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三大星君”!


    “文曲星軍”何獅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機星君”仇鷹。


    冷北城知道這三人決不好應付鬥,卻聽冷若霜道:“霜兒來領教一下‘七星堂’高手的高招!”


    她的話才說完,迎空就下了一陣驟雨!


    天色已暗,暮色四合,一點殘霞,映得那無邊無沿的紅色花海,在晚風中吹奏出一曲陰涼深寒的挽歌。


    那一陣驟雨,像一盆冷水般,向冷若霜潑落。


    可惜那不是雨。


    那是何獅子的暗器雨。


    冷若霜忽然之間,身形慢動,揚起風氅一兜,何獅子數十點雨光似的暗器,全都給收入進風氅之內。


    但是,雷老虎已經出手。


    他一揚手,鐵鏈滾滾,烈焰飛揚,火龍似的卷向冷若霜。


    冷若霜身形一晃,已沒入花海之中。


    “颼”地一聲,仇鷹衝天而起——


    仇鷹是“七大星君”中,輕功修為最高者,他人劍合一撲來,向冷若霜背後刺到!


    隻聽一陣亂…,聲,卻不知怎地,何獅子被冷若霜收走的暗器,全麵打到了雷老虎的麵門上;仇鷹的“西洋劍”直沒入何獅子身體內;而雷老虎的鐵鏈,纏勒上了仇鷹的脖子,仇天機裂目伸舌,足有半尺來長,臉色漲紫,張手紮腳落了下來,僵在地上時,己然氣絕。


    才一個照麵,冷若霜已經格殺了“三大星君!


    沉中俠座下三大高手,一齊斃命。


    月上中天,猶似一盤明鏡,灑在花海上,清輝如畫。沉中俠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裏,出奇的眉目奇朗,神采奕奕,仿佛一位宰相,秉燭夜遊,忽然觸景生情,動了詩興,正在尋章問句一般的安逸。


    原本在何獅子、雷老虎、仇鷹出手圍攻冷若霜的時候,沉中俠正想趁隙偷施暗襲;但他現在也看得出來,不但沒有這個必要,而且也來不及了。


    冷北城知道,這是一個前所未遇、莫測高深的勁敵,更是大敵!


    隻聽冷北城咳聲道:“沉中俠,你的幫手都折了,就不用催死掙紮了吧?”


    沉中俠一震,倏然出手!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沉中俠一動手,全身衣衫,像狂飆怒濤般的湧卷過去,隻要對方一有抗力,他便可以“念氣無雙”神功倒移過去,反創對方,把敵人格斃當場!


    沉中俠的武功,可謂極高,他的“念氣無雙”神功,氣隨念走,念在氣先,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但麵對冷北城這樣一個無欲無求,不帶一絲抗力的絕頂對手,卻是完全發揮不到作用。


    百招一過,沉中俠已漸漸感覺有所不支。


    他既不敢把念力發出去,氣勁兀自在身上各處穴道流竄,十分辛苦,他隻得有把身上氣勁偷偷化去,卻沒料他心念才動,正要化去氣勁,冷北城已感知出時機,猛然反守為攻,易客為主,轉虛為實,發動了淩厲必殺的攻勢。


    沉中俠仰天噴出一口血箭,倒飛三丈,“噗通”坐跌地上!


    他喘息急促了起來:“北城兄……你別殺我……我……我的黃金的藏處,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還沒得到金子,你,你不能殺我……”


    冷北城搖首,輕咳道:“我要殺你,是因為你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壞事,至於金子,我不稀罕,所以,我沒什麽不能殺你的理由!”


    沉中俠返首向紅腫臉頰淚痕未幹的溫宛兒,哀告道:“宛兒……”


    話未講完,忽聽溫宛兒尖聲道:“薄情寡義的東西,我殺了你——”


    絆影一閃,纖巧的身影亮著短劍,溫宛兒就要竄去刺殺沉中俠,冷北城忙一把挽住,道:“宛兒——”


    突然之間,眼前劍光一寒,短劍已抵住自己的咽喉。


    這下變生時腋,冷北城完全怔住。


    連冷若霜也呆住。


    突如其來的山雨,灑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絕處逢生,沉中俠跳了起來,咆哮道:“殺!宛兒,給我殺了他,給我殺——”


    溫宛兒的臉色帶有惶惑與哀愁,她緊持短劍,大聲道:“中俠,不要再繼續作孽了,宛兒求你,不要再作孽了,這是宛兒最後一次幫你了。”


    聽了這句話,沉中俠臉上露出一種仿佛要與天下人為敵的狠毒來,他隻狠狠地道:“好,好極了!”


    冷若霜在這局勢急速直下之際,雖未弄清楚怎麽一回事,但她已跨前一步,攔住沉中俠,鉗製他對主人的猝起發難。


    沉中俠自知傷重的自己,此刻已經失去了發難的能力,他的身形凝住,以一雙極度渴求希翼的眼神望著宛兒。


    冷北城沒有多說什麽,他隻輕吟了數語:“待你功成名達,許誰花前月下?悔教夫婿覓封侯,我已心猿意馬。”


    冷北城已經萬念俱灰,萬念俱飛。


    他沒有問溫宛兒為什麽要這麽做,也沒必要問。


    溫宛兒的眼睛裏,有情急的淚光,真真實實切切。冷北城痛苦的閉上眼睛,不去看她的淚眼。


    就聽冷若霜冷冷地問:“溫姑娘,我家爺昔日對你們‘幽冥穀’有大恩,今日你想怎樣?”


    溫宛兒恢複冷靜,道:“放中俠和我下峰離開,我就放了冷爺。”


    冷若霜沉吟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你可以走,沉中俠絕對不行。”


    溫宛兒衣發均已被雨打濕,她兵刃一緊,道:“那我就隻好殺了冷爺。”


    冷若霜忽然道:“宛兒姑娘。”


    溫宛兒道:“二姑娘請說。”


    冷若霜明豔的雙眸,深深的看著溫宛兒,又望了望主人臉上從沒有過的一種悲哀神情,緩緩地道:“說實話,我也是女人,我不認為宛兒姑娘會忍心下手殺爺。”


    溫宛兒禁不住從心裏一陣呻吟,但她梨花帶雨的臉上,卻竭力裝出一種決絕冷漠的表情來:“你……你不信的話,就大可以一試!”


    冷若霜冷笑道:“殺了我家爺,你和姓沉的,也一樣逃不出去,於‘幽冥宮’何益?”


    溫宛兒強忍著,勉力抑製著自己不掉淚,忽然瞥見冷北城睜目投來關懷的眼色,女孩兒心中一慌,幾乎握不住短劍——


    沉中俠生怕女孩兒改變了主意,他上前一步,大喝一聲:“宛兒——”


    “退後!”冷若霜的鉤劍,陡地遙指著沉中俠,寒芒閃爍。


    沉中俠的動作,也陡然頓住,豆大的雨珠,在鐵額上混著汗珠淌下。


    然而沉中俠的一聲大喝,還是起了作用,溫宛兒迷離的神情一震,手裏的短劍,下意識的又挺了挺,緊逼冷北城脖頸,鋒刃觸處,肌膚血線若隱若現。


    “你贏了。”冷若霜歎了一口氣,“離別鉤”劍尖垂地,歎道:“我承認,我不敢、更不忍拿我家爺的身家性命與你賭這一局。”


    溫宛兒禁不住喜道:“二姑娘你答應放我和中俠走了。”


    冷北城本欲出言製止,但話到嘴邊,卻見宛兒喜抑不住而掉下的兩行熱淚,滲著玉頰上的雨珠,流落下去,便再也張不開嘴。


    冷若霜道:“但時我有一個條件。”


    溫宛兒激動的馬上道:“二姑娘請講。”


    冷若霜冷靜的道:“宛兒姑娘要先放開我家爺,再給你們走,天明之前我們必不追趕。”


    微微沉吟了一下,溫宛兒道:“好,一言為定。”


    冷若霜反問道:“你就不怕我們反悔食言嗎?”


    溫宛兒含淚笑了起來:“‘涼城客棧’的金字招牌,我們信得過。”


    沉中俠大喝道:“宛兒,不可放了冷北城——”


    但他說話的同時,溫宛兒倏收短劍,已放了冷北城。


    冷北城喝道:“好!今日我們‘涼城客棧’就放你們一馬,不過,沉中俠,你記得姑娘一言,天涯海角,我們‘涼城’死丫頭,也會追殺到底的,否則,願自裁謝罪!”


    冷北城也咳聲道:“百日之內,冷北城若不能取你沉中俠項上首級,當自絕於市,以告慰天下蒼生。”


    他也不去看溫宛兒,將手一擺,道:“你們走吧!”


    溫宛兒和被對方這等重誓震住,沉中俠氣急敗壞來拉溫宛兒的手,大喝道:“宛兒,天大地大,我們走!”


    匆促中,溫宛兒回頭望了冷北城一眼,那眼色的淒婉,令冷北城心裏一疼,兩個身影,同時向峰下急落。


    雨中,在晨風裏,冷北城孤伶伶的癡立高峰之上,仿佛眼前浮現的是溫宛兒那弱不勝衣的淒美纖影,那淒怨的美眸,以及那微泛紅潮的淒涼容姿,仿佛又聽那淒麗的聲音,幽幽地道:“江湖多風雨,冷爺多保重。”然後纖手遞過來一把淒豔的小傘。


    然而,真有一把骨傘,綻開於頭頂的上空,替他擋住了雨水。


    回首看去,冷北城見身邊人,是冷若霜,眼神滿滿盈著溫暖與疼惜。


    兩人同在一把傘下,彼此有了暖意。


    ”爺,你恨她麽?”冷若霜輕聲問。


    自嘲地笑了一笑,冷北城道:“沒來由的愛,何來沒來由的恨。”


    冷若霜輕輕“嗯”了一聲,將珍美麗的臉頰,依偎在冷北城肩上,細雨細敲在骨傘上,響起一收滄桑的歌,久久不絕。


    (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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