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鉤鏢師背後的聲音,冰冷而無一絲情感,似從虛無世界中傳來,使鉤鏢師著實嚇了一大跳。


    驀然,月華被一個紅衣公子的身影遮蓋,那紅衫少年振臂自高坡上躍落,鏢師陡地張口欲喊,怎奈對方紅衣雙袖揮動,罡風滾滾,竟似有千鈞之力,令使鉤鏢師連呼吸也頗因難,哪裏還喊得出聲來!


    紅衣公子手腕一轉,大袖裏伸出一把鐵鉤子,劃向使鉤鏢師,鏢師勉強立住馬樁,但他的身形,已在暗襲者的袖風中,搖擺不定!


    使鉤鏢師猛然出鉤——


    鋼鉤與鐵鉤相擊,火星四射,紅衫公子雖被擊退,但一股潛力湧來,使鉤鏢師的“虎頭鉤”被脫手震飛!


    使鉤鏢師尚來不及叫出半聲,而紅衫公子已把握住最佳時機,“錚”然出鉤!


    幻光四射!


    鉤快如電!


    使鉤鏢師已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倏地,土崗後傳來一聲叱喝,接著刀光一閃,其快如電!


    那一刀及時架住紅衫公子殺人的鉤子。


    來者一身青衣,神容狂傲,神采俊朗♂,,正是楚羽!


    同時間,土崗後幾聲叱喝,數條人影也同時閃出,刹那間,紅衫公子已被包圍。


    “長天刀?!”紅衫少年看著楚羽的小小彎刀,眉心打了一個結,似是詢問。


    ——那是一柄彎彎的小刀。彎得像少女青青的黛眉,黛如遠山,青如春樹,青黛如情人們眼中的淚灣。


    楚羽盯住那紅衫公子,冷冷地道:“染兮遙,你沒想到我們會故意讓夥伴落單、誘使你主動現身入伏吧?”


    月光很明亮,淡淡地把光華,灑在染兮遙的紅衫與楚羽的青衣上,折射出不同的光彩來。


    染兮遙靜靜的笑道:“‘才高八鬥,天下第九’,遙遙很想知道,除了已經作古的閣下義父布先生,另外七位讓楚二公子折服的大人物,是何許人也?“


    “九公子的生父蔡相,便是楚羽終其一生所要趕超的八位偶像的其中之一。”楚羽深吸了一口氣。


    染兮遙忽然落寞的一笑,幽幽的道:“他老人家的功績霸業,確實令天下人敬仰膜拜……”


    楚羽忽然向染兮遙一拱手,道:“今夜我們少不了一番生死爭鬥,在決鬥之前,我倒想請教九公子一事!”


    看似柔弱的染兮遙,鎮靜如山,澀澀地道:“請問。”


    楚羽道:“蔡京棄你於市,視你如鷹犬,你為何還要替他賣命?”


    染兮遙沉吟了一陣,霍然抬頭,道:“認祖歸宗,回到蔡家,這是我娘親臨終的遺願。除了建立莫大的功勞,我還有何辦法得到相父的承認?”


    楚羽黯然,道:“我覺著你好可憐,在你生父麵前,你就像一條哈巴狗一樣的可憐。”


    染兮遙好看精致如女孩子的眉眼,這是竟生出一絲濃濃的哀色,他冷冷地道:“這是我自己要選擇的路,與你無關。”


    楚羽長歎道:“我問完了,請出招吧。”


    染兮遙掃了一眼周圍的數人,柔順的聲音變得冷酷而無情,正如寒夜的冷風,道:“不交出鏢銀,你們今晚都得死!”


    月明,風清。


    染兮遙猝然間翻身、躍起、拔鉤、發招,一連貫的動作,配合得又快又妙,令人歎為觀止;而楚羽空中出刀手法之利落,也令人目瞪口呆。


    長天刀,刀光淡淡,悠遠的刀光,像美麗女子在情人詩句裏圈下一道寫滿眷戀的眉批。


    “錚——”


    刀鉤交加,一合即分!


    柳舒逸怒“哼”一聲,震手間刺出三劍。


    這三劍,一劍刺向染兮遙頭部,一劍是腹部,而另一劍,竟折射染兮遙的後心。


    染兮遙大喝一聲,鐵鉤疾揮,震開三劍,人鉤立合為一,殺那間鉤芒聚起,向楚羽師兄妹攻出一百零八鉤。


    楚羽身形起落,瞬間換了一百零九個方位,身法疾變,已避過染兮遙所有殺招,閃身至染兮遙背後,陡地一指戳出!


    孤鶩指!


    染兮遙怪叫一聲,合指成拳,回身一拳擊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楚羽根本不收指!


    拳指相擊!


    染兮遙狂吼一聲,粉嫩的拳背至拳心,被楚羽一指戳透!


    染兮遙俊顏臉色大變,右手鐵鉤陡地在半空向楚羽劃了一個圈。


    楚羽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失聲道:“大家小心!”


    鉤未出,柳舒逸已覺鉤鋒沁骨,染兮遙一聲大叱,已經鏢隊的另外四人,也圈入鉤芒之下!


    風急。


    月冷。


    兩個鏢師的身軀,已被汗水濕透。


    使棍夥計的呼吸,更加沉重、更加急促。


    小蜻蜓瘦骨伶仃的身子,在鉤風縱橫中,微微顫抖。


    忽然,染兮遙怪叫一聲,身形展動!


    同時間,楚羽連人帶刀衝到,柳舒逸身形似箭,已撲近染兮遙,兩個鏢師舞出滿天刀影鉤光,罩住染兮遙,小蜻蜓跟使棍夥計全力出招,招招皆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


    麵對強敵,所有的人,都用了全力,不遺餘力!


    可惜對付的是染兮遙。


    染兮遙鐵鉤一出,便無一人能撲進他的丈尋之內。


    染兮遙的鐵鉤一展後,懾人的狂飆湧出,柳舒逸被鉤風遙摧落丈外,兩個鏢師摔出丈餘卻連站都站不穩,一跤跌坐,功力最次的小蜻蜓和使棍夥計卻飛出兩丈之外,一時爬不起來。


    羽人刀合一,衝近丈內,但仍被鉤風吹得心神不一,倏地失了方位,斜落下來。


    寒光閃動,兩名鏢師再度奮勇攻到!


    染兮遙大笑,他在狂笑聲中出手,兩名鏢師踉蹌倒退,鮮血自唇角湧出。


    柳舒逸一個“迎風擺柳”,欺近出劍!


    染兮遙回身一鉤,柳舒逸不敢試其鋒芒,又倒飛了出去!


    小蜻蜓、使棍夥計,同時撲到!


    鐵鉤狂飆萬鈞,小蜻蜓跌出丈外,使棍夥計卻抓住身旁的一塊巨石石角,硬生生把後退的身子穩住,驀然舉棍再轟!


    染兮遙勃然色變,出鉤如電,一鉤鉤住使棍夥計的脖子!


    柳舒逸悲呼,連人帶劍,舍命衝了過去!


    楚羽一個翻身,已落在染兮遙麵背麵,染兮遙心知不妙,回身隻見楚羽已一筆擊到!


    落霞筆!


    染兮遙陡然一側,楚羽筆鋒走偏,“唰”地自染兮遙執鉤的右臂一筆貫穿而過!


    染兮遙劇痛,狂呼,右脅竟硬生生把楚羽的筆夾牢,左手反扣住楚羽的脈門,楚羽連動也掙不動分毫。


    同時間,寒光疾閃,兩名鏢師把握了時機,及時趕到,鋼鉤單刀,齊齊刺入染兮遙的左右肋下,釘在染兮遙骨肉間!


    染兮遙滿身浴血,慘叫聲中,兩名鏢師來不及拔刃身退,兩顆頭顱已被染兮遙揮鉤削飛半空!


    柳舒逸飛撲而至,邊大叫:“小蜻蜓,快動手!”


    染兮遙在這種重傷情形下仍能,一鉤勾出!


    柳舒逸慘叫,但竟不閃避,染兮遙的鐵鉤竟嵌入她胸中,被她兩手牢牢抓住,一時間,竟拔不出來。


    “梅花鏢局”已經死得七零八落,柳舒逸如今竟犧牲自己的性命,去纏住染兮遙的鉤子!


    小蜻蜓雙目一閉,嬌叱一聲,劍已刺出!


    劍竟自小姐柳舒逸的背心穿過,再插入染兮遙的小腹中。


    小蜻蜓本就不是殘忍的人,正如大多數的女子一樣,她還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孩兒;但小蜻蜓也知道,小姐舍棄自己性命不要、給自己創造了這個機會,若自己猶豫不決而導致這一劍不中,小姐就白白犧牲、自己就更加罪孽深重了。


    是以小蜻蜓狠起心來,一劍自柳舒逸貫胸而出直刺染兮遙。


    小蜻蜓的“懷劍”刺中了染兮遙,舒了口氣,她以為染兮遙是死定了,但隻聽楚羽叫道:“丫頭小心!再刺!危險!”


    小蜻蜓一看,隻見一身猩紅梅花袍子的染兮遙,滿身鮮血,臉上猙獰,布滿血絲的眼竟能睜開,瞪住白小蜻蜓,鉤子自柳舒逸屍體內抽了出來。


    小蜻蜓被這個景像,嚇得愕住了,一時忘了抽劍,呆立當堂。


    楚羽又驚又急,百忙中一個肘錘撞在染兮遙的背脊上,邊大喝道:“丫頭,快拔劍!他還沒死透!再刺!”


    楚羽情急時,全力一肘撞在染兮遙的背上,染兮遙竟連晃也不晃,小蜻蜓聞言一醒,即時抽劍!


    染兮遙已是一聲狼嗥,一腳踢飛柳舒逸的屍體!


    小蜻蜓及時將劍撥出,隻是這時染兮遙的鉤子已疾刨下來,勢如閃電,力有萬鈞!


    眼見小蜻蜓要遭毒手,一條青色影子衝天而起,嬌喝道:“離別鉤!”人已撲近染兮遙。


    鉤勢如虹,已刺入染兮遙的頭腔。


    ……


    天亮時分。


    “破婆坡”鎮上的分岔路口,鏢隊的輛馬車已準備妥當,乘轡轅趕馬的,正是“梅花鏢局”唯一生還的女孩子,小蜻蜓。


    冷若霜黯然道:“鏢銀已經到了安全低頭,請楚二公子不必多送了。”


    楚羽的神色是十分傷感的,他無精打采的坐在馬車上,呆呆出神。


    小蜻蜓一身孝服麻衣,眉眼哀傷而倔強的一展“梅花鏢旗”,揚聲呼道:““梅花朵朵,請江湖朋友借道嘞——”(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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