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如歌,一十六歲,未婚,世襲王爵,既富又貴,京城百姓將他列為“京師十大紈絝”之首。


    對於這個不是很光彩的頭銜,柴如歌並未在意,他反而和在一起燈紅酒綠的鄆王楷、蔡相長子蔡攸、首富闊少小寶哥等王孫公子,開玩笑說:“老話常說:‘三代為官,才懂得穿衣吃飯’,要做到‘京師第一紈絝’,那也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借著這樣的浪名為掩護,柴如歌正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一些列顛覆“宋廷”的複國陰謀。


    現在的時節,已經是秋末,雖然還沒有到冬天,“梁王府”的“黃金屋”暖閣裏,已經升起了火爐,價值不菲的“紅籮炭”,在壁爐內發出“吱吱”的輕響,這種炭清香且不冒煙味,價格昂貴,也隻有王侯大富之家,才用得起。


    書房四麵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連一點兒風絲,也都別想吹進來。


    柴如歌最不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吹風。


    “我很討厭吹風,那幾年,我跟著郭伯在‘河西’沙漠裏,和沙盜們周旋,每天都要被風吹日曬。”柴如歌對著姐姐安琪兒郡主這樣說道…,:“


    現在我的身份不同了,就得待在四季如春暖閣裏,用著精致的夜光杯,喝著上好的葡萄美酒,聽著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詞曲,看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兒表演裸舞,等著美嬌娥把剝好的金橘喂到我嘴巴裏,這樣的生活,才不辜負我的王冠蟒袍玉帶朱靴。”


    ——柴如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極懂得享受。老天爺生下他來,也好像就是為了要他來享受這人世間種種醇酒豔曲裸舞美人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天生就是這種富貴無雙的好命。


    清香彌漫,銅爐上溫著一鍋桂花蓮子白果粥,沁人心脾。


    柴如歌慵懶的的穿件純絲的長袍,他赤著腳,站在“西域”巨商送給他的羊毛地毯上,慢慢的綴飲著一杯唬琥珀色的“葡萄酒”,傾聽著書房外,秋風中的梧桐仿佛在低訴的相思。


    安琪兒坐在琴案前,蔥蔥十指輕撥,“錚琮”一聲清音出戶,她的心弦,也已隨著琴弦一樣,不停的顫動。


    柴如歌的水晶夜光杯,又倒了一杯“波斯”葡萄美酒,他自斟自飲的靜靜看著安琪兒,聽著她彈琴、聽著她唱曲……


    “錚——”


    琴弦忽然折斷,戛然而止的琴聲,驟地燃起滿室的寂寞。


    過了很久很久,柴如歌才輕晃著杯中嫣紅如人血的“葡萄酒”,抬起頭看看安琪兒:“你還在想著他?想著那個拋棄你於不顧的柳生一刀?”


    他的語氣很淡漠,他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睛,變成一把鋒銳的尖刀,直刺入親姐姐的心窩。


    “沒,沒有。”安琪兒郡主低著頭,聲音很輕,輕的怕是連自己都聽不見。她撫摸著斷弦,就像在慰藉自己受傷的靈魂,跟千瘡百孔的心。


    柴如歌用刀鋒的眼睛,瞪視著她:“既然沒有,那就給我笑一笑,一會兒索淩遲索大人就要來了,不要在貴客麵前,擺出這樣一副臭臉,那樣我的心情會很不好,我的心情一旦不好,晚上到了‘犬舍’裏遊戲,有你這小母狗好受的!”


    安琪兒郡主仿佛受到了驚嚇,她馬上收起哀色,她立刻換上一副歡容,她隨即竭盡全力的擠出一絲笑意。


    “這樣才乖嘛。”柴如歌還算滿意的點點頭:“你想不想知道,我請索淩遲那個魔王過府,所為何事?”


    安琪兒郡主眼睛深處,有著不可抑製的驚恐,她順著乃弟的意思道:“王弟喚他,定是有要事分派他去做。”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刑部’最黑暗、最神秘、最恐怖、最可怕的地方,叫做‘天牢’的?”柴如歌笑著問。


    “聽說‘刑部’的大牢,按照入住犯人的罪惡等級,劃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監押牢房。”安琪兒郡主的笑容,仿佛已經開始變得有點勉強地道:


    “‘黃’級房舍裏的囚犯都是女犯人,罪行較輕,刑期也較短;‘玄’字號牢房裏,就多是犯有重罪的囚徒,差不多都是有命案在身;以此類推,再往上一級的‘地’牢,在押的無不是雙手染滿鮮血的江洋大盜和賣國賊,屬於十惡不赦之列;在牢房最幽秘、最陰暗的角落裏,有一排七十二間牢房,就是傳聞裏的‘天牢’了,能住進這最高級別死囚牢的犯人,那必定是惡貫滿盈、危險度極高的大人物。”


    柴如歌毒蛇般的目光,直視著瑟瑟發抖的乃姐:“你也該知道負責‘天牢’的總牢頭、索淩遲索大人折磨犯人的方法,常常令人連作夢都夢不到。”


    “據說有一位‘少林派’的和尚‘鐵羅漢’法錚,以童子之身,在‘嵩山’苦修三十載,已經練成“金鍾罩”、“鐵布衫”、“十三太保”等橫練功夫,後來下山得罪了王弟,被王弟送到‘天牢’囚禁了三天,以示小懲;三天後,‘鐵羅漢’出來的時候,向王弟磕頭請罪,王弟慷慨的送了他一個漂亮侍女陪歡,他想爬到侍女身上去,都爬不上去了。”


    柴如歌飲了一口酒,歎了一口氣:“看起來,足不出戶的王姐,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


    安琪兒郡主馬上又慌張起來,眼睛的海心處,那抹怨毒,轉瞬消失。


    柴如歌問道:“我這次請索大人過來,就是請他要在‘天牢’裏,好好的款待一個人,讓他每天都想死,卻又偏生死不了。”


    安琪兒郡主靜靜的看著她麵前的這個琢磨不定的少年,她很仔細的看著他表情中每一個變化,過了很久她才問:“這個人是誰?王弟為何如此恨他?”


    “他叫薩那才恩,隻是一個普通的‘蒙古’馬販。”柴如歌的聲音,永遠帶著一種很難捕捉到的譏消之意,他淡淡的接著道:“不過他的妻弟辰源殺了郭懷忠伯伯(參見《霸王命》卷),隻要我逼得狠了,就不怕辰源不來救人;隻要辰源一犯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為郭伯報仇了。”


    “原來‘馬行’失蹤,是你一手搞出來的?”安琪兒郡主的手,忽然握緊,甚至連指節,都已因用力而發白。


    “嗬嗬,‘馬行’那幾十個馬夫和‘戶部’的胥吏,我派‘殺人作坊’裏的‘管殺不管埋’宋終跟‘日月星’的太陽公公、月亮姐姐、星小弟幾個,輕而易舉就收拾了。”柴如歌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很孩子氣的笑容:“至於那批價值事多萬兩的賑災錢糧嘛,自然在我們‘大周’秘密複國基地裏乖乖藏著呢!”


    安琪兒郡主的眼睛直盯著乃弟:“你知不知道?就因為那批賑災錢糧的失蹤,前方災區的災民,一夜之間被餓死、凍死、病死的就是兩萬人之多?!”


    這本來是一句本應令柴如歌非常反感的的話,可是柴如歌聽到之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很有孩子氣:“那些該死的賤民,死就死罷了。”他問乃姐:“難道那兩萬多條賤命,還會比撫養我們姐弟成人的郭伯血海深仇還要重要?”


    安琪兒郡主黯然無語,柴如歌站起來拍拍乃姐的肩,替她倒了一杯美酒,他笑得很愉快的道:“不要愁眉苦臉的了,開心一點,我們邀請的貴賓索大人,已經到門外了。”


    安琪兒郡主溫順的喝幹了她杯中的酒,她偷偷看著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恐怖之意,但是很快就被不易察覺的仇恨與怨毒所代替……


    ……


    “鬼見愁”索淩遲,今年四十一歲,麵容清秀,手腳纖細如少女,像一個落第秀才,更多於像一個刑門酷吏。


    當今“刑部”係統,由於職能的不同,出現了三位分管一麵的頭頭。


    ——既是總攬全局的尚書大人閻羅王、“天牢”總牢頭索淩遲、以及新近代替叛國逃亡的“不死神龍”龍布詩之職的“六扇門”新任總捕頭“傲立蒼穹,護龍大高手”弓辰。


    京城的士紳官民,有了三種很形象的凶禽猛獸,形容這三位“刑部”巨頭——


    ——如果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弓辰,辦事鐵麵無情,效率雷厲風行,被人指斥為“刑部之鷹”的話,有“笑麵虎”之稱的“十殿閻君”閻羅王,就是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而另外一位主宰“天牢”生死予奪大權的總牢頭“鬼見愁”索淩遲,無疑就是一條傷人於不防的毒蛇。


    閻尚書是正二品的大員,弓總捕頭也是從四品的大官,索總牢頭雖然僅是個五品的部吏,但手握“天牢”數萬死囚亡命的生殺大權,地位特殊,就算是朝中一品、二品的高官顯貴,見了他,也要落轎下馬,主動接納客套,不敢有所輕忽怠慢。


    據說,索淩遲是“淮南”大派“鷹爪門”傳人中,最成功的一個,他的武功和成就,比他的掌門師兄“鷹爪王”茅鷹,都要高出一籌,他的“鷹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京師”同道公認為武林中的一絕。


    他的手看來,雖然纖細柔弱,而且留著很長的指甲,可是隻要他一出手,那雙如女人無骨的手,就會都變成一對殺人於無形的利器。


    索淩遲成名的一戰,當屬七年前的中秋月圓之夜,被囚禁在“天”字第十二號房的“天山”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趁著節日看守酒醉鬆懈之際,竟然群體越獄。


    索淩遲在酒酣耳熟之餘,施展“鷹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以一人之力,將這四十一名窮凶極惡的“天山”大盜挑筋斷骨,重新一一像拖死狗般抓回“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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