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捕風捉影”梁哀眼見支撐不住閉目待死的那一刻,他瞥見“橫刀立馬”彭怒和他的“五虎斷門刀”舍命的撲過來。


    殿尾的梁哀已傷重,是彭怒一麵斬殺追兵,一麵扶持著他斷後。


    兩個人的任務是抵擋住潮水般殺將過來的敵人,讓大龍頭有足夠的時間逃往“毒目橋”。


    他們一麵力戰退敵,一麵還在相互鼓勵對方:


    “梁子,你要撐住!你還要去找你弟弟呢!”


    “小怒,我怕是不行了,我喝不到你和七七姑娘的喜酒了……”


    “你他媽的給老子閉嘴!我兒子的滿月酒都少不了你那份……當心左邊!”


    “……”


    “以前我經常笑話你膽子小,是我彭怒瞎了狗眼!梁子,你……梁子?!”


    彭怒此時才發現他挽扶的梁哀已然命歿氣絕,他百忙中抹了一把英雄淚,將同伴的屍體緊緊背在身後,狂嚎出刀,勢如瘋虎,獨戰千軍萬馬,在槍林箭雨裏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當彭怒滿身浴血,一步三搖的趕到“毒目橋”時,雲端姑娘正為諸葛喜【∴,包紮傷口,交手隻不過片刻,敵軍已死傷七十九人。但“大風堂”除雲端姑娘外,人人帶傷,諸葛喜傷勢猶重。


    孟東堂和熊東怖一鞭一刀死死苦守橋口,他們麵對的是數以百計、爭先恐後的江湖好手。


    雲飛揚遠遠看見帶動一股人流邊殺邊退、背著戰友遺體百戰歸來的彭怒,他狂吼一聲:“救人!”手中“大風旗”一下子已卷倒六人。何樂遲疑了一下,跟著補上養父留下的位置,揮棒力博,接下漏過來的四人。


    亂戰中,彭怒隻覺有人欺近自己,久戰重傷之下,他已意識模糊不清,迎麵就向來人一刀砍去——


    刀至半空,手腕被來人牢牢抓住喝道:“小怒,是我!”


    彭怒看清來人是大龍頭,一口氣終於卸下來,戚笑道:“大龍頭,我把梁子兄弟給您帶回來了……”


    一口氣沒上來,彭怒連帶著背上梁哀的屍身一起,仰麵緩緩倒下——


    “梁子——”


    “小怒——”


    雲飛揚悲聲未絕,突然,“毒目橋”吊橋底下翻上來一道人影!


    這道肥胖的人影奇快無比,竟還渾身閃著異光,此人手執圓月形狀彎刀,一刀斫中雲飛揚!


    雲飛揚肋下噴出一道血泉,他恨恨的瞪視著偷襲者,恨恨的道:“胖半月,你好卑鄙!”


    白白胖胖的“半月壇”壇主胖半月,笑嘻嘻的道:“老五,你不會還癡心妄想著安東野來救你吧?恐怕他現在自身都難保呢!”


    雲端芳心一顫,不由自主的看向“山鬼廟”那黑沉沉的方向——


    ——安東野正在自保,猶在力保。


    董流星越戰越勇,越鬥越猛,他已經感知到他手下的十三大護院“流星十三劍”就在附近,隨時都有可能趕來支援。


    安東野越鬥越險,越戰越凶,他業已感覺到有十數個武功高絕的人物正在向“山鬼廟”迫近,一旦董流星的精銳劍手趕到,自己想要脫身已是千難萬難!


    ——咦?!好像哪裏不對?怎麽會多出一個人的存在?這個人的氣息似有若無,修為明顯要比另外十三個人高出不知多少?


    那麽,第十四個人是誰?


    董流星麵上得意之色方展開,廟外就響起第一聲悶哼!


    董流星似乎感覺出情況有異,夜色裏第二聲短促窒息的叫聲同時響起,駭人之極!


    將流星錘舞出一個圓弧,迫退安東野的三掌七腿,董流星大聲示警:“十三劍小心,你們中間混進了殺手!”


    然而,他的警告實在是太遲了,短而急促的沉悶慘叫,接二連三的傳進耳鼓,然後就沒有了聲息,廟外恢複一片死寂,隻有蟲鳴蛙叫。


    董流星再也顧不上趁機奪門而出消失不見的安東野,他飛身掠出廟外,隻見“流星十三劍”橫七豎八的躺在月亮地裏,血染胸衣,盡皆是被人一劍穿心致死,每個人的臉上,尚殘存著不可置信的驚恐表情?


    “是誰?出來——”董流星鏈錘飛出,將廟前的一塊下馬石淩空擊得粉碎,歇斯底裏漫無目的的吼叫著。


    偷襲者顯然一擊得手後便即遁走,絲毫沒有和董三爺照麵的想法和意思。


    “流星十三劍”身手不弱,能在消無聲息間襲殺一十三人,此人武功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此人是誰?


    “毒目橋”,殺意正酣,殺氣正濃。


    一場山雨轉瞬將至,大批大批的敵人似乎也在重新調配、整合、布置中。


    空氣裏散發著暴風雨前的沉悶,雲飛揚手拄“大風旗”,屹立在橋頭,向身後的五人道:“你們聽好,我現在以‘大風堂’第一代大龍頭的身份,命令你們,馬上南撤,設法去找太常少卿李綱李大人,為我們‘大風堂’翻案昭雪,這裏有我,你們馬上走!”


    雲端、孟東堂、熊東怖、諸葛喜、何樂異口同聲的立時發出抗議!


    “這是命令!”雲飛揚決然而然的道:“梁子和小怒都已經壯烈犧牲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要為‘大風堂’留下你們這些種子,奸佞一日不除,外虜一日未滅,‘大風旗’就永遠不能倒!”


    “說得好!”


    話到人到,一人衝了過來,像一匹不知疲倦的奔馬。


    “安東野!”熊東怖上前一手抓住來人的胸衣,一手執刀架住他的後頸,怒道:“你還敢來?你這個奸細!”


    安東野隻把眼睛看向同樣投來關切目光的雲端,沉靜的道:“熊二哥,我不明白你說什麽?”


    孟東堂惱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裝蒜?如果不是你這個外人給官軍通風報信,這些狗賊怎麽可能每一步都搶在我們前頭埋伏?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賊,今日我們就要為梁子和小怒報仇!”


    安東野一怔:“梁大哥和彭大哥他們……”


    何樂舉棒就砸向安東野“天靈蓋”,嘴裏不耐煩的罵道:“還和這小賊廢什麽話啊?”


    “嗆啷”一聲,雲端橫劍架住何樂的鐵棒,嘶聲道:“我不相信東東會出賣我們!他絕不會是奸細!”


    熊東怖怒不可遏地道:“大師姐,你到現在還幫著這個叛徒說好話?奸細不是他還會是誰?難道是大師兄?是我熊老二?是喜叔?是樂少爺?是……”


    說到這裏,熊東怖突然停住話頭,與眾人一起將狐疑的目光看向何樂——


    “有所不為”何樂臉上青一會兒、白一會兒地道:“你們看著我做什麽?分明是安東……”


    他話沒說完,距離他最近的“鐵口神算”諸葛喜陡地一指點下何樂的眼睛,何樂下意識的歪頭躲過,諸葛喜順勢將他身上的布搭奪過,就手一抖,兩錠金燦燦的金元寶當即滾落在草叢裏。


    何樂一張俊臉先白後青,再轉灰敗之色,想要去拾回那滾到雲飛揚腳前的金錠子,最後還是戰戰兢兢的直起了腰。


    “樂少爺好富貴啊。”身後的諸葛喜冷笑。


    “難怪在‘山鬼廟’那晚我覺著你有些反常,原來你把大龍頭出賣給了‘三手將軍’,哼!”身左的孟東堂哼笑。


    “也難怪我們一路拚殺過來,大家都是七傷八痛,唯獨你受傷最輕?!”身右的熊東怖怒笑。


    “剛才若不是我攔得及時,恐怕你就當真要讓東東背這黑鍋而殺人滅口了吧?”身前護著安東野的雲端姑娘鄙笑。


    何樂隻能苦笑,他已被同伴包圍,他將乞活的目光投向圈外那微微顫抖的偉岸背影,可憐兮兮的道:“爹爹,我隻有十九歲,我不想陪著你們這些朝廷欽犯一起死啊!我還年輕啊!”


    雲飛揚悲憤欲絕地顫聲道:“小怒今年二月才過完十七歲生日,他比你還要年輕。”


    老人的手掌已然緩緩舉起——


    何樂垂死掙紮的叫道:“大龍頭,我家裏還有個小妹需要我去照顧啊!”


    雲飛揚傷痛欲死地厲聲道:“難道梁子就沒有弟弟要撫養嗎?!”


    老人霍然回身,殺氣滿臉——


    何樂滿眼驚恐地一步步後退,忽然他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理直氣壯的道:“十八年前,你已經親手殺了我爹,今天,你連我也不放過嗎??”


    老人高高舉起的手掌,陡地頓在半空,說什麽再也落不下來。


    雲飛揚老眼含淚:“你們父子兩代有負於我,當年我殺你父,並非為報私仇,而是‘大風堂’幫規凜然,違背不得;我賜予你綽號‘有所不為’,就是要讓你每日自省,切勿誤入歧途,不料你這逆子,不吸取你父的前車之鑒,又來重蹈覆轍,老夫心痛啊!”


    何樂見事有轉機,忙不迭乎的道:“放過我吧!您老高抬貴手,饒了我這條小命,孩兒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大龍頭……”


    “罷!罷!罷!”雲飛揚大手一擺,痛心疾首的道:“你馬上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別再讓老夫看到你!”


    大龍頭一說“滾”,何樂立刻就“滾”。


    他真的是“滾”了出去,一路滾了出去。


    熊東怖心有不甘的道:“師父,就這麽放他走,豈不是太便宜他了?”然後他就聽見雨霧裏何樂,迎麵被一枝橫空掠至的“方天畫戟”貫胸穿過,生生釘在地上,臨死前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絕望慘嚎!


    殺意的雨絲,密密麻麻斜布天地間。


    行雷閃電,大雨滂沱中,一隊鐵甲騎軍簇擁著一個人,策馬自江湖群豪隊伍中,排著整齊肅殺的陣勢,狂卷而來。


    那人穿黑色盔甲,紅色披肩,戰馬神駿,但他卻不是騎在馬上,而是站立在馬背上的。


    安東野沉聲道:“‘三手將軍’冷寒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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