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嘈雜聲又起,轉目看過去,隻見又是一大群衣服鮮麗、馬鞭開路的豪奴,擁護著兩位鮮衣怒馬的青年撞開人群,呼嘯而過。


    這兩人,一個高冠長劍,英姿綽綽,白衣如雪,傲然煢孑,駿馬上高不可攀,直拔青天;一個褒衣博帶,羽扇綸巾,齒白唇紅,文雅風流,暮色中衣襟風動,飄然若仙。


    文弱少年輕笑道:“喏,說曹操曹操就到,帽子高高兩眼望天那個家夥,就是‘慕容’家的二姑爺、‘綠盟’副盟主‘隻手遮天’謎獨白;另外一個用扇子半掩麵的公子哥,乃是‘丐幫’中‘淨衣派’掌門談老爺子的獨子‘玉麵神丐’談仙,‘慕容’家的四姑爺。”


    若顏眼珠子轉了轉,道:“這些‘慕容’家的姑爺們,全趕到‘姑蘇’城來,公子可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文弱少年道:“聽說,‘慕容’家裏的五小姐慕容小舞被人劫持了……”


    三婢吃了一驚,訝然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捅‘慕容世家’這個馬蜂窩?!”


    文弱少年道:“據說對頭是‘一窩蜂’的幕後老大、‘青龍會’護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色魔’歡喜佛。”


    冷若顏眼睛發亮的看著對方:“公子怎麽對此事了解得這般清楚?”


    少年輕輕一笑:“因為我就是‘慕容家’未過門的五姑爺,葉秋白。”


    …………


    夜色淒迷,天幕上星光零落。


    深秋的季節,漫天遍野,都是白白的霜花,月亮在西邊的天際落下去了,偶爾聽到幾聲烏鴉的啼叫,更加讓人感到淒涼。


    山路崎嶇,冥無行人,道旁一棵棵怪樹,被風吹得好似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夜魔,發出陣陣“唰唰”的怪聲。


    葉秋白步履如飛,奔馳了一陣,陡地,他那雙文氣的目光突見銳利,落在在十餘丈外院角的一株怪樹上,那斜出的樹杈,好似懸掛看一條黑黝黝的物事,隨風左右擺動。


    葉秋白手按劍柄,慢慢走近——


    葉秋白目光觸處,不由得全身悚然一驚,他前移的雙腳,已呆愕愕的釘立在地上。


    樹上懸掛著的,是一個身材瘦長,鷹鼻闊嘴,年約五旬的烏衣老道。


    這老道被一根細韌如絲般的軟索,緊緊勒住頸項,淩空懸掛橫枝之上。他金魚般眼珠突出眼眶,血紅舌頭伸在厚唇外,兩條猿猴似的長臂向內彎曲,麵容五官已歪扭成一種極為可怖的形狀


    看得出,老道臨死之前,曾受過一段極不能忍受的折磨和痛苦。


    葉秋白驚悚之下,已看清死者的模樣,他一股冷氣,自背脊泛起,他失聲叫了一句:“玄柏師叔……”


    ——死者竟是“武當派”第二代人物裏,“鬆柏龜鶴”四大名宿之一的玄柏道長!


    “武當”一派在當今武林八大派排行中,名列第二,僅次於執武林牛耳的“少林派”,以玄鬆掌門為代表的第二代“武當”門人,在這一時期也出了不少的傑出人物,其中玄鶴長老在雲飛揚大龍頭壽宴上,甘受柴如歌虐刑而不畏強權的義舉,前一陣子廣為同道傳揚稱頌。(參見《刺虎宴》卷第十一章)


    此番,“慕容世家”五小姐遭“色魔”歡喜佛劫持,身為“準姑爺”葉秋白的師門,“武當派”高手自然是從“湖北”源源不斷擁入“姑蘇”增援,葉秋白卻萬萬想不到,他們的領軍人物玄柏師叔會遭人毒手,懸屍荒野。


    葉秋白強自穩定住悲痛心情:“是‘色魔’的‘天蠶絲’!”


    他閃目向四周環境打量。


    目光掃視中,葉秋白巳發現了在身右的草地上,有一條被人踐踏過的淩亂痕跡。


    他心中一動,深懷戒備的向看這處雜亂的草叢中,小心翼翼的挪步過去。


    血腥味越來越重,葉秋白的心跳越來越劇。行出不到五十步,驚然又發現兩個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漢,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五髒肚腸,流滿一地,陣陣異味,撲鼻欲嘔。


    殷紅的鮮血,染滿了微帶枯黃的野草,星光朦朧之下,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暗紫之色。


    舉目細看,見那兩個黑衣大漢的兵器,一對生鐵鑄成的“鉤鐮槍”,卻正插在各自的肚皮上。


    葉秋白震悚道:“是‘綠盟’直屬於謎獨白的嫡係‘金鉤鐵鐮,奪命雙槍’彭魚宴、彭餘雁兩兄弟!”


    他暗中凜然,提劍向後山掠去。


    在轉過一排墳丘之後,又赫然看到,亂石堆裏並排躺著三具身穿白衫的屍體。


    這三名死者,同樣都是體形高大,臉上舊刀疤縱橫交錯,每人前胸,皆洞開一個尖銳的倒三角形血窟窿,他們手中三柄彎長的馬刀,卻麻花般的交纏在一起,形同一堆廢鐵。


    葉秋白心中一陣激動:“是風戀刀‘刀柄會’的三大祭酒‘快刀三虎’鮑江東、鮑江南、鮑江北。”


    葉秋白不忍再看,扭轉頭的那一刻,突然,一幅更加淒絕可怖的畫麵,又映入他的眼簾視線,使他張大嘴巴,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來。


    那是一高一矮兩個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個手舉巨斧,滿麵虯髯,鶉衣百結的大漢;另一個麵容獰厲,嘴角上生有一顆黑痣,掌握鐵爪,年約五旬的錦服矮小老人。二人背上都背著五個小布袋,所不同的是,鶉衣大漢的布袋破爛不堪至極,錦服老者的袋子則幹淨華麗非常。


    二人顯是才死去不久,仍保持著生前戰鬥的姿勢,他們身上,正有著一條條,宛如蚯蚓的血漬,緩緩流下,滲進腳下的泥土。


    葉秋白長吸了一口凉氣:“‘丐幫’談仙在‘江南’一帶的‘五袋長老’,‘汙衣派’的高富帥,‘淨衣派’的矮矬窮。”


    風,吹得“寒山寺”的夜更加淒冷。


    鬼影幢幢,陰氣森森,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怪樹,“嘩啦、嘩啦、嘩啦”的響著,搖曳著,猶如群魔亂舞的怪獸。


    葉秋白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驚怖的向後徐徐而退……


    驀然,他後退的身形,碰著了一件冷冰冰的東西!


    他全身有如觸電也似,猝然踉蹌前撲——


    這時,葉秋白已然看清,又是一個鶴發雞皮,皺紋疊麵的高齡老婦,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矮灌木樹冠上。


    老婦人腳尖距地,僅隻寸許之高,腳前橫著一根銀光閃閃的蟠龍拐杖,深紅色的長舌,伸至唇外,兩隻鳥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極攫人之狀。


    她的腳下,有兩塊磨盤大小的巨石,被擊打的粉碎。


    葉秋白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搖頭,默默擦去額前冷汗,低呼道:“天啊!南宮華樹的親姑姑,‘銀杖婆婆’’南宮無鹽也遭了毒手!”


    葉秋白驚懼的向四處一看,顫聲道:“這些人有著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南宮婆婆和玄柏師叔,更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是什麽人如此的手辣心黑,又為不差先後的用這種殘忍狠毒的手段,將他們同時殺害呢?”


    葉秋白目光凝視著天空的寒星,腦中思潮起伏。


    突然,一陣陰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發出的聲音響道:“嘿!嘿!你是第十個!”


    那聲音一字一頓,恍如暮鼓沉鍾,又似冷鈸寒鐵,刺人耳膜生疼。


    葉秋白聞言,按劍在手,陡一轉身,駭然道:“‘色魔’歡喜佛!”


    目光觸處,葉秋白吃了一豔!


    微弱的星光下,樹蔭籠罩的陰影裏,正鬼魅也似的立著紅衣僧人,他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高削的身形,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邪惡而俊美的臉上,卻噙著一抹狂浪不拘的笑意。


    這僧人實在是生的太美,長的太豔!


    葉秋白恐慌之下,竟也不由自主的說了一句:“好俊的和尚……”


    心神稍定,葉秋白一腔怒火,倏然上升:“淫僧,交出慕容小姐,否則今晚葉某讓你立地成佛!”


    歡喜佛麵色一寒:“少在佛爺說大話,在你之前,包括你死鬼師叔玄柏在內的老少九人都說過你類似的話,還不是照樣被佛爺送歸西天!”


    他身形未見些微轉動,大紅袈裟躍動如火,已圍著葉秋白,倏上倏下的飛舞起來。


    葉秋白雙掌,虛立如刀,蓄勢以待。


    歡喜佛輕輕一掌徑向葉秋白拍出,掌勢飄忽,毫無勁道,緩緩迫至他身前尺餘處時,突然掌勢一變,指向葉秋白上中下三盤之三十六處致命要穴。


    他這輕飄飄的一掌,就彷若是一麵巨大的網,四麵罩下。


    葉秋白驟覺有左右困頓之感,他急忙按下心神,雙掌閃電一般,幻出無數圈圓弧,晶瑩如玉的手掌,帶出輕微的風雲之聲,霎那間,已將歡喜佛襲來的掌勢,封了出去。


    這一招,乃是玄鬆道長親傳的“武當”絕學“星月綿掌”。


    歡喜佛雙掌倏開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嘯勁風,挾著開山裂石之勁,猝然湧到。


    這“青龍會”的大魔頭手下鮮有一招之敵,他已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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