,構成一個圓形主體,再用麻繩一層層緊緊捆住。最後在骨架裏麵塞滿了鐵塊。整個碾子重達數千斤,靠人力或者畜力根本無法拖動。根據地鑄造的簡單軸齒輪變速盤,利不同力臂長度的轉換的方式,將這幾千斤的龐然大物緩緩拖動。經過夜晚的這番準備,白天的時候,無數勞動者會用人力木槌把土壤砸的更加結實,夯實到小刀都戳不進去的程度。


    大碾子中間用木頭和鐵塊盡力塞的結實,不過移動起來的時候,各個拚湊起來的部分之間,細微的縫隙還是發出令人牙酸的“吱鈕”聲。纏在最外圍的纜繩都有手腕粗細,因為承擔著最大的力道,繃得緊緊的。工程人員帶著護頭護臉的鋼盔,穿著厚厚的棉衣,挑著煤氣燈緊緊跟在大碾子後麵,聚jing會神的觀察著纜繩的情況。


    在剛開始嚐試的時候,這些大碾子用的纜繩不夠粗,出現了纜繩繃斷的事故。有同誌被飛舞的纜繩抽中,肋骨斷了三根,所幸沒有出人命。所以工程部門立刻換上了新的粗纜繩,同時加強了觀察,防止再出同樣的工程事故。


    在高高挑起的數百盞煤氣燈照耀下,整個工地與黑黢黢的徐州城相比可以說是燈火通明。在外圍,不時有巡邏隊往來巡視。隻是與十幾平方公裏的龐大工地相比,這些巡邏隊顯得微不足道。


    即便有了煤氣燈與巡邏隊,燈光與巡邏隊也不可能管理到每一個角落。到了後半夜,巡邏隊經過之後,突然有幾條身影溜進了工地。他們避開了正在燈火密集,很多區域隻有挖土工地,犁開地麵後就沒人看守,也根本無須看守。這幾條身影利用了黑暗與犁開溝渠的掩護,避開了緊張勞動的機械工作區,向著燈火不那麽密集的物資存儲區摸了過去。


    物資存儲區是防衛的重點,幾條身影遠遠的停在一條地麵上新開出的溝渠裏麵。


    “大哥,這些人看的很緊,咱們是再等等還是怎麽辦?”幾個家夥中有人低聲問道。


    被稱為大哥的那位從溝渠裏麵探出頭仔細的看著守衛,好久之後才縮回頭,他忍不住罵道:“越有錢越沒良心,有這麽多東西也不讓大家弄點。看這麽緊幹什麽!”


    這種盜賊特有的理論很是得到了其他幾個人的支持,立刻有人跟進罵道:“就是,讓大家給他們賣命幹活,卻連個扁擔和籮筐都看得那麽緊。”


    這幾個躲起來家夥的家夥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崗樓上的人發現了。早就有巡邏隊用手電向港口發了消息,守衛隊之所以沒有動手,是準備再等等,看看有沒有別的家夥過來,然後一網打盡。過早的打草驚蛇並不是好事。


    崗樓上的同誌們仔細的注意著各個巡邏隊方向的信號,同時用手搓著凍得冰涼的麵頰。“班長,這些小賊們為什麽不肯好好工作呢?他們在工地上老老實實幹活,拿的可不比咱們少啊。”


    動員徐州本地群眾參與勞動,人民黨支付了相當的報酬。單以同工同酬來說,群眾的收入隻怕比戰士們拿的還要多點。這些ri子以來,試圖盜竊的事件多如牛毛,實際盜竊成功的案例卻微乎其微。因為人民黨最重製度,陳克認為“製度勝過一切!”工程人員很清楚,既然這些百姓是為了獲取報酬才來參與勞動的,如果製度不完善,物資大規模丟失就是一種必然。既然現在人民黨還沒有打算大規模的對普通百姓實施抓捕、判刑這種強力管製,為了保護人民黨自己的利益,為了保護廣大勞動者的自身利益。在製度考慮中,把所有人都視為潛在盜竊者就是一種必須。


    以挖土為例,人民黨不允許百姓自帶工具。進場與離場都不許。本著“不教而誅謂之殘”以及“有始有終”的理念,進場前就要對每一個勞動者進行製度的宣傳。每一輪勞動結束,領報酬必須連帶簽收條與工具一起交才能換取報酬。好歹隻出現了工具破損的問題,卻沒有太多盜竊事件發生。


    對那些頑固不化,試圖白天盜竊的,抓捕也是從不手軟的。抓到之後,就在工地旁的法庭裏麵公開審理,一般會判處十五天的勞動改造。在公an部門的監視下強製勞動,工資隻有正常勞動的70%。這種審判成了群眾休息時候的一種娛樂方式,審判場地外麵總是圍的人山人海的,歡笑與怒罵聲一陣陣的響起。


    這種強硬手段在群眾中反倒樹立起很不錯的口碑。這些不老實的家夥們並不是現在才開始不老實的,平ri裏就不是什麽好鳥。看到他們被捕,被強製勞動,群眾反倒覺得很是開心。


    一部分賊心不死的家夥看到白天無法得逞,就轉換了策略,改渾水摸魚為直接盜竊。人民黨實施重點監控,有這種膽量的家夥紛紛落網。抓捕經驗也越來越豐富。


    就如同剛開始的時候,為了抓捕一隊小賊能夠讓幾乎整個守衛隊都行動起來,每每會影響到正常勞動秩序。現在守衛隊也就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開始全麵抓捕,等把這些家夥全部抓起來之後,天也亮了,正好不耽誤白天正常勞動。


    這次的局麵大概還是如此,巡邏隊即便看到了有可疑的家夥也不會馬上動手,他們隻是通過手電來發布消息。各處崗樓哨所確定跟蹤到了那些雞鳴狗盜之輩後,也會用手電通訊。如果暫時跟丟,還會讓巡邏隊進行再次追查。看似巡邏並不嚴厲,其實頗有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感覺。即便如此,有著比較豐富經驗的同誌依舊感覺事情有些與平ri不同。


    從強調崗樓的武器擦拭,到巡邏隊那更矯健的身影,還有工地一些地區那種異常的平靜。種種細節都讓崗樓上忠於職守的戰士們感覺事情不對頭。有通訊人員前來接頭,在崗樓下麵用手電打出三長三短的當晚信號,崗樓上的同誌就讓通訊員爬了上來。


    “今天晚上可能有土匪襲擊,指揮員要求大家jing惕起來。”


    通訊員的情報令同誌不僅僅是jing惕,而且馬上緊張起來。“有多少土匪要來搶掠?”


    “我們在外圍已經安排了部隊,戰鬥不太可能波及物資存儲區。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凡是有其他人衝向物資存儲區,指揮員要求大家立即還擊,決不允許敵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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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同誌們全部打起來jing神。


    “還有,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如果沒有發生戰鬥,不要用槍瞄著外麵,也不要頻繁的把身體探到外麵去。”通訊員交代了最後的要求。


    通訊員離開後半個小時裏麵,崗樓的同誌們jing神高度亢奮。他們按照規定裝作和前半夜相同。可每個人都緊緊靠在崗樓的木板牆壁上,不時用眼睛瞟著窗戶外麵。他們既希望戰鬥開始,又希望戰鬥不要開始。


    直到遠處突然傳出了一聲槍響,接著幾發照明彈就被發shè上了天空。如果說工地上的煤氣燈算是燈火輝煌的話,照明彈的耀眼亮光讓崗樓裏的同誌有種天亮的錯覺。隻是片刻之後,西南方向已經是槍聲大作。看來物資存儲區的同誌們已經得到了命令,即便是這樣的激戰聲,依舊沒人出現。


    就在此時,那幾名自以為逃過崗樓監視的小毛賊們從藏身的地方摸了出來。他們幾個實在是膽大妄為,不僅沒有逃散,反倒不顧死活的向著物資存儲區摸了過來。竟然想渾水摸魚。


    已經不用什麽命令,崗樓裏麵的同誌在窗口架起了步槍,拉開槍栓就瞄準了那幾個家夥。


    和訓練課講述的一樣,想首槍命中難度極大。崗樓上三位同誌同時開槍,隻打中了一人。訓練的效果此事也就出來了,沒有絲毫遲疑或者悔恨,三位同誌向著自己的目標繼續shè擊。三輪shè擊過去,衝出來四人全部被打倒在地。


    不顧被打倒的那四個家夥的慘叫,同誌們的槍口全部轉向了他們衝出來的位置。大家早已經看的清楚,藏在哪裏的是五個人,也就是說,還有一個家夥留在哪裏。


    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也不知道是過了好久,還是僅僅過去片刻。屏息凝神一言不發的注意著土堆,時刻準備發現行動的敵人,這讓人在時間上會產生極大的錯覺。按照ri常訓練,同誌們在心裏麵默默數著數。直數到300多的時候,留在後麵的那個狡猾家夥終於探頭往外麵看。這讓同誌們心裏麵立刻平靜了不少。那家夥沒有逃走。


    大家也屏息凝神的等著,那家夥連著探頭看了幾次,接著試圖慢慢的順著渠道爬走。他自以為身體可以躲在渠道裏麵,不過在崗樓居高臨下的視角中,那家夥的身體完全暴露在槍口之下。三位同誌每人打了一槍,可供shè擊的麵積那麽大,同誌們甚至可以看到子彈穿透棉衣時炸開的那個小口子。就見那家夥身體彈動了幾下,趴在渠道裏麵不動了。


    崗樓上的幾位同誌看終於幹掉了那五個家夥,放在緊繃著的神經突然放鬆。大家大口的喘著粗氣,其中一位甚至腿一軟就坐到了木板地上。興奮的情緒如同電流般在神經中奔馳,大家渾身顫抖,想去看自己的戰果,卻又仿佛有種極大的抵觸情緒讓自己無法探出身去看。


    天sè方亮前,工地上的槍聲完全停止下來。jing衛部隊檢查了把那些被打倒的家夥,對於那些沒死的,穿白大褂的軍醫立刻給與了救治。


    指揮這次行動的是人民內務委員會,負責人是曾經參加了政治部會議的劉勇勝,檢查完戰場之後,劉勇勝就帶了身邊一個穿便裝的中年漢子進了工地上的一處臨時帳篷。兩人坐下之後,劉勇勝慢條斯理的說道:“任繼周先生,多謝你給我們提供這些土匪的消息。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任繼周有些局促的答道:“我也是偶然才知道他們的消息,我害怕貴軍不相信我。或者覺得我和他們有什麽勾結。”


    劉勇勝嗬嗬笑了幾聲,“我們努力不去冤枉任何人。這些人不過是住了任先生的客棧。如果隻是因為這個,我們不經調查就直接把任先生和這些土匪聯係起來,這就是不講道理。任先生放心,我們人民黨是努力避免這種事情發生的。”


    聽了劉勇勝的話,任繼周神sè輕鬆下來,他連連點頭,“我也不求什麽獎賞,我隻求不受連累。劉同誌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這件事你真的可以放心,我們絕不會冤枉任何人。”劉勇勝安慰道。


    說完,劉勇勝給任繼周倒了杯水,看任繼周捧著水杯千恩萬謝的樣子,劉勇勝勸道:“任先生先喝口水定定神,這一夜下來,你也受累了。”


    既然劉勇勝這麽客氣,盡管水杯裏麵隻是白水,任繼周也端起來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剛放下杯子,就聽劉勇勝說道:“任先生,我有件事想請教你,你這種北洋的高級探子,不知道一個月能拿多少大洋?”


    如果這話是用一種質問的語氣說出來,或者是拍桌子怒吼的方式說出來,可能會給人一種威懾感。當劉勇勝慢條斯理,用一種極為平常的語氣說出來時候,任繼周一開始竟然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不是劉勇勝在開玩笑,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顫抖著聲音說道:“劉同誌,我和那些土匪真的不是一夥的。”


    這話剛說完,站在任繼周背後的兩名人民內務委員會的同誌已經撲上來,把任繼周的雙臂擰倒了背後,給他帶上了手銬。不過也就僅此而已,給任繼周戴上手銬之後,兩人放開了任繼周的手臂,後退了一步。


    任繼周試圖站起來辯駁,後麵兩人隻得再次上前一步,把任繼周按會了座椅上。


    等任繼周喊冤的話嚷嚷完。劉勇勝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了,“我還是那個話,我不認為你和土匪們有什麽勾結。我們調查過了。但是,你就是北洋的探子,我們也調查過了。你本名不叫任繼周,你叫王繼周。是王士珍的一個遠房親戚,滿清沒有滅亡的時候,王士珍就派你到徐州打探我們的人民黨的情報。你呢正好找了個機會就盤了一家店,當了客棧老板。從那時候開始,你一直給北洋當密探。”


    任繼周聽劉勇勝這麽說,他連呼冤枉。


    看任繼周慌亂的神sè,以及堅決的反對,劉勇勝有些無奈的笑道:“嗬嗬,任先生。你知道麽?我們人民黨反對刑訊逼供。為什麽呢?因為我們經過科學的研究,刑訊逼供得到的情報,往往是刑訊人員想逼迫被打的人承認的事情。我們想聽到的是實話。”


    提到了刑訊逼供,任繼周的臉sè已經變得煞白。他也當了這麽久的客棧老板,接人待物也很多,他知道這種一開始的反對之後,隨著一個詞“但是”,一切都會改變。


    果然,劉勇勝接著說道:“但是,我認為,這還得打。為什麽呢?因為有些人認為我們講科學,不讚成刑訊逼供。所以覺得自己不用遭受皮肉之苦,就可以不和我們說實話。所以,我個人的這個審問習慣呢,我不問你任何問題,我先上刑。變打邊看你對痛苦的承受能力,怎麽打能讓你最疼最難受。咱們先把這個規矩走了,我認為你就不會產生誤解。認為我們除了問話之外,什麽都不會幹。”


    盡管是冬天,任繼周卻覺得背上冷汗直冒。如果劉勇勝揮著皮鞭,或者滿臉猙獰的恐嚇威脅,都不可能給他造成如此之大的心理壓力。偏偏劉勇勝講科學,講道理,所說的並非一派胡言。不僅如此,劉勇勝還希望任繼周自己能夠理解劉勇勝用刑的理由。這反倒把任繼周真的給嚇住了。


    不知何時,任繼周突然發現自己額頭上也滿是汗水。如果劉勇勝用刑的目的隻是讓任繼周交代什麽,任繼周還能編些瞎話。可這次用刑根本不追求任繼周說什麽,而隻是一通“殺威棒”。那麽殺威棒之後還有什麽更凶殘的手段在等著任繼周呢?


    想象所造成的恐懼,甚至比痛苦本身更令人恐懼。就在任繼周滿頭大汗,不知所措的時候。劉勇勝慢悠悠的問道:“怎麽樣,任先生,你有什麽想法。”


    任繼周下意識的說道:“我真的不是探子,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不是探子。”


    “嗨!”劉勇勝歎了口氣,“任先生,你若不是探子,你剛才就會一直試圖證明自己。現在你這麽說,隻能說你在考慮該不該承認自己是探子。所以等打完了我們再問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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