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見鬼的是懷了身孕的虞美人。


    她當時躲在床上的被窩裏,她雙手用力的抓住了被角,扯到唇下,用牙使勁的咬著。


    她在被裏的身子是赤裸的,沒著寸樓,她習慣裸著身體睡。她在大床上,瞪大了眼睛。那是一雙眼瞳黑而亮的大眼睛,充滿了驚懼。


    她就在驚懼的張望中,床頭的燭火突然滅了,在一陣陰風吹動了後院門,門扉“吱呀”作響後,她看到了一幕詭奇已極的情景:


    有個女人的身影,在後院裏的井邊,脫光了衣服洗澡。


    那女鬼的頭發很長很黑,她的下毛很卷很密,顯得身形肌膚觸目驚心的白。


    虞美人馬上發出尖叫!


    她一尖叫,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大家早已劍拔弩張,驚弓之鳥,枕戈待旦,警覺性都相當的高。


    隻可惜虞美人要在好半晌之後,才驚魂甫定,稍定過神來之後,她才能戰戰兢兢的指出她看到異象的方向,大家還沒弄清楚怎麽一回事,就先小心翼翼的包抄過去,由四更大人一腳喘開了後門——


    女鬼已不在∞,。


    隻剩下白花花的月亮和地上的水跡。


    月華如練,將整個後院,照射的亮同白晝。


    井沿隻有點濕,井裏的水,還在漾動。


    人,剛剛才走。


    可是,真的……是人嗎?還是……女鬼?


    ——虞美人被嚇的動了胎氣,肚子裏三個月的小生命沒有保住。


    又是一條人命。


    等虞美人緩過來後,花牡丹一一問她遇到女鬼的細節,細得連腿有多長、下毛有多卷也要知道。


    “是她來了麽?”花牡丹麵色難看,仿似中邪的自言自語了一句:“你既然來了,那你就來吧!明晚我等你!”


    大家聽了之後,更加擔心,她們擔心花牡丹會像桃花跟荷花一般失蹤,更耽心她好像梅花一樣的去尋死自殘。


    冷若顏叮囑芍藥跟蘭花,互相照會,小心在意盯住了她。


    第八夜,花牡丹一掃多日頹色和倦容,她斷然下令:“姐妹們,全麵準備作戰。敵人是衝著我們姐妹來的。大家別怕,她是人,不是鬼。你們放心,段王爺就要到了,他可是一名強援。”


    大家看花牡丹還有勇氣奮戰,大為振奮,四更大人卻煞風景的問了一句:“牡丹姑娘,你怎麽知道是人,而……不是女鬼!?”


    說到“女鬼”字的時候,四更自己也明顯地嚇了一跳。


    大家也跟著唬了一驚。


    “鬼不用洗澡,更沒有影子。”冷若顏笑著露出了皓腕上銀晃晃的“多情環”,一晃一抖,發出振人奮起的聲響。


    花牡丹欲語還休,便聽冷若顏道:“姑娘也猜出她是何方神聖了!”冷若顏的美臉,讓銀環寒光映得豔麗迫人:“天蠱娘娘,你要有膽再來裝神弄鬼,姑娘就讓你變成名副其實的女鬼吧!”


    ——“天蠱娘娘”上官腰舞?!


    四更將小不棄攬在身前,張大了嘴巴,吃驚的道:“沉中俠的原配夫人上官腰舞?!”


    “是!”花牡丹咬著銀牙,惡狠狠的道:“早就聽聞沉中俠這個老婆最愛吃醋,妒恨如虎,我們姐妹和她丈夫沉中俠都有過歡愛之實,桃花跟荷花年輕漂亮,最得沉中俠歡心,現在被上官腰舞擄了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再有梅花燒得一手好菜,沉中俠經常讚不絕口,還有我表妹虞美人肚裏的孩子,也是沉中俠的……”


    四更一聽此言,將小不棄抱得更緊:“這麽說,不棄豈不危險了?!”


    說實話,除了擔心小不棄的安危,年少好動的四更大人,心情還是蠻好的,偶爾哼哼大家聽不懂的“西洋”小曲,間或去調戲一下蘭花姐妹幾個。


    他自覺著交上了桃花運,在異國長大、小小年紀就混跡官場的四更大人,耳濡目染,養成了兩個毛病,一個好吹吹牛皮打打屁,一個就是喜歡在胭脂女人堆裏渾水摸魚。


    ——沒有太多人關注這個九品驛丞的“小人物”,但也有個別有心人,猜測探知了四更的不同尋常之處,比如“京師”的權相蔡京,在有一次他無意中看到“工部”一份《京畿驛站修繕勘合》時,突然指著右下角最尾的那一長串名字,對身邊的人道:“去查查這個四更,什麽來頭?”


    當時蔡京第五子蔡鞗在側,不解的問他父親:“小小一九品小吏,何勞父親大人親自過問?”


    蔡京撚須道:“此子以一十三歲稚齡,領九品武職,古往今來,少之又少,必是貴族子弟;再則,其幼年遊學‘西洋’,若非殷實之家,又哪裏有這等資費和遠見,我料定該員家族,非富即貴。”


    蔡鞗一查之下,果然打探出四更乃是出自“金尉遲、銀宇文、玉司馬、帛上官”四大富貴之門的“司馬”氏的一支子弟,其祖父曾做過真宗皇帝的“驃騎大將軍”,兩次護駕西征,其父兄四人,均為“陝西”將吏,有此家世,所有的問題,也便解釋的通了。


    基於貴族子弟的“惡習”,四更大人特別熱衷於跟漂亮的女人廝混在一起,就算不是太漂亮,也沒有很大關係,對他來說,女人總比男人好看、好玩、好說話、好相處、


    最關鍵的是,由於他的幽默滑稽和厚臉皮,幾乎所有的女人都不反感他、不排斥他,這也是四更平日裏頗為自詡自醉並自吹自擂的一件“得事”。


    “溫柔鄉”裏,現在就有很多女人,而且是清一水的標致年輕美女,四更更是陶陶然的樂不思蜀,即使有女鬼、有僵屍、有殺手,他也沒打算敲退堂鼓、借故溜走。


    四更的胡鬧、戲讒、耍笑、搞怪,令人捧腹發噱,在這女鬼登門的緊張前夕,對於在荒涼山穀過慣寂寞歲月的女人們,還是極度歡迎開懷的。


    花牡丹問客人們:“為什麽留下來幫她們姐妹共度患難?”


    冷若顏的回答是:“沉中俠卷走了我們‘涼城客棧’借貸‘富貴集團’的三十萬兩黃金,我必須留在這裏等他上門。”


    血鳶尾的答案是:“我在為李相做事,我的職責就是將沉中俠緝拿歸案,繩之以法,我留下來,才有機會抓到沉中俠。”


    當女人們的目光轉向四更的時候,他把胸膛“砰砰砰砰砰”拍打得震天價的通響,大義凜然視死如歸慷慨激昂的表示道:“我是男人,男人就是要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保護你們這些弱女子!”


    大家一時之間,被他悲壯豪勇的言辭搞得膛目結舌。


    還是閱人無算的花牡丹比較鎮靜老練,她笑著問四更:“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免費的夜宵,說吧,你留下來幫我們,需要我們怎麽報答你?”


    “報答?”四更大人擠擠眼睛,慨然道:“我司馬四更,堂堂男子漢大丈,七尺……四尺之軀,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何報答?不過呢……”他話鋒一轉,笑嘻嘻的道:


    “本大人畢竟遠來是客,我跋山涉水千辛萬苦到你們‘萬花穀’來,一心幫你們姐妹驅鬼降魔除妖斬怪,鞋都磨破了好幾雙,你們就算不給幾個買鞋的錢,也總該給我好吃的、好玩的、好睡的、好服侍的,好享受的……”


    說這話的時候,四更的一雙“賊眼”,在芍藥、蘭花、虞美人,還有梔子,四個漂亮女孩子間“骨碌碌”地,轉了數轉。


    “姐姐明白了。”花牡丹喚了一聲:“菊花。”


    站在她身後的大塊頭、“男人婆”保鏢菊花立即粗著嗓門巍然應道:“菊花在。”


    花牡丹吩咐道:“你帶四更大人去洗澡,好好侍候四更大人安寢。“


    一看是五大三粗的菊花,四更就有點急了:“牡丹姐姐,可不可以換一個姐姐來服侍我?”


    花牡丹隻是冷靜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四更還想爭取,卻隻覺眼前一黯,菊花那隻龐然大物,已扛著他,奔上樓,不由分說將他摔倒了大床上,然後一陣獰笑為前奏,一個“餓虎撲食”撲將過去——


    四更人小力薄,他隻有認命、隻好就範。


    ——反正來日方長,日後再說嘛!


    聽到裏麵四更殺豬般的嚎叫聲,外麵的幾個女孩子,都忍不住捂著嘴、紅著臉偷樂。


    時間不大,四更衣衫不整的一下樓來,就見這些標誌的女子,人人都捂著嘴竊笑,他默默後腦勺,雖然他不知她們笑他什麽,但他還是覺著,有好看的姑娘女為他而笑,是一件榮幸驕傲的事情。


    長夜漫漫,四更把握機會,滔滔不絕,逗趣說笑,使得緊張戍防的女孩子們,不知不覺就輕鬆了許多,就連年紀最小、膽子最小,楚楚可憐的梔子小姑娘,也有兩次也給他逗得“噗哧”一笑,隻血鳶尾對他很敵視,菊花卻拿他當寵物來研究玩耍。


    讓四更看不透、看不懂的是冷若顏,她美的就像一場夢,觸手可及卻又遠在天邊的多情夢。一旦醒來,便再也記不清楚;若長睡不起,在夢裏看夢,更越看越懵懂。


    除了四更,“溫柔鄉”裏還有一個“男人”,準確的說,還算不上男人,那隻是一個四歲的男孩兒,沉不棄。


    小不棄繼承了他父親沉中俠招蜂引蝶的屬性,他被唐詩、宋詞、元曲,以及各種糖果和玩具,幸福的包圍著。


    花牡丹呢?


    她在長夜裏除了明顯在防衛之外,她還在等。


    她在等待什麽?在等待誰?


    在這荒山野穀,在這鬼蜮深夜,她還能等誰?她還有何人可待?


    她在等沉中俠回頭?


    她還是在待段興智回救?


    四更終於忍不住,問姑娘們:“為什麽剛才我一下樓,姐姐們就忍不住笑?”


    大家一聽,立即會心,又捂著嘴偷偷的笑、竊竊的笑、嘻嘻的笑、羞羞的笑、浪浪的笑。


    菊花沒好氣的反問道:“你說呢?”


    四更想了想,鼓起勇氣,大聲道:“因為本大人英俊瀟灑。”


    女孩子們笑得“噗”地笑噴了出來,血鳶尾更直接捂著肚子,滿地打滾得笑嚷著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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