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滿天路,那玄衣少年舟行早龍行虎步,正頂風冒雪而行。


    打敗顧劍五,挑戰“試劍莊”,名滿江湖,出人頭地。這樣想著的時候,舟行早略顯厚重的唇邊就有了激揚的笑意。


    而就在這個時候,風勁沁涼,山坳裏突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呼救。


    舟行早像箭矢一般標出去。臨近山坳之際,女子呼救之聲已變成悶叫,逐漸微弱,發出小動物將被野獸摧殘時,令人心疼憐憫的哀喊。


    倒在雪地有一個女子,裙裾已被掀起,衣衫也被脫去了一半,披落的黑發在勻細的脖子上,形成一種令入怦然動心的美姿,五個大漢正在製止她的掙紮。


    那五個大漢一個獨眼龍、一個刀條臉、一個疤麵漢、一個大胡子、一個青麻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類。他們凝望這女子雖正在麵臨極可怕的侮辱,但依然有一種傲視的冷然,心頭不禁有些微慌張,他們便用淫狎的語言來調笑,要激起女子的羞侮和他們的獸性。


    “哈哈,這麽漂亮的美人兒,千金都買不到,今個兒卻教我們‘秦嶺五虎’樂了。”其中一個大胡子放聲大笑。


    ≌,


    “沒想到這寒天動地、荒山野嶺的,居然有這麽美的妞兒,總算叫大爺兄弟幾個大飽豔福了!”另一個刀條臉漢子,說著用手搭到女子半裸的香肩上。


    那女子像被一條可怕的毛蟲沾上了,慌忙撥開了他的手,她想逃,但又給一個“獨眼龍”青年絆倒:“在雪地上,好舒服的,乖乖躺著享受,別亂動,咱們五兄弟輪流上——”


    驟然間,他的聲音像一管蕭吹奏時突然裂成了兩片一樣,扭曲了。


    接著,他的臉孔也跟著扭曲。


    一柄鐵片也似的長劍,“嗖”地自草叢中遞出來,刺進他的小腹裏去。


    一個眉飛入鬢、神定氣足的玄衣青年,巍然自山坳外站了起來:“秦嶺五虎,從今以後,絕跡江湖。”他的聲音帶著冷峻的譏消,他一上來就毀掉了秦嶺五虎的老大秦向東。


    秦氏兄弟互覷一眼,似被人猛淋了一盆水似的,欲和火都消失了,怒和火卻要從七竅噴發出來:“你,你是什麽人?!”這句話還沒有罵完,少年已“嗖”地收劍。


    他收劍之快,如同出劍一樣。誰也未曾看見他出劍,隻看見“獨眼龍”秦向東中劍,倒在雪地上。


    秦氏四兄弟怒吼,一齊拔刀,他們雖是四人一起拔刀,但劍聲“錚、嗆、嗤、嘯”四響不同,那是因為他們四人手上的刀,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細,而且長的是蛇形曲鑽,短的是三尖六刃,粗的是鉤頭虎撐,細的是軟鐵緬鋸,都不一樣。看來如果秦向東不死,他拔出來的刀也一定與眾不同。


    舟行早彎腰,拎起地上一件衣衫,鼻際裏隻聞到一陣香氣,看向那受劫女子,心中微微歎息著。


    舟行早低頭拾衣的時候,秦氏兄弟上想發動,卻發現這氣定神閑的少年,彎腰垂首的時候,雙目冷冷看著他們,四人都覺得目光仿似跟厲電般鋒銳,他們心中空突亂跳,一時都動不了手。


    舟行早把衣衫往女子處扔去,拍了拍手,淡定地遊望四顧。


    “拔你的劍!”秦氏老二“刀條臉”秦向南吼叫道。


    “真正的劍手,劍是在劍鞘裏的,”舟行早傲慢地笑了:“劍出鞘之時就是敵手亡魂之際。”


    他指著四個繃緊如弦的人淡淡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殺舊人。持刀叫囂的人,也算不上什麽刀客。”


    “日你祖宗!”秦氏兄弟的刀發出四種完全不同的急嘯銳鳴,刺、戳、斬、劈,攻向舟行早,同時間夾雜著女子的一聲驚呼。


    舟行早的身形像一隻大風車般旋轉著,己避過三把刀,三把刀都是堪堪掠過他的衣衫,“當”的一聲,他劍拔鞘半尺,架住“大胡子”秦向北的“鉤頭虎撐刀”。


    刹那間刀劍交擊,星火四濺。


    秦向北被星花所濺,隻好合上了眼睛,隻一瞬間。但在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胸膛已多了一個洞,噴出了血泉,他也為一陣刺骨的難受而倒在地上。


    “第二個。”


    舟行早從容地回身,在三柄夾著風雷雨之聲的刀光中穿身而過,他也未回頭,三個敵手更不及回身之際,他一劍已反手刺穿“疤麵漢”秦向西的背心。怒吼聲轉變為懼呼聲,交手僅三招,地上已多了三具屍體。五個想肆欲妄為的人,一下子,隻剩下了兩個,這驚畏是不可言諭的。


    剩下的秦向南、秦向中的眼睛開始向四周的樹林遊轉。舟行早冷笑道:“你們作惡多端,饒不得!”他長空而起,但秦氏兩兄弟,卻在同時間,左右分竄,搶入樹林間。


    舟行早微一躊躇,已投到秦向南背後。秦向南像一隻袋鼠般躍了出去,落地再跳,半空中身子裂成兩片,因勢道消,血雨般的身子仍往前撲,撲落地上。


    舟行早回過身來的時候,就聽見“青麻皮”秦向中的一聲慘嚎!


    原來秦向中掠起之際,那女子發狠用“懷劍”趁他慌亂之際,刺中他的下脅裏去。秦向中死於這個女子之手,自己也充滿著驚疑與不信,所以哀呼得特別淒厲。


    他掙紮要用“軟鐵緬鋸刀”刺殺對方,但刀至中途已脫力,鋸刀落下,他的一隻手,卻搭在女子肩膊上,人也撲倒在女子身上。那女子一麵撥開,一麵蹙著秀眉,像快要哭出來了,好像沾在身上的是些黏黏的東西,她揮也揮不去。


    女子殺了秦向中,腳也嚇得發了軟,“咕咚”地坐在雪堆上,在她猶似芙蓉般的美靨上留著驚悸、悲痛、憤恨和複仇的痛快、厭惡的憎怨,就像小家碧玉般,孤傲而可憐。


    她眼飾淩亂,花容失色,但露出來薄紅小衫,襯著白羽雙重小衣,袒露出來柔靜的白頸、肩、腰,卻在雪光中透露出一股強烈的美,一種玲瓏浮突的美。


    舟行早忙斂定心神,緩緩地拔出了死者體內的懷劍,濺在雪地上的血花,越來越大。


    女子低呼一聲,她似乎很伯看到血。但她自己的膝上,正在淌著血,鮮血染紅了她白色的裙擺。舟行早又蹲下來,那女子似乎有些退縮,終於還是任由舟行早撕了他自己衣袖上的粗布衫,替她包紮好小腿上的傷口。


    舟行早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有著那麽渾美又纖巧的足踝。她的血沾在他的手上,鵝毛般的雪,終於大了起來。


    一些雪花灑在女子的頸上,女子稍為瑟縮了一下。縱使此刻她衣飾淩亂,但仍有一種大家閨秀的微悒氣質逼人而來。


    舟行早道:“現在沒事了。”他指指地上的死人,安慰道:“你也不要難過了,反正碰過你的人都死了,這事誰都不會傳出去。”那女的又點點頭,烏發繞在白皙的臉頰脖子上,有一種驚心的媚。


    過了半晌,那女子忽然掩位起來,哭得很難過,很傷心。


    舟行早塵隻好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山風送來,幾綹發絲飄飛到舟行早鼻端,一股清沁入鼻的“金蘭堂”粉香,令舟行早幾乎眩了一眩。女子也縮了一縮,舟行早的手便拍了個空,她潔白無暇的臉頰,驀現了一種令人動心的緋紅。


    舟行早深吸了一口氣,不去看她,引路而出,回頭看去,隻見女子緩緩跟了過來,用手掩住衣衫撕破的地方。


    “前麵不遠就是‘西風鎮’了……姑娘……姑娘附近有沒有居處?”舟行早目眺遠方,低聲去問身後的女子。


    女子搖首,垂頭。


    “那……我們先到‘西風鎮’過宿,你看好吧?”舟行早試探著問道。


    女子垂下了頭,想了半響,默默點了點頭,挺秀的鼻子勻美得像沾不住一條羽毛。


    “我叫舟行早,”舟行早說得興奮起來,“姑娘你呢?”


    女子低聲說了一句:“感謝壯士救命大恩,我叫小仙。”


    天空中朔風獵獵,彤雲密布,眼看著下一場大雪又要降臨。


    小鎮上的客棧本就不大,這時住滿了被風雪所阻的旅客,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院子裏堆著十幾輛用草席蓋著的空鏢車,草席上也積滿了雪,東麵的屋簷下,斜插著一麵醬色鑲金邊的鏢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用金線繡在上麵的是老虎,還是獅子?客棧前麵的飯鋪裏,不時有穿著羊皮襖的大漢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就故意敞開衣襟,張揚他們不畏懼寒冷。


    冷北城慵懶的靠在角落裏的一張桌子,舉著壺酒,慢慢地喝著。


    他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咳嗽,天已漸漸地黑了。冷若雅將掌心的花生米,一顆一顆拋向空中,落入嘴裏,邊咀嚼便說道“‘大風堂’也有人住在這客棧裏,像是剛從‘塞外’押鏢回來。”


    冷北城留意著窗外,漫不經心的問道道:“哦!押鏢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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