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身玉立,冰肌雪骨的言少卿,在“言家七少”這七個小矮人麵前,美麗高潔得簡直就像個森林裏的白雪公主。


    在她閉上雙目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一朵紅花兒,還有一張興奮殷勤的醜臉。


    是獸奴。


    它獻寶似的將那朵不顧生命危險采來的紅花兒,捧在言少卿麵前,它隻是想討少女歡心,它隻是想讓自己喜歡親近的人開心,雖然它的舉動和目的單純地像個莽撞幼稚的孩子。


    ——你真傻!


    言少卿眼圈一紅,便看到獸奴痛苦到扭曲的臉,敵人的七件兵器裏至少有四件抽在、打到、砸進、刺入它小山也似的身軀!


    它也有生命,它也是血肉之軀,它也會疼!


    它跪在地上,它跪在言少卿的麵前,它高高舉著那朵嬌豔的花兒,紅花映紅了少女流滿淚水的臉,和那浸滿淚花的眼。


    七件兵器裏,還有三件砍向少卿白生生的長頸,紮向少卿白嫩嫩的小腹,抓向少卿白花花的胸口。他們不但要它的命,也要她的命!


    言少卿再度閉上眼睛,她不再掙紮,她已完全認命¥c,。


    ——娘親,你苦命的女兒,就要來陪你了!


    大仇未報,奇恥未雪,少卿萬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風雪未停,少卿也沒有死。


    因為獸奴憤怒了!


    自己受傷,它毫不為意,少卿有難,它立刻含怒出手,絕地反擊!


    它猛地跳了起來,暴跳,像一條裂石而出的暴龍魔獸,它伸手一下,就一下,一下就扭斷了言守信的脖子。


    言守信左旁的言守義,趁機將“招魂幡”捅進了獸奴的肋下,從肋下再捅進去,就是心髒。


    心髒被穿,必死無疑。就算強如獸奴,也不可能幸免例外。


    獸奴霍然回身,長臂一攏,夾住了幡,用力的瞪著言守義,很用力,那顆血紅的獸睛幾乎要奪眶飛出。


    近在咫尺的言守義魂飛魄散,他鬥誌全消,他寸步難移,他駭得失禁尿了褲子。


    他從未見過這般可怕、可畏、可怖的眼睛。


    不!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


    那是野獸的眼睛!


    不!這種暴戾,凶怖的目光,根本隻屬於地獄的魔鬼!


    言守義隻能想到這裏了,因為獸奴伸手一拳,就一拳,一拳就打爆了他的頭顱,就像砸碎了一個九成熟的西瓜,鮮紅的瓜汁四濺,爆響,奪目。


    言氏兄弟大駭,他們搶在另一路人馬之前,他們幾經艱辛,幾經跋涉,上山、入林、埋伏、布陣,為的就是狙殺這對“奸夫淫婦”,為的就是立功、立萬、立威!


    然而,他們雖然重傷了獸奴,可也損失了兩個手足!


    獸奴已經大開殺戒,大殺特殺,一殺再殺,殺上加殺!


    殺!


    殺!


    殺!


    獸奴一頭撞出,隻一頭,一頭就撞碎了“哭喪棒”言守仁的整幅胸骨和肋骨,他的胸骨向上貫透了自己的脖腔,而他的肋骨向內刺穿了自己的肺葉,他就像一具骨骼千錯百結的模具,在肆虐的山風中拋落。


    距離言守仁最近的是“白骨劍”言守智,他是七兄弟裏最有智慧的一個,他果斷出手,他一劍帶風,他擊殺的目標不是獸奴,而是言少卿!


    雪影,光影,林影,雲影,石影,劍影,“褻婷峰”上,“柏芝林”中,無一處無風景,無一處不成風景,就連雪之舞,光之耀,林之徐,雲之渺,石之伏,劍之嘯,都是無盡的風,無盡的景。


    “白骨劍”言守智劍刺言少卿,“骷髏鞭”言守忠與“閻羅傘”言守孝並“鬼頭刀”言守禮,合力圍堵殺心大起,獸性大發的獸奴。


    一鞭。


    一傘。


    一刀。


    他們兄弟本是同胞所生,一胞七胎,七個侏儒怪胎,他們心意相通,他們已料定,獸奴若不自救,少卿必死;獸奴若救少卿,自己必亡。


    四兄弟義憤填膺,殺意滿心,他們決定將這一男一女、一人一獸全部殺掉,男的戮屍,女的辱屍,就連屍體他們也決定不輕易放過!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獸奴既不救少卿,也不救自己。


    它隻是撲了一下,就一下,一下就將“骷髏鞭”言守忠撲倒在地,然後言守忠就聽見自己喉管被獸奴咬碎嚼食的可怕聲音,還有全身骨骼寸寸斷裂爆折的聲響,然後就什麽知覺和感覺也沒有了。


    看著禽獸不如的獸奴正在大口大口嚼食著言守忠的喉管、吸飲著噴濺而出的熱血,就仿佛吃到了山珍海味、喝到了美酒佳肴一樣,“閻羅傘”言守孝當場感到一陣暈眩,他雙腳開始發抖、發麻、發軟,抖如篩糠,軟如爛泥。


    他丟下兵器,轉身欲逃,步子方舉,他鼻孔裏就聞到一股強烈之極的刺鼻血腥的味道。


    ——難道是另一個兄弟遇害了?


    是五弟守禮?還是六弟守智?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


    咦?守禮臉色發白,守智麵色泛青,兩個人都好好的,那遇難的又是誰?


    這個時候,言守孝才發覺兩個兄弟正表情驚悚至極而又恐懼極致的望著自己,他這才意識到那刺鼻的血腥味,竟是來源於自己的體內!


    他茫然低頭,獸奴已伸出他毛茸茸的大爪,一手插入了自己的胸膛裏,正掏挖出一窩子的心兒、肺兒出來,“稀裏嘩啦”的放在血盆大口裏,“稀裏呼嚕”的大嚼、大吞、大咽。


    在一刹間,他還不覺得痛,還沒覺著痛,他隻是感到驚,感到駭,感到驚駭欲死。


    直到他看見,獸奴將從他胸腔挖出來那顆鮮活的、“砰砰砰”跳動的、黑紅色的心,整個送進它嘴裏、胃裏的時候,他才絕望的大叫一聲,向後倒下。


    言守智已顧不上殺言少卿,他肝膽俱裂,他喊了一句:“五哥,我們一起上!”


    然後,言守禮閉著眼睛舉著鬼頭刀猛撲過去,一刀斬中獸奴皮糙肉厚的肩頭,等他睜開眼睛時,就看到了獸奴抓住了自己的胸口,將他五短矮小的身體高高舉到和它麵部平行的位置,還向他不停的咆哮。


    它憤怒咆哮的時候,幾根白裏帶紅、紅中透白的鮮活碎骨,還掛它他的嘴邊、齒間和須叢,血水“噗噗”地不停的冒著細泡。


    在言守禮失去意識的一瞬間,他忽然發覺有什麽不對,他的兄弟守智怎麽沒和他一起衝上來?他尖聲求救,他恨聲咒罵,他哀聲痛哭,最後漸漸的沒了聲息。


    言守智是個聰明人,在他喊完那句話後,他撇下劍掉頭就跑,就算背後響起親哥哥多尖的求救、多恨的咒罵、多哀的痛哭,他仍然飛逃不誤,狂奔不止。


    和他一起上山,一齊追蹤,一並設伏,一道出手的六個兄弟,一下,隻一下,一下都死光了,就剩下自己一個了。


    所以,他逃得更快,跑得更急。


    可惜,他才跑了五六步,就驀地發現,自己心口一疼,疼在胸前,胸口凸出了一截劍尖。


    帶血的白骨劍尖。


    他驚疑、狐疑地半轉身,死灰的目光,順著劍勢下沉,終於看清楚了暗算他的是甫伏在地上,全身赤裸的言少卿。


    她雪練也似的橫臥在高高的石台上,她不知何時用巨石的緣角磨斷藤蘿,她拾起言守智丟在地上的“白骨劍”,她拚盡全力將劍紮進了身材矮小的劍主人後心。


    言守智死了。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似乎看到了那多劫的女子,眼睛裏滿滿的仇,深深地恨。


    言少卿不知道出手幫獸奴是對還是錯?或許她隻是想幫幫自己。


    獸奴步履沉重的走過來,臉上帶著含笑和羞澀,肩上帶著敵刀和傷口,將它親手登崖采擷的、在連番打鬥中已經糜爛變形的、那朵怒紅色的花兒,笨手笨腳的插在了少女淩亂的發鬢旁,然後癡癡地看著,傻傻的笑著……


    ——原來它這般不顧性命的去摘取這花,竟是為了取悅自己……


    言少卿哭了!


    少女就在山頂上輕輕哭泣,有感動,也有悲傷。


    獸奴就在少女身畔癡癡看著她,看著她哭,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它不懂人言,它不會人語,它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安撫一個自己暗暗喜歡、喜愛的女孩子,它能這樣怔怔地看著她啜啜哭泣,陪著她默默流淚。


    它隻是一頭野獸。


    它的傷口仍淌著血,它的心口更在流著血。


    就在這絕頂之上,一人一獸,一個輕泣,一個發癡。


    她(它)們是為了一朵怒紅而驚豔到哭,還是為了一段奇情而駭俗至死,或者什麽都不是,隻是一個癡,一個泣、一個泣,一個癡?


    “僵屍門”的“七少”已歿之後,還有更可怕的“三老”。


    “三老”之外,尚有更更可怕、住在“涼城”之內的那位猶若風之精、雪之靈、花之魂、月之魄的姑娘。


    一曲斷腸天涯路。


    天底下,又有誰可以逃得過冷若芊“斷腸簫”的追殺呢?


    絕!對!沒!有!


    (ps:推薦小夥伴的兩本書:舟行早的《劍與神》;月落三秋的《光明裁決者》,不看廣告看特效,duang—duang—d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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