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9-11


    接下來的幾日裏,未央宮鴻台又舉行了規模小的宴會,宴請即將回封地的諸侯王,宴會上,大家依舊不顧禮節的吃喝玩樂,劉邦心情大好之際,賞賜給了諸侯王們豐厚的金和其他長安特產。宴會之後便盡是忙著與諸侯王道別,有的就在長樂宮駐足道別,有的則要親自送到灞橋,臨行前還要握一番手,囑咐些事情,比如送自己的小弟弟劉交,給他裝了滿滿一車長安特產,臨了了,又與他說著回國後細心打理國家什麽的,隻是趙王與魯元公主還要多住一些時候。


    這幾日,劉邦每每都是住在戚姬的魚藻宮,雖說這次處心積慮的事情辦得不成功,劉邦窩火,戚姬不悅,但是劉邦想要將此事壓下去,以免造成呂後與戚姬的正麵衝突,戚姬也不敢頻繁的過問關於再次換儲的事,隻得好好伺候劉邦。


    呂後對於這次的風波暗壓心底,對於戚姬她早已將她定為必死之人,隻是時間未到,不好下手,索性太子無事,也就沒有追究。這幾日她心係太子太傅一事,這幾天一直不見劉邦蹤影,諸侯王們走的也超不多了,該是和他說一說太子太傅的事了。想著他定是去了戚姬那裏,想著他們那個歡笑勁兒,呂後氣不打一處來,想著再也不能幹等著劉邦到她的長信宮,自己必須親自去找到劉邦。


    劉邦正在前殿處理政務,都是關於一些百姓民生的事情,看著大臣們上書這樣的事,劉邦一目十行略微一看,露出淺淺的笑容,大筆一揮簽字,所有的政務在他一筆之間就這麽快的搞定。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指著一個舍人,道,“走,去魚藻宮。”


    舍人跟著他出去了,劉邦像是想起什麽事,停住了腳步,往回一看,道,“天冷了,去把朕的披風拿過來。”


    “喏。”舍人重新回到大殿給他拿來了披風,劉邦一手接過披風,帥氣的披在肩膀上,走去了。


    剛走沒多久,走到武庫的一個拐角處,正要拐彎,一下子出來兩個人,正是呂後和戴青。


    這可把劉邦嚇了一跳。


    “誰啊。”劉邦下意識的一叫,麵色鐵青。


    呂後躬身行禮,“臣妾呂雉。”


    劉邦稍捂胸口,定睛一看是呂後,遂而改變了鐵青之麵,換之溫和暖人的麵容,扶起呂後,道,“怎麽是你啊,你這是要去哪?”


    “陛下要去哪?”呂後問。


    “呃。”劉邦心想著不可能說是去戚姬那裏,這不就要把呂後的醋壇子打翻麽?頓了頓,道,“沒地兒可去,隨便走走。”


    呂後笑了,道,“陛下無事的話,臣妾陪著吧,妾有事想請陛下恩準。”


    “這個……”劉邦有些遲疑,看著呂後貌似鄭重之樣,才道,“好吧。”


    二人來到長樂宮的一個亭台上,幾個宮人隨侍左右。


    劉邦沒有說話,找了個台子坐下來,手搭在欄杆上,眸子裏再也不見浮華,唯有一種沉寂和疲憊,他靜靜看著遠處一景。


    呂後也沒有說話,也是和他一樣看著遠處的風景,看了一眼身邊的劉邦,也將視線看向劉邦看的方向去,對麵是一個花壇,不過除了菊花以外,其餘的花都凋零了。


    “芬芳兮黃花,蕭素兮乾坤。”劉邦眼神凸顯滄桑,油然而生出兩句詞兒。


    呂後細細品讀他的話,知道他也有難處了,心裏也有難以放下的事,頓時覺得劉邦也好可憐,內心深處沒有一個知音,沒人理解他的苦處。呂後心裏都明白,可是為什麽那麽矛盾,有時讓她覺得很愛他,有時又讓她很恨他,到底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對他,呂後茫然無措。


    看著劉邦寬大堅實的肩膀,身影有些疲憊,呂後輕步走到他的身後,將手放在劉邦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像是給他一些安慰吧。畢竟劉邦是她的丈夫,畢竟劉邦曾經那麽的愛過她,她也愛著劉邦,她並不想怎樣逼劉邦,隻要他不觸犯到她的底線,呂後是不會怎樣的。


    劉邦微微側過一邊臉,看著她的手,將自己的手放在呂後的手上拍了拍,彼此像是懂得對方一樣。


    “陛下……”呂後輕喚他。


    劉邦轉過身來,抬眼看著呂後,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來。


    “你不是有事麽?什麽事啊?”劉邦問。


    “哦。”呂後道,“前些天,臣妾與太子說要給他找太傅,想來想去的,覺得叔孫通這個人還不錯,秦朝時,他是博士,學富五車,博古通今,又為陛下編製當朝禮儀,是個不錯的人才,望陛下恩準他做太子太傅。”


    劉邦愣了愣,“太子太傅?”


    呂後點點頭,又道,“如今,代王這麽小都有陸賈做太傅,宮太傅辭世後太子便沒有找太傅了,現在劉盈已經十四歲,應該給他尋個太傅教導他,太子也好多學一些文墨知識。”


    劉邦輕輕‘哦’了一聲,點點頭,“可以啊,叔孫通很不錯,相信他能夠做好這個太傅的,明日朕就頒一道聖旨給他,皇後可以放心了。”


    呂後露出久違的笑容,說了聲‘謝謝’。


    劉邦聽這聲‘謝謝’,反倒覺得愧疚起來,小事一樁的事情,煩勞呂後說一聲謝謝,可見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已經生疏了很多,生疏的這般客套起來,他們也知道彼此之間有的隻是這般客套了,她提出條件,他就會毫不遲疑的答應她,他不快樂了,她會跟著不快樂,可是心底再也沒有任何波瀾了。


    一切都是客套,一切都是相敬如賓的客套,一切按著禮字走,一切源於女人,劉邦有了女人,必定對呂後的愛就減少,他們之間的感情就會變淡。


    說完這些,二人誰也沒再開口說話了,不是不說,隻是已經不知道和彼此還有什麽好說的,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可以說談,剩下的是二人相跟,卻是無話的熟悉的陌生人。至少他們心裏有這樣的感覺。


    劉邦與呂後相依而坐,卻隻是規規矩矩的坐著,劉邦挺身眼睛平視著遠方,呂後也不將頭埋在他的懷裏,她不知道劉邦許可不許可,會不會又是一場尷尬,或許此時他們誰也想有個人或者什麽事,將他們的這種尷尬打斷。


    冷風一陣襲來,呂後打了一個噴嚏,用手搓了搓鼻子,又開始環著胳膊互相搓著。原來天氣冷了,呂後穿的又不是很厚,結果一陣風刮來,就將呂後凍著了。


    劉邦瞧見她像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將自己的披風取下來,輕輕披在呂後的肩上,道,“天冷了,以後多穿些衣服。”


    呂後大概不會想到劉邦會這樣給她披風,頓時覺得年輕時劉邦對她的愛又回來了,心裏想了好久,期盼了好久,空白了好久,這才抬頭雙眼迷離的看著劉邦。


    劉邦衝她笑了笑,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裏,呂後頭靠著劉邦的肩,頓時覺得好幸福,同時也覺得會很短暫,似乎這種美好對她來說隻是一瞬間的事,她苦笑著,不祈求這種美好能持續多久,因為本來就沒盼望過。


    起風了,風不算大,卻將劉邦懷中的呂後凍得哆嗦,劉邦又將呂後往緊摟著,二人相依相偎著看起了遠處的楓紅飄落,宮人趨行。


    安靜的溫馨了一會兒,忽然一個小宮女跑來,嚷著要見劉邦,一個勁兒的在遠處喊著‘皇上’。那些士兵們個個執戟攔斷她。


    劉邦與呂後聽見爭吵,都站起來,看向那個不懂規矩的宮女。呂後狠狠瞥了她一眼,宮女立刻將頭低下去,不敢正視呂後的眼睛。


    “什麽事?”劉邦朝那個宮女喊話。


    “管夫人生病了,說要見皇上。”宮女如實稟告。


    劉邦看著呂後,呂後亦是看著麵容尷尬的劉邦,也許他是要問她的想法,如果她說不要去,那他也會留下來。呂後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劉邦不好這樣丟下呂後,可是管夫人又要見他,這讓劉邦很為難,站在原地,向那個宮女一揮手,道,“你先回去吧。”


    宮女走了,呂後依著欄杆看著一處,劉邦也不說話。


    “皇上想去就去吧。”呂後背著他說道。


    “朕可以不去的,你身子骨也不好的。她、她就喜歡跟朕撒嬌,別管她。”劉邦走上前一步,將她的雙手捧在懷裏。呂後看出了劉邦眼神的不篤定和遊移,心下知道了他的心思,抽出手,道,“陛下去吧,臣妾無礙的。”


    劉邦沉頓了,頭低下又抬起,吩咐兩邊士兵,道,“送皇後回宮。”


    劉邦放開她的手,流連的看了她一眼遠去了,看著他的背影,又看看身上的披風,呂後苦笑了笑,解下披風拿在手裏出了亭子,沒叫士兵護送,自己和戴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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