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謝謝牧野、四更兩位道友的打賞;謝謝書評區小夥伴們一路飄紅的推薦票票,祝恩師美大大與涼城書友們小年快樂!)


    江湖傳聞,白裘恩醫術高超,已不在三師弟金夢枕之下,更遠勝他四師弟薛鵲和五師妹梅超瘋,以及八師弟舒自倦。


    “藥王穀”一門十傑,白裘恩名氣未必是最大的一個,醫救人的方法卻絕對是最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個。


    據說,“大風堂”大龍頭孟老爺子壯年時走鏢“雲南”,一時不備被“五毒教”長老藍鳳凰下了“金蠶蠱”,“中原”群醫束手無策,白裘恩聞訊趕到,二話不說,伸手提起孟東堂將他丟入糞池,然後自己不等一旁發怒的幫中弟子動手,縱身跟著跳將進去,談笑之間手到病除;


    據說,有一次,“大風堂”二當家熊東怖,以一人一刀獨戰“天山放馬幫”八百馬賊,身中一百零八刀。每個人都認為熊二爺這次死定了,然而,白裘恩白大夫生生把熊二當家背下了天山,背進了一家名喚“群玉院”的妓院,在十數個娼妓玉體陳橫的大床上,將奄奄一息的熊二爺又變回了生龍活虎的熊東怖;


    @,據說,還有一次,“大風堂”三當家安東野得罪當朝樞密使、大太監童貫,被“風火連城七十二騎”追殺於流放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途中,“風火連城七十二騎”的火銃直接擊穿安東野心肺,所有的人都認為這位剛直不阿的賞金獵人難逃一死,可是,白裘恩把重傷昏迷的安東野泡在酒缸裏,雙竄下跳的折騰了三天三夜,竟然將半隻腳踏進“鬼門關”安東野,從黃泉路上拉了回來。


    據說……


    白裘恩的故事,恐怕講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說得完整,講得盡興。


    “噗哧”一聲,看著白大夫扭曲到變態的滑稽表情,林可兒輕輕笑出聲來。


    白裘恩一本正經地問道:“梁大嫂,你醒啦?”


    “我現在已翻身坐起,”林可兒沒好氣的道:“不是醒了難道是屍變不成?”


    “你別生氣,怎麽說我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白裘恩正經八百地道:“幸而梁大嫂天生異秉,心髒照比正常人偏離數寸,否則的話,即便我親自出手,恐怕也是回天無力了。”


    “謝謝你救我,但我不喜歡你的稱謂。”說罷林可兒就走了。


    巧笑嫣然,像一陣咫尺天涯的風。


    “落花軒”和“大風堂”的戰爭持續兩個月,雙方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傷亡損失也越來越大,卻再也沒有人去留意那個叫“林可兒”的女孩子的任何消息……


    ………………


    一年之後,北城之北。


    恰到天明時分,“涼城客棧”樓頭的高欄上,有一個正在吃綠豆糕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吃綠豆糕的姿勢非常小心而認真,用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捏住綠豆糕的兩隻角,慢慢地往嘴裏送,一次隻咬很小很小的一小口,在那塊綠豆糕上留下一個小小的月牙兒,然後細細地品味,仿佛這是她一生裏最奢侈的享受。


    烏黑如緞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燦若麗霞的紫衣,薄霧輕紗,迷離如幻。當她轉過臉龐那一刻,笑顏突然像蓮花一般清雅地盛開。


    眼若流風,一瞥驚鴻。


    冷北城站在樓下,又一次癡癡地仰視著樓頭那紫衣漂亮女孩兒。


    他手裏的釣魚竿和空魚簍失手掉在地上,他腳步和表情開始僵硬,他衝上樓來,撞開個大財主模樣的客人、撞到端茶送水的小夥計雷進寶、撞翻一排排座椅,他瘋狂的抓住紫衣女孩子的香肩,癡迷的叫著:“曉雅,曉雅,是你麽……”


    紫衣女孩子歪著臻首,笑意盈盈,抿著小嘴道:“哥哥,你又犯瘋病了,我是若雅啦!丫頭在吃綠豆糕啊!哥哥一定會問丫頭為什麽會在早晨在這裏吃東西,因為丫頭肚子餓了啦!想做什麽就去做啊,自己開心就好啦!恰好我吃不下一整塊,省得浪費,就請你吃餘下的這半塊綠豆糕吧。”


    女孩子烏黑的長發之上,纖纖可握的腰際之畔,晶瑩雪白的玉腕之旁,係著無數個精美細巧的紫色風鈴,說起話來搖首翹腿間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宛若仙樂,煞是好聽。


    ——她不是她,不是那個朝朝暮暮心心念念的那個她。


    冷北城恍然失神,像全身力氣被抽走了般,乖乖地聽那女孩子的話坐下去吃那半塊綠豆糕。


    ——曉雅,也許你在我的心裏留下太多你的痕跡,自此以後,我愛過的人都像你。


    樓下櫃台裏的掌櫃花十八看著樓上的情形,無奈的搖搖頭,微醺打盹的賬房溫十七在夢中發出一聲歎息,廚子唐招財和酒保雷進寶相視一眼,默默地走開。


    “涼城客棧”的清晨,客人還不是很多。


    樓上除了角落裏一個低首扒飯的矮壯漢子之外,隻有三個客人。一個穿著講究,戴著玉扳指,端著鼻煙壺的胖大財主,要了壺上好的“鐵觀音”茶自斟自飲;此外,還有一對母子在絮絮叨叨的吃早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女孩子總算把那半塊綠豆糕給全部消滅幹淨,冷北城忍不住伸手,為她拭去殘留在嘴角一顆俏皮的糕屑,女孩子乖巧的翹起美麗的下頜,明眸暖笑。


    那笑容像極了愛吃綠豆糕的曉雅,冷北城心一緊,角落裏已是金風大作。


    冷若雅倏地拔刀,已經“叮”地一聲與襲向矮壯漢子的金輪對了一招。


    使烏金輪的正是剛被冷北城上樓時撞開的那個胖胖的大財主模樣的人,看他身體肥胖,身手倒是極為敏捷。


    矮壯漢子推席而起,伸手去抓藏在桌底的鋼鞭,他動作遲緩,顯然身上有傷。他心念還未來得及動上半分,另一對母子,向他發動了又一輪的襲擊。


    那婦人的武器是波斯彎刀,刀光如月。


    美麗的月光。


    那個紮著衝天小辮的孩童也出手——


    他的武器是“星星”,他一出手,手裏的正宗“景德鎮”的細瓷小碗,就化作了千片萬片劃空尖嘯的歹毒暗器,滿天星鬥般飛射矮壯漢子。


    紫衣女孩兒抓住女矮壯漢子的手,輕輕一帶,自“涼城”的軒窗裏倒飛出去。


    冷北城指捏酒杯,輕咳,眉微皺。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冷城主和三姑娘,得罪了——”三名殺手一擊不成,立即退走。


    冷北城唇角微微上揚,輕哼:“請轉告貴上安天命安大統領,改日冷北城定當登門拜會!”


    一切暗襲俱都結束,矮壯漢子就站在清晨的青石板街,那生死的一瞬恍如隔夜的宿醉,那個吃綠豆糕的女孩子正在對著他吃吃微笑。


    “在下多謝姑娘出手相救……”矮壯漢子話說半截,突然盯住紫衣女孩兒的麵容呆住了。


    紫衣女孩子笑聲如銀鈴,探臂提著呆若木雞的矮壯漢子旋回樓上。


    冷北城輕咳,掩飾心中的隱痛,開口道:“看起來‘太陽公公’的‘烏金輪’,‘月亮姐姐’的‘彎月刀’,還有‘星小弟’的‘滿天星、亮晶晶’暗器,這‘富貴集團’旗下‘日月星’三大王牌殺手都是衝著你來的了?那麽,兄弟,你到底是誰?”


    矮壯漢子好似沒有聽見冷北城的詢問,隻是定定的看著紫衣女孩子,不確定的問道:“姑娘可是姓林?可是林可兒姑娘?”


    紫衣女孩子麵色一冷,隨即笑道:“‘林可兒’是我一年之前的名字,我現在的名字叫‘冷若雅’,‘涼城’的冷若雅。”


    矮壯漢子驚喜望外的叫道:“你是可兒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胡大勇啊!‘金鞭擒鵬掌’孟楚白孟舵主的兄弟……就是那次孟舵主出門前喝醉了,我送他回家的那個,你還給我遞過一杯水來著……”


    冷若雅在腦海裏搜尋了片刻,依稀記起眼前這漢子,正是當年陪孟楚白去“關東”辦事的兩個“蘇州”分舵兄弟中的一個,雖然有幾分模糊的印象,名字卻是具體記不起來了。


    “是胡大哥啊,”冷若雅遲疑的問道:“你怎麽會來‘塞北’了?刺殺你的又是些什麽人?”


    胡大勇看看左近無人,長歎一聲道:“他們是‘落花軒’少主蕭揚眉重金雇傭的殺手,是來殺我滅口的。”


    “你是蕭家的人,蕭……蕭揚眉為什麽會派人追殺你?”冷若雅努力說出那個永不願再提起的名字。


    “我已經身受內傷,命不久矣,我也不想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矮金剛”胡大勇苦笑兩聲,道:


    “兩年前,我和‘飛雲手’伍剛兄弟跟著孟舵主,奉了蕭揚眉的命令去‘關東’辦事,當晚住在一家車馬店;因為是在死敵‘大風堂’的地頭,所以我們兄弟都加著萬分小心,三人住在同一個房間,方便彼此有個照應。哪曾想睡前我貪杯多喝了點酒半夜鬧肚子如廁,等我半睡半醒回到房間時,突然發現孟大哥和伍剛兄弟都躺在血泊中,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大風堂’的高手臨時變卦、上門尋仇了,我正要放飛信鴿向‘江寧府’總舵求救,背後一涼,我已經中刀倒地,暗算我的正是剛剛遁去三人中的‘月亮姐姐’。”


    冷北城聽得動了容,冷若雅聽得入了神。緩了一口氣,胡大勇繼續說道:“‘月亮姐姐’對自己的刀法很自信,萬萬想不到那日我與死神擦肩而過,在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我無意聽到了‘日月星’的談話,他們以為我已經氣絕,他們毫無提防我這個“死人”會知道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原來劫持貢寶‘骷髏蓋’、殺死張鏢頭的幕後真凶竟是我們的少主人——蕭——揚——眉!!!”


    “怎麽會是這樣?”冷若雅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停的痛苦地搖晃著臻首。女孩兒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寧願她曾經刻骨銘心愛過的那個男子是個薄幸人,也不願意他是個屠夫劊子手。


    ——我原本以為換了名字,就是換了個自己,就會忘記所有的過去,就會重新開始;直到那天,我從一個本應死去多年的“死人”嘴裏,知道了一個我一直躲避的秘密,我才知道,我錯了,徹徹底底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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